别烦我 第34章

“算了,我真的要走了。”

九点多的校园漆黑黑一片,为了节能,路灯照耀的地方是一段一段的。

刘辉碰到乔柯的时候差点没敢认。

西湖这地方晚上蚊子多,除了情侣就没人来。

两米宽的木桥蜿蜒过湖上,湖里有几群黑天鹅和一只白天鹅,湖中间还有个湖心岛,往木桥的栏杆上一趴,是个吹风的好去处。

不过一个人来吹风的还真不多见。

刘辉是环校跑时路过,看见乔柯一个人站在桥上,盯着水面发呆。

他走过去拍了拍乔柯,对方转过头,微微皱眉,好像并没有认出他。

“是我!老大!”刘辉把手机的灯光打开照向自己的脸。

乔柯没戴眼镜,其实还是没看出是刘辉,但听出来了。

“嗯。”他的目光又回到水面。

“这么有闲情逸致啊老大,”刘辉挠挠头,“晚上跑出来吹冷风。”

“你有没有烟。”

“啥?”刘辉懵了一瞬。

“烟。”乔柯又说了一遍。

刘辉恍惚地摸出一盒烟,递给了乔柯一根。

劣质的香烟入喉咙非常刺激,尖锐得像针在里面滚动。

雪白的烟雾从闪红光的火星处升腾,在夜色里弥散开。

“你还会抽烟啊。”刘辉也手痒地点了一根。

而且看乔柯这种熟练的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挺神奇的。

“烦的时候习惯,很久没抽了。”乔柯取下烟,嗓子变得有点哑。

“唉,我也是,以前是一天一包的造,把高中学校给我发的奖学金都造差不多了,现在收敛,一包抽好久。”刘辉说。

“老大你学校给了你多少奖学金啊?一般考上好学校,政府都会补助点吧?你这分都够上B大了,干嘛来D大呢。”

“D大化学是全国第一。”乔柯皱起眉咳了两声,把烟掐灭了。

“第一次学校没给,我学校没钱,学生都没几个。”

“你是复读的啊?”刘辉惊了。

“嗯,”乔柯收起香烟,拿了一张纸把烟灰弹落在里面,“第一次考完有地方学校联系我,让我去复读,考上给三十万。”

“卧槽,”刘辉烟都差点掉进湖里,“那后来给没给啊?”

“给了。”

烟味的苦涩在口中扩散,劣质烟谈不上回甘,抽起来都像自我报复。

“那你还剩多少?”刘辉好奇地问。

乔柯瞥了刘辉一眼,嘴角上扬,他的脸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戏谑。

“你问这个干嘛?”

刘辉摸了摸鼻子:“就是好奇。”

“一分没剩,”乔柯说,“上学都是用的助学贷款。”

“不过这两年拿奖和在学校帮忙,偶尔帮写代码,还有给学生补课,也攒了一些钱,用不着再填助学贷款单子了。”

“学校是有补助啊,但是都不好意思去拿。”刘辉感慨道。

“干什么不好意思,多少不穷的人有的是脸去申请。”

刘辉说:“不穷的人不会觉得,真正穷的人拿这东西很难不自卑,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填了多少次贫困补助申请表了。”

“我爸妈想我去县里普高上学,所以同学都算城里人,只有我是农村出来的,”刘辉狠狠吸了一口烟,“我们那学校每次填申请表都要广播播放,叫谁谁同学去办公室填补助申请表,还要放公示栏。”

“拿着表走进办公室签字,出来就感觉被人指着笑了。”

两个人在桥上待了会儿,彼此无言地低头刷手机。

刘辉突然找了个话题:“上学期湖心岛那个假山上那个石头从山顶掉下来滚到湖里,他们昨天捞出来,发现一点没事。”

“很正常,”乔柯说,“石头耐压能力强,你所见的自然界中有裂纹的石头是因为热胀冷缩,从内部裂开。”

【作者有话说】

周一休息了,周二见

第28章 这没关系

西湖边的晚风吹一会儿还不错,吹久了就该头疼了。

刘辉在桥上装了会儿忧郁,有点撑不住了,偷偷看一眼面色如常的乔柯,郁闷道:“老大你是真不怕冷啊。”

“还行,你回去吧,”乔柯转过头说,“我也慢慢往回走了。”

“行,那我走了啊。”刘辉点点头,继续跑步回体育馆打卡。

木头做的桥上哒哒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只剩被搅碎的月色在湖面分分合合。

乔柯的脚步也终于挪动。

他沿着桥边走,手掌摸过粗糙的栏杆,木质的瑕疵划过,会有微微的痛感。

这种营造氛围的地方普遍暗淡,乔柯没戴眼镜,抬头望向陆地上有灯的地方,因为散光,只能看见一片模糊且深浅不同的光晕。

这时刻,风经过耳边的声音都很清晰,安静得催人生出想要不安静的心。

下一刻,乔柯的手机响了。

他已经走到岸边,很小心地挪动步伐,摸到了一颗柳树下木桩造型的座椅。

乔柯凑近屏幕,半张脸上映出亮光,屏幕上是没有备注的号码,显示是S市。

他认识的人里,唯有江亭晏和江婉月是S市,但他没有见过这个号码。

“喂。”他靠在长椅靠背上。

“是乔柯吧?”那头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乔柯皱了皱眉:“江叔叔,有事吗?”

“你听出来了,”对面有点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语气,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开口,“第一次见你这孩子我就觉得挺好的,就是话太少了,跟我家那个在一起肯定不好受吧?”

乔柯静静听着,没说话。

那边也没有管他,自顾自道:“人家都说,闷葫芦是心事多,心事多压得嘴巴紧,渐渐话就少了。”

“你的心事我大概也知道了。”

乔柯仰头看着朦朦胧胧的月亮,光芒混沌,在他眼里成了流沙似的温柔漩涡。

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主要是他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直给你抚养费的那个叔叔家里很困难吧?他母亲尿毒症,他一个普通公务员哪来的钱,第一次手术欠的钱还是你…”

“如果有什么事,”一阵想要呕吐的冲动从乔柯胃里开始翻滚,他用手按住胃部,脸上微微冒汗,“请你直说。”

“我也没想什么,就是你这样一个孩子过得太辛苦了,你跟我们家那个,就是没什么必要搅合在一起啊,”江泽山提起来遮遮掩掩的,“对他不好,对你也不好,你叔叔他确实是个好人,你要是愿意…”

“你的意思我知道,只是你要是早点说,说不定我就答应了,”乔柯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却还笑了一声,“你是刚查到一点情况就迫不及待来找我谈条件吗?你要是再仔细一点,你就该知道我叔叔已经死了快两年了。”

“他是没钱,到处借高利贷给婆婆治病,还不起来就把房子卖了,但乡下的房子也不值钱,上百万的债,借高利贷的天天给他单位打电话,”乔柯攥紧抽痛的胃,歇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开,“早就在出租屋上吊自杀了。”

一个普通的四十多岁公务员上吊自杀,家里没了顶梁柱,患绝症的老母亲又怎么活得下去。

只能在病痛和贫穷中等待死亡,好在中断治疗以后死亡来得不慢,只太痛了些。

“这…”江泽山的话还没说完,乔柯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站起身,刹那头晕目眩,马上丢下手机冲向记忆里有垃圾桶的地方。

但是天太黑,他待的地方又是个小斜坡,一脚就跌倒着滑到芦苇丛里去了。

锋利的石头在他手臂内侧划开一条长口子,乔柯痛得嘶了一声,他用另一只手掌乱乱地把血擦掉,咬牙撑起来,摸着一棵树,终于没忍住往前几步吐在了草丛里。

他明明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却感觉胃里有什么在翻江倒海,胃肠道肌肉痉挛,恶心得让他想呕吐。

吐完又脱力,像要死在这里。

乔柯退几步撑着树,大口喘息间,泪不自觉往下坠,不知道是情绪上感触到伤心,还是因为身体受到了刺激。

好困难…为什么会这么困难。

明明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要有人可以陪,想要有家能够回,为什么会这么困难呢。

他已经够努力了,可是还不行,什么都不行,抓得住的抓不住的都快把他搅碎了。

乔柯干脆躺在地上,反正情况也足够糟糕。

呕吐物离他很近,胃里带出的酸腐气味不好闻,他懒得再动,也动不了了。

“应该没有蛇吧。”乔柯喃喃自语。

他又想,有他也不动了,咬死他算了。

“喵。”

哪里来的猫。

乔柯正想的时候,感觉到有东西舔了舔自己的脸。

他一转头,对上一张灰白的猫脸。

“喵。”灰白猫叫了一声,随后往乔柯呕吐的地方走过去。

等会儿,它该不是想吃吧。

乔柯一下坐起来挡在了灰白猫面前,但他一站起来脱力感就再度袭来,使他往前趔趄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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