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祈知道自己不应该,但可能是酒精作用,他下意识想到了纪宁。
想到他雪白的胸口,轻韧的腰线,想到每次自己贴近了说话,对方都会面不改色的红透耳尖,即正经又绮靡,让人喉咙发渴……
袁祈喜欢含蓄的感情,欲语还休,欲拒还迎都让他上瘾,纪宁冷漠外表下的体贴,不言不语中的温柔,就连沉默时的倔强都在吸引他。
知情知趣,袁祈在心里重复了遍这四个字,吐出口烟圈,纪宁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他的理想型——
如果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机跟算计的话。
第38章 这不是钱的问题!
天很快暗下去,窗外暮色四合,白日里景色优美的山间,此时看出去随便一片树枝都像伺机而动的鬼影。
袁祈抽完烟又喝了会儿茶,见刘勇依旧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将茶杯放下,从座椅靠背上起身。
“刘老板,你要还有事儿就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
刘勇难为情的笑了笑,别墅内灯火通明,中央水晶灯光彩耀目,他朝楼上瞥了眼收回目光,两手不安扣在桌上。
“不怕您笑话,虽然孩子现在睡着了,医生也说没事,但我还是不放心,想今晚留您在这儿住一宿,我保证,明早就让司机送您回去。”
袁祈心说我才不干呢!
一直以来他就是看个手相买个符,要不是当下缺钱紧了又遇上纪宁,根本不会进人家宅做过度干预因果的事情。
人世间的事情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种因得果,你干预了别人的因,就要承担别人种下的果。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夹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情中小心翼翼的明哲保身。
刘勇孩子招惹上的,肯定不是喜欢吃斋念佛的东西。
他沉默几秒,眼睛盯着上方璀璨大吊灯,笑了下,缓慢站起身。
“刘老板,这……”
刘勇这种鬼精的生意人,从他开口第一个字就判断出了这话的意思,一直手抓住他胳膊,另一只手从茶几底下的小柜子里果断拿出厚厚一摞钞票推向袁祈,打断他说:“我知道委屈您了,这点小意思就当是委屈费。”
袁祈半站着给他推回去,“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命的事儿。
刘勇不撒手,这种事情干得多,轻车熟路又摸出一沓摞上去,皱眉缩眼求:“袁大师,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做父母的吧。”
袁祈表示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但还是坚守住了理智。
“真不行,刘老板,我说了……”
刘勇急了,故技重施又从茶几底下掏了两次:“求您了,您看我这么有诚意。”
“我也说了……”
袁祈余光瞥着眼下那四捆厚厚的红色,腰有点软,屁股不受控制的又坐了回去。
“……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孩子可爱,这事儿我不能不管。”
袁祈就这样留下来守夜,长夜漫漫,刘勇继续陪他在客厅喝茶说话。
喝茶空档,刘勇问他是哪里人,听着没有外地口音。
袁祈说是建安本市人,以前住市南区。
“巧了。”刘勇拍大腿说:“我刚在市南区承包了一项工程,就在xx那一片准备建栋摩天大楼,九十九层,总高约四百九十米,公私合资,准备作为建安市的标志建筑。”
“我记得这个。”袁祈没有茶瘾,喝了个水饱后见刘勇又添,顺手摸了根烟叼着。
刘勇又用自己镶贝母的打火机给他点着,见袁祈视线在打火机上停顿了下,大方要送他,被袁祈以“君子不夺人所好”推辞了。
客厅空气净化机嗡嗡工作,袁祈吐出口烟接上刚才的话,“好像之前新闻报道过,叫‘琉璃塔’是吧。”
“您记性真好。”刘勇自己也抽了根吊在嘴里。
袁祈问:“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
刘勇打了个水嗝,歪头把烟点着抽了口,下一瞬烟圈噗噗从口鼻往外喷。
“据传这地方在北魏时候建了座八宝佛塔,四周嵌琉璃,十分好看,后来吧,你懂得,就没了。现在政府要重新在原址上建楼,就引原先佛塔的影儿,取名叫琉璃塔。”
“这样啊。”袁祈指尖抵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将近一百层的楼可不好盖,我听说光地基的混凝土就得打好几米。”
刘勇比划道:“还好,六米,还得做地下室。”
袁祈并不懂这些,应着点了点头道:“不容易。”
“可不是。”
说起这次施工,刘勇两手撑着扶手往前进了进,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你可不知道,这回的工程那叫一个难干,刚开工不到十天,挖掘机坏了三台,现场还出事故死了人,后来……”
刘勇顿了下,含糊说:“后来总算解决了,现在顺利往上建,因为前期耽误了时间,工程队连夜加班赶工期,现在满打满算也盖起二十层了。”
袁祈没再说话,他本来对这方面的事儿就没什么发言权。
按照刘勇的意思,袁祈要在这里守过十二点再睡。
刘勇不好意思叫他独自在这儿,当然也有监工的意思,安排老婆和孩子一起睡觉后就坐在袁祈面前。
可这人不到十点就拄着手臂开始打小呼噜,
袁祈尽管白天睡了点,可熬到半宿也扛不住,加上对面猪一样的睡眠质量实在馋人,只好给自己泡了壶酽茶,就着烟跟喝着跟中药汤似得。
桌子上那包中华抽完了,酽茶也喝了好几壶,可能是熬的,也可能是烟呛的,袁祈眼睛有点疼。
他靠在椅子上,用掌根缓慢柔。
客厅里十点二的钟声终于响了。
袁祈靠着椅背闭上眼,心说这一夜总算过去,就在他准备就这样睡过去时,吧嗒吧嗒的踩踏声从楼梯口传来。
袁祈倏地睁开眼,本能循着声音来源看去——
悬着的终于死了。
白天哭的死去活来脱力脱水的小男孩,此刻正沿着楼梯下来,他的神情木讷,脚步拖沓,伴随着吧嗒声响,像穿着不合脚鞋的老人。
小男孩下了最后一层站在客厅,随即察觉到袁祈视线。
他转过头,身体也慢半拍地跟着一起转过来,双眼直勾勾盯着袁祈,随即头咣当一歪,朝袁祈裂开嘴做了个笑脸。
这个笑容僵硬又诡异,像是被谁扯着嘴角强行拉开一样。
半夜深山,中邪的男孩。
袁祈脊柱开始蹿花,默默低头瞄了眼堆在桌上的几摞百元大钞,心说我现在把钱退了这活不接了行不行。
袁祈静立半晌都没有动作,小男孩嘴角咧的更大些,似乎对他的行为十分满意,伴着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沉重的大门被他用两只手拉开,客厅的光照着台阶,远处山色深沉。
就在小孩一脚踏出门另一只脚要跟上时,两根手指突然摁在他肩膀上叫他寸步难行。
男孩侧仰头直勾勾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袁祈。
袁祈结了剑指,明明只是轻飘飘搭着,他却动弹不得。
小孩望向袁祈,眼珠突然瞪圆,面容狰狞一瞬随即“哇——”一声再次凄厉哭了起来。
坐在桌前睡正酣的刘勇猛地被惊醒,脚麻了,站起来的动作差点掀翻茶台。
他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腿已经闻声找到了方向。
“袁大师!”
刘勇仓皇间看见自己儿子,惊呼着朝袁祈奔过去,见袁祈脸色凝重,顺着他视线望向门外。
这一眼,让他直接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疯狂往袁祈身后爬。
他家院子里整整齐齐站了七八个小孩,个个脸色煞白,小鬼似得,眼珠又黑又大,直勾勾盯向这边,嘴一咧,齐齐朝他们笑。
这群小孩有男有女,年龄也在四岁到十岁之间,但站在一起时脸上笑容如出一辙,就像没管大小同一模子刻出来似得。
深夜十二点,夜色如沉,刘勇爬过的地方拖过一道水渍。
“袁大师,袁大师——”
刘勇不成调的喊,躲到袁祈身后抓着他裤子想借力爬起来,但双腿瘫软不听使唤,带着哭腔问:“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儿子……”
袁祈:“你儿子没事。”
刘勇偏头想看眼儿子,但余光不经意瞥见门外鬼气森森的一群小孩又赶紧闭上眼睛,嘴里求爷爷告奶奶带着哭腔念叨:“各位菩萨佛祖老神仙,要是我做生意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娘娘,您告诉我,我给您扎金山银山,求求了,放过我们家,放过我儿子吧。”
小孩的哭声凄厉,很快就惊动了住家保姆和他老婆。
保姆出来询问,女人下楼走到一半看见门外场景,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保姆赶紧过去把她抱住,两个人对着门口一起高声尖叫。
孩子哭声伴着女人凄厉叫声,惊飞山里一群栖息的乌鸦。
袁祈站在原地手里摁着小孩,腿上吊着刘勇,耳朵里听着刺耳噪音,眼睛还要和外边那群东西僵持着。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能不能退回到四个小时前,这活他不接了。
外边那群小孩盯了袁祈半天,看他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整整齐齐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招”的姿势,连一点细小的幅度都不差。
“一起来玩呀。”
七八道声音混成一道,带着笑音,声调却很平。
昨天刚见过了“墓主复活”和“明灵发疯”,袁祈此刻相对来说比较淡定。
毕竟他要是再疯,这一屋子人就得集体躺平让这些东西进来“群杀”了。
袁祈垂眸望向被自己摁在原地成为尖叫鸡的小孩,长睫给下眼角投下一片阴影。
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想一件事。
这孩子既然能中招并且带回来,那屋内所有的驱邪法阵和风水应该都是不管用的。
那为什么,外边这群“小孩”不进来呢?
最让人觉着诡异的是,那群鬼气森森的小孩站在那里,被别墅院里小夜灯照着,投在地上竟然有影子。
袁祈眉心稍蹙,突然想到民间传说“离魂”。
小孩命轻,容易惊了吓了或者被什么东西给迷了眼睛,这时候大人需要“叫魂”,烧两柱香,在“丢魂”的地方拿衣服拖一拖,就是他先前跟刘勇提过的浅薄的祝由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