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看了眼表情越来越怪异的裴之轩,到嘴边的“行”被她咽下,“行了,说了这么多,比皇伯伯还要墨迹,本郡主侯府这么多人呢,还能少了你伺候?”
“裴之轩,快把你姐送回府,不然天黑下来,路不好走。”
裴之轩颔首:“是。”
明昭看着裴知慕恋恋不舍的神情,走三步回一次头,短短十几米的道路,回了不下十几次头,就连裴之轩都看不过去,加快脚步,将裴知慕连拉带扯。
明昭一直望着她,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喉间溢出阵阵低笑:“也不怕把自己脖子扭到?”
第48章 郡主开始搞事情
回裴府的路上,裴知慕能感觉到裴之轩偷瞄她的行为,那眼神里的求知和好奇已经太过明显,想让人忽视都难。
裴知慕走上石桥旁的凉亭之中,看着湖面被月光照耀的波光粼粼,轻声开口道:“想问什么便问。”
裴之轩手打在石柱上,指尖轻轻敲打,迟疑道:“我从未发觉,长姐与郡主的关系这般要好?”
他依稀记得,是因为太子殿下对裴知慕的另眼相看,使得郡主对裴知慕心生怨恨,处处使绊子。
可眼下,两人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针锋相对,反而看起来亲密许多,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非常融洽和谐,宛如挚交好友一般。
但却又比挚交好友多了几分隐晦的情感,让裴之轩处处觉得奇怪。
裴知慕勾唇,眸中散落一片水色:“我与郡主本就要好。”
“...”裴之轩无语,“可我记得,郡主素来嚣张跋扈,因太子殿下对你心生好感便处处对你耍阴招,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光是百花宴那次落水之事,你差点就被构陷成了残害郡主的罪名,谋害皇亲国戚,乃是杀头的大罪啊。”
“若非有太子殿下为你出头,你怕是锒铛入狱了。”
裴知慕看向他,神色坚定:“是郡主。”
“是她为我求情,帮我证明清白。”
裴之轩眉头微蹙:“...可柳轻语明明是郡主的人,她在百花宴上指正你推郡主入水,此心歹毒狠辣,昭然若揭啊。”
百花宴上真相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碍于太子和郡主的身份,只能闭口不言,装作漠不关心。
裴之轩听闻百花宴之事,虽然他没有去参加,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但他让好友帮忙查探一二,得知了真相。
他又是愤怒不甘,又是疑惑不解。
愤怒是因为郡主竟然联合他人来陷害裴知慕,势要将长姐置于死地。
疑惑是因为郡主临战倒戈,背叛了柳轻语,改变话锋,证明了裴知慕的清白。
正因如此,裴之轩才没有一纸诉状告上大理寺,让天下人看看明昭的恶行和歹毒,为他长姐伸冤理枉。
“她不一样,”裴知慕抿唇,“她有隐情。”
“隐情?”裴之轩叹气,“不就是因为太子殿下喜欢长姐,她心生妒忌,怨恨长姐夺她所爱。”
“感情之事,强求不得,那太子殿下就是不喜欢她,她就算真的将长姐谋害,太子殿下也只会怨恨她,不会与她这等凶神恶煞的女人相守一生。”
裴知慕挥手,脸色隐忍着怒火,厉声呵斥道:“够了!”
啪——
裴之轩捂着脸颊,不可置信道:“长..长姐?”
“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她!”裴知慕看着裴之轩满是受伤的眼眸,“在外,她是大渊国金枝玉叶的尊皇长郡主,身份地位高高在上,岂是我们可以评头论足的?”
裴之轩咬了咬腮肉,不服道:“是,我知道她是郡主,她权利滔天,无人敢说她一句不是,你怕我说错话惹怒郡主,招惹了杀身之祸。”
“可是长姐,我心疼你,我为你感到不公平。”
“你这样好的人,就该相配太子殿下那样优秀的人,可现在却要在郡主面前伏小做低,由她随意欺辱,之轩怎能坐视不管?”
裴知慕忍着心里泛起的痛意,眼眶酸涩无比,她颤声道:“我知你心疼我,知你不忍心见我受苦受难,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但我忍不了你说她一句不是。”
“为何?”裴之轩觉得裴知慕像是头脑发昏,控制不住声调,“你是被郡主威胁了嘛?竟然这般维护她?”
裴知慕顶着审视的目光,眼眸深邃又复杂,缓缓开口:“因为我喜欢她。”
裴之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裴知慕似是怕他听不懂,又重复道:“我喜欢她,不是金兰之情,而是之死靡它。”
裴之轩惊惧不已,脚步虚浮,不禁踉跄了几步。
他猛地把住石栏,勉强站住脚跟,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满眼无助又疑惑的看着裴知慕。
似一只受伤的小兽,彷徨又绝望。
裴知慕眼眶泛红,鼻头酸涩,咬牙道:“我知你受不了,也知你会害怕,会觉得...恶心,可我真的很喜欢她。”
“少时便喜欢了。”她嘴角弯起,语气笃定,神情极其认真。
裴之轩瞳孔一颤,哑声道:“怎么会..如此?”
裴知慕看着水面,因烛火明亮,缥缈的身影在水中泛起波澜。
她眼眸深深,藏着难以启齿的情愫和过往。
“少时,我与父亲参加风雅国宴,她们知我苦楚和磨难,故意找我麻烦,让我弄脏了婉叙县主的衣衫,婉叙县主联合其他人要将我褪衣扔入水中惩戒。”
裴之轩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从未知晓。”
“因为我不想和任何人去诉苦,因为我知道你们帮不了我。”裴知慕淡淡一笑,神态自若又平静。
裴之轩目色黯淡,低下了头。
他深知裴知慕的苦楚和难处,可他也如裴知慕所说,无能为力。
在家,他虽是裴府长子,却也受姨娘和父亲的桎梏,无法将长姐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在外,他虽是官宦之子,但终归身份低微,一介草民,无法与县主、郡主甚至太子周旋一二。
看似顶天立地的男儿,实则手无缚鸡之力。
“就在我绝望之际,”裴知慕莞尔一笑,清丽的笑容里,充满了夏夜微风的舒适感,令人倍感缱绻与温柔,“郡主出现了。”
“她为我教训了那些人,送我信物,予我承诺,护我周全。”
裴知慕看着裴之轩,神色激动又兴奋,嗓音低哑:“那时,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关心的滋味竟是那般的甜。”
甜到盖了她所有承受的苦难。
甜到任何甜食都无法相比一二。
裴之轩没想到两人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会被裴知慕记得这么深入骨髓,哪怕几年之后再次重提,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甜意。
并为之甘之如饴。
夜色深沉,市井烟火渐熄。
明昭站门口吹了几遍晚风,便转身回了茉园。
仇晁站在院中,身边还放着一个披着白布的担架,依稀可见人形。
明昭走上前,手指抵在鼻下,眉头微蹙:“血腥味这么重?”
仇晁颔首:“死得很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一帘幽梦的药效强烈,若非意志坚定的人靠着毅力强撑下来,寻常人是无法抵抗情/欲翻涌的折磨。
仇晁不仅给长舒下了一帘幽梦,还给晋无忧下了药。
两个人顿时如天雷勾地火,只知情欲释放,不知生死何为。
晋无忧又是个床上不留情的狠人,长舒那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定要被晋无忧折腾的死去活来,七零八落。
如今,长舒能保个全尸已是万幸。
晋无忧恢复清醒后,见到被他活活玩死的长舒,并未感到痛苦和悲伤,反而嫌弃至极的让人将其处理了,又给绛帐楼送了些钱,威逼利诱楼嬷嬷管好自己的嘴。
不过就是死了个卑贱低廉的小倌,晋无忧给楼嬷嬷的金银足够她再多买几个品相不错的清倌。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晋无忧不会看在眼里的,长舒的死无伤大雅,此时晋无忧的重心是放在夜兽转移以及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准备从大渊国境内全身而退。
明昭蹲下,拿着吐信,挑开白布。
当看见长舒那张青黑凹陷的脸颊,眸光流转闪过一抹森寒。
她悠然道:“你这条命,欠了我一世。”
“如今为我所用,也算是补偿我这些年对你宽容和宠爱了。”
明昭放下白布,缓缓起身,抬手抚唇,故作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
她柳眉微微蹙起,嗓音轻颤道:“我要去敲登闻鼓,我不能让我如此喜爱的人这般惨死。”
仇晁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递过去,闻言颔首:“是。”
明昭将盒子里的药丸吞下,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日出东方鱼肚白,登闻鼓声响彻天际,将静谧的京都震颤。
众人诧异是何人敢敲登闻鼓?毕竟敲鼓之前,需要受刑二十杖,此举为的是正纲纪,立国法,防止恶意击鼓,耽误国事,损耗国力。
当看到击鼓之人,竟然是尊皇长郡主,众人纷纷惊愕不已。
谁都想不到尊皇长郡主会敲响登闻鼓!?
登闻鼓事大,皇上立刻上朝处理民情冤案。
见敲鼓之人,百官哗然,皇上更是惊得从龙椅上跳起,怒吼道:“明昭,怎么是你敲鼓?你可知敲鼓的代价?如此胡闹行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皇上虽然对明昭疼爱有佳,但登闻鼓需要惩罚敲鼓之人,明昭又刚养好伤不久,身体定然受不了二十杖刑。
沈以峤惊慌道:“明昭,就算你有事请求皇上,也可以自行入宫办事,怎可随意敲响登闻鼓?”
“你可知登闻鼓是...”
明昭打断他的话,言辞恳切道:“臣女自然清楚敲响登闻鼓代价是什么,若是给明昭一次重来的机会,臣女还会敲响登闻鼓,自愿承担二十杖刑,只为皇上和各位大臣帮明昭伸冤做主啊。”
“伸冤?”皇上握紧拳头,气的说话都在抖,“你能有什么冤情?整整二十杖刑,你怎么能受得住啊?”
杖刑是在伸冤前执行,若是受刑者可以扛下去,意为其心真切,意志笃定,相信伸冤之人并非玩闹胡来,而是真的想鸣冤叫屈,平反昭雪。
二十杖刑,若是瘦弱女子,怕是都扛不住,打到一半就会性命堪忧,成年男子勉强撑住,却也落下后症,终生肉体日衰,见衰残疾。
皇上怎么忍心让刚刚休养好的明昭承受残酷狠辣的二十杖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