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五千。”
季长玉:“……”
“爸爸,是这样的,”季长玉夹着端酒的托盘,半跪在岑雾的沙发旁边,像个忠实的奴仆,他满脸为难地跟岑雾说,“我很想告诉你,但我也不能背叛兄弟,你非让我问,我可以去,但我得告诉他是你让我问的。”
岑雾:“……”
这样他就自己去问了,还要季长玉干嘛。
没做成生意,岑雾失望回家。
晚上十二点交接班,谢归澜过来时,季长玉还没走,满脸幽怨地盯着他,就好像谢归澜欠了他几百万。
季长玉悲痛地摇了摇头,“谢狗,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谢归澜:“……”
谢归澜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没管他发什么神经,就去换衣服。
他刚才去找了经理,经理答应给他预支三个月的工资,再加上竞赛的奖金,跟到处借的钱,勉强能凑个六七万,后续治疗肯定不够,但至少能把下个月的手术做完。
季长玉也不靠谱,岑雾索性匿名在蓝夜开酒,专门点谢归澜去给他开,但开了几次,谢归澜察觉到不对劲,就开始拒绝。
他又搞了几个小号,假装是高一的学生,考虑到谢归澜是个直男,他给自己性别改成了女生,然后去加谢归澜的好友。
【学长,我看你在学校论坛上发过卖笔记的帖子,想问下现在还卖吗?QAQ】
谢归澜居然一个都没通过。
岑雾突然就理解了路望,那种想花钱,但又花不出去的苦。
等周一到了学校,谢归澜也来了,岑雾想着要不要再问问,结果教导主任走到教室后门,朝谢归澜勾了勾手。
出来,崽种。
谢归澜:“……”
谢归澜起身出去,“主任,什么事?”
“化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教导主任本来长了张严肃刻板的脸,嘴角天生下垂,很有威严,但现在难免带上点喜色,“那个系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你的成绩查不到,不过应该没什么事,你跟我过去看看。”
其实查成绩也就是走个过场,谢归澜高一就开始参加各种竞赛,给学校拿了很多金奖,这方面他对谢归澜百分百信任。
他们淮京一中的全校第一,跟全省第一有什么区别。
谢归澜没说什么,跟他去了办公室。
整个年级的老师都挺关注谢归澜的成绩,孟良平在那儿查分,好几个老师端着茶缸非要凑热闹,被孟良平轰开。
“老孟,你这就不像话了,我就瞅一眼,又不抢你的学生,你怼我干嘛?!”
“全年级组,就你老孟最小气。”
孟良平由着他们说,他不停地刷新那个界面,但谢归澜的成绩就是死活出不来,一直都是0分或者暂未公开,反复横跳。
谢归澜也过去查了下,确实是0分,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就在这时,三班的化学老师侯忠终于来了,他沉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朝谢归澜招了招手,说:“谢归澜,你过来。”
谢归澜走过去,孟良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他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侯忠才板着脸开口,“谢归澜,你化学竞赛涉嫌作弊,评委组那边还在调查,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第33章 暴雨
“怎么可能?!”孟良平顿时沉下脸,比谢归澜反应都大,“老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省级青越杯化学竞赛的规格很大,考场监管也很严,每个考场三个摄像头同时工作,还有监考老师在,作弊概率几乎为零。
何况谢归澜还需要作弊?他抄的那个人大概率都没他考得高。
侯忠抬起手安抚他说:“孟老师,你先冷静一下,我单独跟他说几句。”然后他又指着谢归澜说:“跟我来办公室。”
谢归澜冷着脸,眼中也没有什么情绪,跟他去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侯忠倒也没跟他兜圈子,直接说:“你笔试最后一道分析设计题,跟另一个人写的一模一样,竞赛方还在调查。”
青越杯化学竞赛的满分制是一百分,最后这道分析设计题就占了三十分。
是给出一个或者几个化学原理跟化学实验,然后考生根据这些,自己去出一道大题,再把过程跟答案写出来。
设计题目跟做题不是一个难度系数,这部分历年来都是最拉分的。
“我是自己写的。”谢归澜说。
侯忠劝导他,“我也相信你啊,但撞了就是撞了,我相信没用,得评委组也相信。”
谢归澜黑黢黢的桃花眼盯着他,顿了几秒,突然打断说:“只有你看过。”
这个竞赛每年的题都出得很诡谲,分析设计题虽然难,但好在高中生接触过的化学原理跟实验也就那些,至少有个范围。
所以这部分就成了竞赛培训的重点,每个人都会出至少十道题,提前拿给老师看看,说不定考场上就能用到。
“你什么意思?”侯忠脸上僵了一瞬,他本来刚端起个茶缸,整个人一颤,茶水都泼到了腿上,连忙低头擦了擦,然后拧起眉说,“你是说我把你的题目给泄露了?!老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说话也要有证据的!”
谢归澜仍然盯着他,语气很漠然,“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证据说我作弊?”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侯忠对上那双漆黑冷戾的眼睛,心里也莫名瘆得慌,谢归澜太聪明了,跟他没有周旋的意义。
侯忠眉头皱着,只好敞开了说,“这个题目到底怎么回事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现在不承认,越调查越对你不利,你认错态度好一点,我还能帮你跟学校争取争取,不要记档案,你顶多就是以后不能再参加这个竞赛而已。”
侯忠说得轻巧,但青越杯除了化学竞赛,还有数学跟物理竞赛,一旦被打上作弊标签,谢归澜就不能再参加青越杯名下任何竞赛。
他去年数学竞赛也是第一名,按这个成绩算的话,接下来到高考,他会损失至少十万奖金,因为这个竞赛含金量很高,学校很重视,除了竞赛方给的奖金,学校还会单独再发。
没了这十万块钱,谢明诚也不再给医药费,宋令薇只能等死。
谢归澜没再开口,侯忠跟他僵持了几分钟,脊背上渐渐冒出冷汗。
侯忠没办法,他去检查了下办公室跟谢归澜身上,都没有什么录音设备,就继续跟谢归澜说:“你知道另一个考生是谁吗?”
竞赛方还没调查完,跟谢归澜题目撞了的那个考生,现在成绩也暂时是零分。
谢归澜薄冷的眼皮掀起来。
“丰荣珠宝你总听说过吧?”侯忠擦了擦汗,跟他说,“你好歹姓谢,你应该见过丰荣珠宝那个董事长,廖升荣,他儿子叫廖斌,你觉得他会让自己儿子背上竞赛作弊这个名声吗?你好好想想吧,你写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廖,他什么关节都能打通。”
侯忠其实也没想搞成这个结果,竞赛作弊这是大事,他可不敢陷害谢归澜,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每年优秀教师,还是高二年级组的组长,再熬几年说不定能当副校长。
廖斌是附中的,成绩挺不错,附中也是淮京的重点高中之一,但竞赛上差了点,所以廖家找他去给廖斌做竞赛辅导。
他把谢归澜出的题记下来给廖斌看了,然后根据谢归澜那几道题,自己设计了几个更好的题目,至少他觉得更好。
然后又让廖斌也写一份,把三个放一起横向对比下,想给廖斌找找思路。
谁知道谢归澜押中了题。
他本来以为廖斌会把他的那个写上去,毕竟他是老师,到底更权威,结果廖斌把谢归澜那个答案原封不动写了上去。
侯忠昨晚接到廖家的电话,被吓个半死,廖升荣还让他过来劝谢归澜。
廖斌太狠了,侯忠都头皮发麻,廖斌不信任他,觉得把他的答案写上去,顶多就是拿个第一名,甚至都可能不是第一。
但跟谢归澜撞了答案,谢归澜一定会被竞赛除名,拿第一的概率就水涨船高。
毕竟廖斌是有能力在的,他去年化学竞赛就是第二名,高一还有个竞赛,他也是第二名,每次都只比谢归澜低两三分。
侯忠有什么办法,廖家能让他再也当不了老师,什么副校长都春秋大梦,他只能跟谢归澜掰开说,希望谢归澜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其实也不是一模一样,因为谢归澜在考场又改了改,只能说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相似度,甚至谢归澜出的题更趋近完美。
但有什么意义呢。
谢家又不会管谢归澜,谢归澜骨头这么硬,跟廖斌对上有什么好处。
“……”谢归澜沉默了半分钟,昨晚半夜就又开始下暴雨,现在外面都还是昏暗的,他双眼沉沉地坠落在这片浓暗的天光中,带着股冷漠,开口说,“无所谓,你们查吧。”
然后扭头离开了办公室。
侯忠本来想拦住他,但低声叹了口气,最后也没伸手。
岑雾没听到教导主任跟谢归澜说了什么,谢归澜半个小时后就回了教室,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才放下心来。
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但英语老师罗文英生病了,请了三天假。
他们英语课就自己做卷子。
岑雾拿起卷子看阅读的文章,往谢归澜桌子上稍微靠了一下,后颈突然被一只冰凉冷硬的大手捏住,吓得他一哆嗦。
然后他听到谢归澜很低地笑了一声。
谢归澜个子很高,手也比一般男生大一点,握住他整个后颈绰绰有余,就这么捏住的他后颈皮,一直没放手。
脖颈,咽喉,都是人类脆弱敏感的器官,被控制住会本能地想要挣脱。
岑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躲开,但他才躲开一点,谢归澜冷白修长的骨节蹭过他脖颈,莫名带着种失控的坠落感。
岑雾:“……”
又怎么了哥。
岑雾只好再靠过去,靠在谢归澜的掌心上,谢归澜没做卷子,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捏他白皙柔软的后颈皮,过了好几分钟才放开他,然后起来做题。
竞赛的消息瞒得很严,学校里没走漏一点风声,谢归澜不说,岑雾也不知道。
他只是发现谢归澜最近不怎么去打工了,蓝夜都很少去,其他兼职好像也都辞掉了,几乎像个正常高中生,每天都在学校。
他去问季长玉,季长玉也不知道,跟他摇了摇头说:“估计奖金下来,不怎么缺钱了吧。”
岑雾总觉得不太对劲。
等到了周三,班里一整天都挺躁动的,他们下午大课间要去学校的大礼堂排练。
每个年级都有节目,平常排练的地方倒是很多,但礼堂只有一个,学校让每个班轮流去礼堂,看看场地,排练一下入场退场。
岑雾去排练的时候也没觉得谢归澜怎么样,但排练结束后,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他却没看到谢归澜的人影。
他又去礼堂找人,礼堂已经走空了,不过灯还没关,谢归澜也没走,在钢琴凳那边,岑雾听了听,发现他弹的是《小星星》。
岑雾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归澜只会一只手弹,而且也不知道哪个手指该按在哪个键上,弹得磕磕绊绊,时不时突然停顿一下,还有错音。
但谢归澜的手很好看,冷白皮,骨节冷硬又修长,手背上青筋显眼,坐在这儿弹钢琴,给人一种看起来很好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