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这个树,我每天来浇它…我就是…”他越说越脸红,最后说不出来了。
“当不认识一样,我们…再交个朋友。”
“可不可以?”
“…我没有答应。”江亭晏说。
乔柯:“那…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你走吧。”
“哦。”
乔柯蹑手蹑脚把量筒放回原位置,揉了揉眼睛。
江亭晏检查了一下海棠树的情况,很快就发现植物根部并没有腐烂,不禁疑惑,看来不是浇水过多。
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乔柯居然还没有走,就坐在花园角落的木凳子上,一直揉眼睛。
…他不会把人给说哭了吧。
江亭晏有点不自在地走过去,咳了一声:“你还在这干嘛?”
“我好像…我是不是度数突然加深了,我怎么感觉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乔柯放下揉眼睛的手,对着江亭晏眨了眨眼,发现还是看不清。
江亭晏皱起眉:“别揉了,眼睛都发红了。”
他垂下眼,俯身下来。
“是不是隐形眼镜滑片了?”
他的目光里,乔柯的眼睛微微发红,向上看着他,因为散光的原因,目光并不聚焦,明明是一片模糊,却还看着他。
“也许是吧…”乔柯不太确定。
“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戴着隐形眼镜揉眼睛。”江亭晏哼了声,去旁边的水池把手洗干净。
乔柯乖乖地坐在那里,过一会儿就忍不住眨眨眼。
“别动,是左边还是右边。”江亭晏触碰过乔柯的眼皮,看见对方飞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睛。
“好像两边都看不清。”
“转一下眼睛。”
冰冷的水顺着手指接触到眼球,乔柯极力克制着眨眼的冲动,感觉一股温热从眼眶里涌出来。
“转向另一边。”
他下意识想发抖,要挣开对方的手,却被江亭晏另一只手用力按住。
“你再乱动,我不给第二次机会。”
“我不动了…”乔柯仰着头,感受着生理性眼泪淌过脸颊的湿热。
江亭晏把乔柯滑走的隐形眼镜取下来,本来想递给对方,但乔柯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镜片直接落到了地上。
江亭晏:“……”
乔柯:“怎么了?”
“你眼镜被我丢地上了。”
“…没事,”乔柯把脸颊上的泪擦干净,“我寝室还有。”
“谢谢你。”他站起来,以一种瞎子才会做出的动作,摸着墙走出了露天花园。
“…你等等,”江亭晏说,“我带你回去吧。”
“你这样子,别在楼梯上摔死了。”
“哦。”乔柯慢下脚步。
江亭晏牵起他的手。
“自己注意,摔死不负责。”
四楼的灯被关掉了,视线里一片昏暗,江亭晏打开手机照明,牵着乔柯慢慢走。
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因为视线受阻所以听觉格外的敏感,江亭晏感觉自己能听见乔柯的呼吸声。
他余光往后瞥,看见乔柯一手摸着墙,一手牵住他的手,很小心地在下楼。
所以他也放慢了脚步。
一个拐角,乔柯差点踩空一步,好在江亭晏一直在看着他,及时拉了一把。
“啧,这个时候怎么这么笨。”
“抓紧点不行吗?”
江亭晏继续往下走,却突然察觉抓住乔柯的手在微微发抖。
除了脚步声,好像,还听到乔柯在哭。
那是一种尽力放轻,极力压抑着的不稳气息。
明明一直在看着对方,这时间,他却好像不敢回头。
第27章 我也难过
江亭晏牵着乔柯的手,一步步往下走。
他盯着脚下,紧张得手心渗出了细汗。
两只手交握的地方黏腻腻的。
也许乔柯是感觉到了。
他站定一步,强硬地稳在原地,拖住了要往前走的江亭晏,左右拧了下手腕。
“我能看清,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
江亭晏几乎是拽着乔柯往前走,直到走到一楼大厅,才回头看乔柯。
乔柯眨眨眼。
“怎么了?”
“你哭什么?”江亭晏问。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愣住,随后往地面看了一眼。
乔柯不知道他的下眼睫很长,抹掉泪,打湿以后黏在下眼睑上的睫毛也十分明显。
“我…我没有怎么你吧,你干嘛哭了。”
江亭晏面色如常地说,虽然心里底气不足。
还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忐忑。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乔柯哭。
江亭晏自始至终以为,像乔柯这样一个人,他的举止应该是谨慎细致的,他的情绪是应该内敛含蓄的。
除了他所追求的理想,这天地间其他纷至沓来的事,他既不高兴,也不难过。
面对什么结果都能沉默接受。
他仿佛一块石头经受冷热,一颗树失去树皮,石头还是石头,没有一条裂纹,树还是树,依旧挺立。
明明是那么冷静,乃至于接近冷酷的一个人。
明明不讨厌,明明很喜欢,明明想靠在一起不是吗?
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哭,不是分手的时候都能答应得很干脆,见面了也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吗?
江亭晏想了一万个对方情绪失控的可能理由。
却也没有想到,对方说的是:“我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乔柯转了转手腕,细微得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江亭晏张张嘴,竟有些哑口无言。
乔柯这时候还能对江亭晏笑一笑。
他的虹膜几乎是纯黑色,不是亚洲人普遍的深棕,所以平时看来有股泠泠的冷意,语调也天生很平,就像不带感情。
乔柯说:“刚刚只是,我想到我们已经分手了。”
“所以,我有些难过。”
两人空下来的掌心很快被冷空气涌入,那种令人不安紧张的湿黏也随之消失。
“和我在一起,你不是应该一直都觉得很辛苦吗?对你很好,恐怕只有你会这么觉得了。”
心理活动中心空旷的一楼大厅只开着一盏灯,两个人明明站得很近,却都不敢第二次看向对方。
“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一直都没觉得很辛苦。”
可能是余光感觉到江亭晏的僵硬,乔柯低下眼睛,又轻声,带体贴意味地补充:“你不用觉得我会打扰到你,我只是在说我们分开之前的事情。”
仔细想了想,他一边点头一边肯定道:“绝对不会烦到你。”
他会很安静,一直很安静。
这次是意外。
实在是因为他也会难过。
“就这样?你就没有别的,其他…想问我的事吗?”江亭晏说。
“没有。”乔柯说。
江亭晏咬咬牙:“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给人机会的耐心。”
“你想我问什么。”乔柯抬起眼。
“你想要我问为什么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拿分手做武器来伤害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也会难过吗?”
“你想要我问…”乔柯顿了顿,呼吸的频率慢慢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