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景小时候学钢琴,谢归澜也会去,不过他不是去上课,而是去给谢商景拎东西。
谢商景太爱玩,每次拖延,最后练很长时间都练不完。
谢归澜在旁边看着也学会了一点。
谢归澜只按了几下,就没再按了,转过头问岑雾,“少爷,找我什么事?”
“就是…就是想找你,”岑雾戳了戳几个琴键,说,“你都不跟…跟我走。”
谢归澜漆黑的桃花眼弯了下,这次站起身,跟他一起出去,岑雾要去学校的小超市,他每次去小超市也很艰难,人太多了,去一趟丢半条命,跟着谢归澜还好一点。
岑雾在货架上找零食,谢归澜低头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岑雾愣了下。
谢归澜确实没钱,为了省钱,晚饭都不怎么吃,之前给他带过糖,也是从蓝夜拿的。
蓝夜是高档酒吧,免费给客人吃的糖果价格也很贵,不是廉价香精味道,不然谢归澜也不会给他带,随手拿几颗糖,经理不会说什么。
其实就算是最便宜的那种,玻璃糖纸的小糖果,谢归澜给他带的话,岑雾也会喜欢。
他记得小时候,他父母都在剧组拍戏,因为他太小了,当时拍戏就在离他家最近的影视城,晚上开车一个半小时可以回家。
父母会给他带剧组的小零食,或者去什么圈内宴会,就给他带点好玩的小点心。
人类总会在这种行为中感觉到爱,或者一种爱的类似品。
当然他没那么自恋,会觉得谢归澜喜欢他,毕竟兄弟也可以给带点吃的。
谢归澜说要买,岑雾没跟他客气,但还是只拿了一袋话梅糖就走,还挑了便宜的那个牌子,谢归澜又给他拿了几包薯片。
岑雾拉着谢归澜的手腕,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分离焦虑。
他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已经跟人谈好了合作,只要拍完手头的电影,他们家的债务就能解决大半,离开宴会,他妈妈就给他发消息,问他雾雾有没有想爸爸妈妈。
当时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回过家。
岑雾怕他们半夜开车回来,其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嘴硬说不想。
他们当然知道他在嘴硬,所以那个晚上反而提前开车回家,然后半路出了车祸。
岑雾那个晚上就一直睡不着,终于熬到撑不住睡过去,是被陆敛叫醒的,后来的很多年,他眼前还有陆敛流泪的表情。
谢归澜什么都没跟他说,但周四突然没来学校,路望都看出了岑雾的焦虑,很担心地问他,“你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好。”
岑雾摇了摇头,他给谢归澜发消息,强台风登陆,暴雨没完没了地下,流淌着灰蒙蒙的云,教室外雷鸣也轰轰作响,让人心慌。
侯忠只是来通知谢归澜的,不管谢归澜答不答应主动承认作弊,周四晚上,调查结果都直接被公布了出来,他分数清零。
校方这边还没处理谢归澜,但学校有其他人参加竞赛,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孟良平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认识竞赛方的有个主任,跟他是大学同学,他到办公室就马上给打了个电话,赔上笑脸说:“主任,咱们好久没见了,那个竞赛的事……”
但对方一听他问谢归澜的成绩,就马上敷衍几句,说要去开会,然后挂断了电话。
孟良平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他缓缓坐下去,沉默地喝了一杯茶。
“他好像被竞赛除名了,闹得这么大……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学校好像会记过还是处分,这处分应该也挺严重吧。”
“我说,之前的考试,该不会他也……”
岑雾跟路望去食堂吃完晚饭回来,就感觉学校整个氛围都不太对劲,班里也挺怪的。
但没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他到旁边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才突然听到有人说:
“疯了吧,他还能次次作弊?谢归澜初中就是年级第一了,他能作弊这么多年都不被发现?!我怎么总觉得这比赛有问题呢?”
岑雾手上一僵,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往教室走,谢归澜还是没来。
他马上就去找孟良平。
孟良平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么憋气,他满办公室找速效救心丸,原来就是有人能这么轻而易举毁掉别人的一辈子。
他想找谢归澜谈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跟教导主任王强也商量过了,跟班里其他老师也商量过了,最后觉得,实在不行他们可以联名让赛方重新调查一次。
但被校长打了回来。
他在这学校待了将近三十年,跟校长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私交也是不错的,校长既然这么说,肯定已经去努力过了,然而没做到。
校长都做不到,他们再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们与其去找赛方,都不如去找谢明诚,竞赛的奖金跟奖杯还没发,但第一名已经公布了出来,看到那个名字就懂了。
廖家是珠宝大亨,在国内外都很著名,跟岑氏和谢氏这种涉及多个领域的公司不一样,只经营珠宝,但在淮京仍然有一席之地。
廖升荣又一直以儿子成绩好为骄傲。
要是被爆出来竞赛作弊,他在淮京颜面全无,肯定会想办法护着廖斌。
孟良平知道岑雾这段时间跟谢归澜走得很近,或者路望也是个很好说话的。
但他虽然没做过生意,他也不傻,让岑家跟路家出面,一定会跟廖家交恶,跟谢归澜关系再好,平白无故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他去找路望,路望肯定会答应帮忙,但他傻,路家人又不傻,谢家自己都不管,谁愿意去蹚这个浑水。
岑雾却一直追问,孟良平没办法,只好告诉他,岑雾沉默了下,再开口都没结巴,跟他说:“老师,我请个假,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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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澜昨天半夜就去找季长玉了,季长玉最近住校,十三中挺乱的,宿舍也管得不严,他直接走进去都没被宿管发现。
季长玉上完夜班,躺下才睡着,就被谢归澜拉了起来,家人们谁懂啊,一睁开眼看到谢归澜这张冷脸真的很吓人。
也就是谢归澜很寡,不然他都不敢想象谢归澜的女朋友每天会受到什么样的惊吓。
“你……你干嘛啊。”季长玉感觉他都被吓结巴了,抱着被子坐起来。
谢归澜没跟他废话,直接问:“那个赛车场的门票你还能弄到吗?”
季长玉挺混的,之前还飙车,能玩得起赛车的多半不会太穷,他认识了几个淮京的二世祖,然后经人介绍,去过一个赛车场。
不正规,是那种野赛,但奖金很高,说实话往里垫的都是人命。
季长玉一听就清醒了,本来不正经的脸色也收敛起来,皱眉说:“你去那儿干什么?你缺钱我借给你啊,你还缺多少。”
“给我。”谢归澜跟他说。
季长玉跟他僵持,但他拗不过谢归澜,只能给了他个联系方式,所谓的门票就是这个,想报名参加比赛,就得给这个人打电话。
谢归澜拿到就走了,季长玉越想越不踏实,但追出去也没见到人。
谢归澜连着几天都没去医院,宋令薇睡觉都睡不好,马上中秋节,隔壁床老太太恢复得还挺好,医生答应让她跟家人回去住几天,病房就只剩下宋令薇一个人。
她挺胆小的,自己都不敢睡,晚上攥着手机,就想给谢归澜打电话,但是又害怕谢归澜。
等她纠结完,终于要打电话的时候,谢归澜却突然来了医院。
宋令薇一颗心又踏实下来。
谢归澜过来时给她带了晚饭,她边吃晚饭,边看电视,这段时间总下暴雨,新闻报道说什么什么路口出了车祸,画面打了码,但还是鲜红一片,让人瘆得慌。
宋令薇皱了皱眉,就跟谢归澜说:“小澜,帮妈妈换个台。”
她本来就胆小,生病以后更见不得这些血腥,谢归澜没换,好像故意的,宋令薇有点想发脾气,但又不敢,只好忍了下来。
谢归澜低头跟她说:“我打算去城东那个赛车场,我死了你就不用再害怕了。”
宋令薇本来在挽头发,动作突然一僵,发丝散落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归澜。
她生孩子之前,就已经在淮京待了十年,一直都在给人陪酒,有时候会出台,淮京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她知道谢归澜在说什么。
她一开始知道谢归澜去蓝夜上班时,其实很失望,蓝夜已经开了二三十年,她以前是去过的,酒吧就够乱了,何况是蓝夜这个酒吧。
谢归澜跟谢家闹这么僵,她还以为谢归澜有什么办法,结果居然来了这种地方,成绩再好有什么意义,最后走了跟她一样的路。
但她也没阻止谢归澜,毕竟蓝夜给的钱确实很多,她跟谢归澜都很需要钱。
这个赛车场她也去过,中间被查封过一次,现在换了个地方,但规则应该是没变的,赢了,或者死了,都能拿到奖金。
谢归澜这次去,能拿到二十万,不但够她做手术,还能让她再活几年。
谢归澜说完以后,宋令薇就沉默了,一直没开口,谢归澜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暴雨越来越大了,谢归澜在旁边等了一分钟,宋令薇脸色惨白,但仍然是沉默的,谢归澜没再等,他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34章 月光
谢归澜走到医院一楼,宋令薇突然打来了电话,一个接一个,震得掌心发麻,谢归澜没接,他直接挂断然后关了机。
太晚了。
岑雾给谢归澜发消息,谢归澜一直没回复,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谢归澜也没接。
他本来想先回家,找岑父岑母说竞赛的事,但心脏狂跳,他坐在车上,只觉得车身都倾覆在暴雨中,让他特别想找到谢归澜。
“等……等,”岑雾嗓子发紧,他趴到车靠背上,跟司机说,“先……先去蓝夜。”
到了蓝夜,谢归澜不在,但季长玉在,季长玉都没什么心思上班了,靠在罗马柱旁边抽烟,见到岑雾,他本来是不想跟岑雾说的。
谁知道岑雾在想什么,说不定岑雾只想奚落他们,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季长玉烦躁地咬着烟蒂,这暴雨下得他心慌,想到昨晚谢归澜突然去宿舍找他,他狠狠掐掉烟,拉住岑雾说:“二少,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去那个赛车场看看……”
他早就跟那帮富二代断了联系,虽然门票还在,但他不比赛就没资格进去当观众。
岑雾愣了下,他记得原著那个赛车场,谢归澜暴雨天在那边摔断了腿。
为什么,现在谢归澜去了化学竞赛,但还是走了这条路。
岑雾没敢耽误,他赶紧让司机开车过去。
赛车场在城东,远离市区,几乎在山脚下,本来已经废弃了,但又被一个富二代包了下来,经常在这边办野赛。
褚子健也经常在这个赛车场玩,岑雾给他发了条消息,果然褚子健今晚也在。
褚子健一听岑雾要来,就赶紧出去接人,滂沱大雨中他给岑雾撑着伞,就算这样脸上也都是雨水,他使劲抹了一把,说:“二少,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大晚上的……”
但他还没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看过今晚参赛的名单,上面有谢归澜的名字。
褚子健低低地骂了声操,就带着岑雾去看台,他也不知道谢归澜到底给岑雾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岑雾这么追着他跑。
废弃赛车场到处都亮着灯光,将整个暴雨夜照得晃眼,但雨太大了,就算这么多灯,穿过滂沱的雨幕,也很难看清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