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下来后,林知韫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可以去洗澡了。
一出卧室门,林知韫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沙发看,果不其然她正坐在沙发上。
顾澜清正在敷面膜,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却见她径直走向浴室。
她是要去洗澡了。
顾澜清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取下腕间的佛珠,默念心经。
浴室里“哗哗”声响起。
林知韫刚要取洗发水,便在窗台上看到两瓶一模一样的沐浴露,一时愣神,而后又反应过来,这是顾澜清的?她也在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么?
林知韫没多想,径直取了自己的洗发水。刚在头上打完泡沫,热水就骤然转凉,冷得她一哆嗦。
慌张跳到远处,时不时抬手去试水温。
可很多很多次了,还没有转热。
要不请顾澜清看下热水器?算了,之前还说要跟人家保持距离呢。
林知韫无奈又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花洒喷出来的水仍是凉的。
卫生间里没有暖气,林知韫冻得瑟瑟发抖。
忽而卫生间外响起了顾澜清的声音:“韫韫,你洗澡洗了半个多小时,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嘛?”
第27章 第27枝郁金香
磨砂玻璃门外出现一道阴影,顾澜清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骤然响起,惊得林知韫心尖一颤。
“没热水了好像。”林知韫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竟有些发抖,应该是低温冻的。
“你先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我去看看热水器。”顾澜清仍是柔柔一声,声音虽隔着一层玻璃门但仍旧清透有力。
林知韫关了花洒,听她的话将浴巾裹上。严寒被抵挡了些,但冷空气仍旧有些寒凉刺骨。
不一会儿磨砂玻璃上再次出现那道身影,连同那道温柔声线:“热水器显示没问题,你再放水试试好吗?”
林知韫抬手开了花洒,清水再次喷涌而出,拿手去试了,仍旧没有一点热气。
浴室里面传出“哗哗”水声,顾澜清担心得紧,又急急出声问她:“能放出热水吗?”
“不能。”林知韫在里面闷声一句。
顾澜清无奈叹了声气,“出来吧,那就是热水器坏了。”
“我洗发水抹头上了还没洗。”林知韫尴尬得五指抠地。
“我给你烧热水洗。”
林知韫颤抖着手穿上厚睡衣,打开卫生间的门,即刻被一阵暖气包裹。
顾澜清在厨房用热水壶接水,刚插上电,就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她。
林知韫头发上只有少许的泡沫,神情稍有些窘迫,睡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还没扣好。
而她的手指已然冻得通红。
顾澜清轻叹声气,心上泛起一阵疼意,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走去。
顾澜清脸上的笑意不复,望向她的眼里似乎没有情绪,又好似将情绪隐藏得极深。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林知韫不可抑制地心上一紧,“你,你要干嘛?”
却见她脚步未停,一阵玫瑰香气再次深深沁入鼻尖,林知韫莫名感觉这味道少了些温柔,多了几丝凛冽。
再回过神来时,顾澜清已经站在她身前抬起手,气氛稍显旖旎,林知韫本能地后退一步。
顾澜清手指一僵,平静的眼底似乎闪过几分受伤,即刻便掩去,平静开口:“你扣子没扣好。”
林知韫莫名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站在原地没动,由着她扣上扣子,不自然地道了声“谢谢。”
利落扣好她的扣子,顾澜清却没有再说话,转身去玄关的柜子里取了双绿色手套。同她保持社交安全距离,递给她,“先暖一下吧。”
看起来是新的,还泛起一阵松木香气,大概是洗过的。
林知韫没蠢到开口问她手套是哪里来的,只感觉她好像心情不好€€€€她没笑,站得还有点远。
林知韫的心绪莫名一沉,接过手套,却发现手指已然僵硬不能再灵活,手套戴了半天都没戴上。
她听见顾澜清好像叹了声气,紧接着那阵玫瑰香气再次逼近,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手套,细细帮她戴好。
手掌回春,温暖复流。
帮她戴好手套,听见水好像烧开了,顾澜清转身去厨房取了热水壶,又回去卫生间,将冷水和热水混合,调试成合适的温度。
林知韫满心满眼都是窘迫,踱步过去,在门边看着她的动作。
总觉得有些熟悉。
顾澜清同她招手,“来吧。”
“我自己来吧。”林知韫艰难褪下手套。
顾澜清望了眼她仍旧泛红的手指,柔声道:“冷热交替,对皮肤不好的,而且容易生冻疮。”
又加了个理由:“你自己洗睡衣也容易打湿。”
等林知韫低下头任她的手指在头皮轻抚,任她浇灌温热清水时终于意识到是哪里熟悉了。
是这个场景熟悉,这个姿势熟悉,这双手乃至水温都很熟悉。
林知韫的心脏忽而被回忆中的温暖部分包裹,想起梦里春天和夏天的记忆碎片。
可今时不同往日,所思所想也不同于往昔。
林知韫被她抚过之处,都泛起些麻,又有些痒。
呼吸也不自然,终归是有些僵硬。
林知韫的发质很好,乌黑柔顺,几乎不用做太多的护理。鬼使神差地,顾澜清注意到她发边的娇小耳垂,此时泛起粉红,娇嫩可爱。
顾澜清有意想留住这来之不易同她共度的时光,将热水一点点地浇灌在她头上。
许是林知韫也深陷于回忆的温柔之中,并没有发现她有意地拖延时间。
空间静默,四下只余时不时出现的水流声。
谁都没打破这份宁静。
终于水快用完,林知韫头发上再次生起的泡沫也清洗干净。
还有她耳垂上的粉红。
顾澜清有意无意地将热水浇灌上去,似有若无地轻抚。
林知韫不自觉发颤,偏头想要躲过,耳垂却被她轻轻捏住。
“别动,有泡沫。”
许是长时间未说话,顾澜清的声音略显喑哑。
林知韫顿住,由着她轻抚清洗,只觉得由着她洗耳垂比洗头发更加难熬。
两只耳朵洗完,顾澜清又取了一旁的紫色干毛巾帮她拭去水滴,刚一触上,就被她抬手抓住€€€€
林知韫抓歪了,没抓住毛巾,反而抓住顾澜清的手。
像那急切的登徒子。
顾澜清微微一怔,却见林知韫小脸骤然变红、匆匆将手松开。
顾澜清终于弯了眉眼,心底似也被热水浇灌,温暖如春。
“我自己来。”林知韫抬起头,红着张脸问她要毛巾。拿到手,却又发现那个紫色毛巾不是她的。
擦拭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左右为难。
顾澜清看出了她的想法,“是新的。”平静一声,唇角的笑意不再,似乎又恢复到刚刚不带情绪的样子。
玫瑰香气骤离,顾澜清退出了卫生间。
林知韫偏头只看到她的背影,转过来对着镜子擦头发。
她直觉顾澜清生气了,却又没想明白她哪里生气。
她是因为感受到自己对她疏远而生气?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本来同她保持距离,迫使她主动放弃是林知韫的本意。
可此刻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林知韫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是从她的平静中嗅到一丝难过失望的情绪。
林知韫想不明白,顾澜清难过失望了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心里也跟着她一样不好受呢?
这些陌生情绪反应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将她当成一个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朋友或是姐姐。
€€€€林知韫给自己找了一个在意她的合乎情理与逻辑的理由。
等林知韫擦完头发、要找吹风机时,却想起来下班时吹风机被顾澜清放在了客厅。
林知韫在卫生间里做心里建设,没一会儿又顿悟:这里是我家!
林知韫猝地步出了卫生间,却看见顾澜清静倚在沙发边上背对着她的娴静背影,莫名有一种孤独忧郁感。
心绪再次沉静,林知韫缓步踱过去,看见吹风机在顾澜清身前的茶几上。
许是怕打搅这份宁静,林知韫弯腰想拿了吹风机就走,手背却被温暖湿润覆盖住。
“我帮你吹吧。”顾澜清出声,虽仍是柔柔的,但语气却坚定有力。
林知韫偏头看她,却对上她幽怨的眼神。
林知韫不禁呼吸一滞,偏过视线,想要抽出手却被她牢牢抓住。
她是生气了。
她的生气是无声的,是用无奈叹气与不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