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不由反抗地覆住她的手,此时。
“谢谢。”林知韫妥协了,顾澜清适时松开手。
可顾澜清的脸上却没浮现笑意,她的唇角是平的。
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林知韫心里隐隐有失落,不再看她,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将吹风机的插头放进插排里。
垂眸却看见她放在茶几下夹层里的剧本,上面布满了笔记,及各色标注。林知韫心下震惊,原来演员需要做这样细致的分析么?
笔迹新鲜,显然是她这两天刚记的,她是马上又要进组?
未及思考,顾澜清的那只手又出现在眼前,取走了吹风机。
顾澜清开了二档热风,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从左至右,细细轻抚,使热风更轻易地进入她发间。
时光仿佛倒回至六年前的夏天,那是一个午后,林初霁外出旅游不在家,她帮韫韫吹头发,听她轻唤她“清清姐姐”。
那时林初霁和顾淮安还没结婚,本来她和林知韫应该是岁月静好至今天的。
然而,然而。
随着顾澜清的轻抚,那熟悉的麻与痒意再次袭来,林知韫的心也跟着热风浮动。
二人是十足的默契,气氛缄默。
吹到半干,顾澜清又取护发精油给她细细擦拭。
味道是极好闻的。
安静下的沉默更让人窒息,尤其是她若有似无的嗔怨,惹得林知韫浑身不自在。
热风再次吹起,属于吹风机的嗡嗡响声缠绕在耳畔,林知韫莫名觉得心安。
不过几分钟,热风停下,客厅里只余二人的鼻息声。
顾澜清没有放回吹风机,林知韫也没起身。
空气凝结,顾澜清看着她的颅顶,半晌未言。
她是生气了,在听韫韫说里面没有热水的时候就生气了。如果她没去问她,韫韫要在里面受冻多久才会唤她呢?
顾澜清平复心上的情绪,尽力展平自己皱起的眉,柔声问她:“韫韫,你在里面等了多久热水呢?”
话音未落,林知韫心尖轻颤,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顾澜清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可受冻的是她,又不是顾澜清。
“进去没多久就没热水了。”林知韫如实回她,并未有意隐瞒。
顾澜清眉心微颤,“半个小时吗?”
“差不多吧。”
感觉空气恢复流动,林知韫终于起身。
等她转过身来要回卧室,正好对上顾澜清的视线。
林知韫看见她红唇轻启,“没有热水可以喊我,我就坐在这里。”声似幽怨。
顾澜清接着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需要的时候喊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所以你宁愿在里面受冻,也不愿跟我说句话吗?”顾澜清的眼底盈着明晃晃的伤心与失望。
第28章 第28枝郁金香
“我...”林知韫开了个头,却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转念一想,本就不应给顾澜清解释,让她失望不是达到了她的目的么?
见她半晌没下文,顾澜清也起了身,柔声一句:“没事,我去给你煮姜汁,感冒就不好了。”
语气听起来大概是极为平静的,只是那熟悉的暮霭情绪再次升起,腿根又泛起些痒意。
“不用麻烦了。”林知韫下意识回绝,却见她脚步未停。
确实让她失望了。本来是达到目的,可林知韫心上却泛起些酸涩与不忍,望着她的背影久未回神。
待回过神来,林知韫又缓缓靠近那道玫瑰香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切姜丝、煮姜汁。
顾澜清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忽而回过头去看她,却见她的视线及时远离,不知飘向何处。是在看今晚的月亮?今夜有月吗?
顾澜清没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没问她为何站在这里。或许又在某个频率上达成了不该有的默契。
不多时,姜汁煮好,又一次倒在那个鹿角杯子里,放在冷水里降温。
顾澜清盯着那杯子,思绪已然飘远。
韫韫远远不知杯底刻的“因为遇见你,我又活过来了。”这句话的分量。
韫韫曾救她于水火,将她从死神身边拉回来,她对她有如再造之恩。韫韫更不知道自己在她顾澜清生命中的分量。
等到温度降得差不多了,顾澜清温声开口:“韫韫,来喝吧。”
“谢谢。”林知韫照旧同她道谢,这次特意注意与她的指尖保持距离。
顾澜清眼底闪过一分黯然,没有说话,转身又进厨房取小奶锅给她热牛奶。
林知韫是看着她给姜汁降温的,轻抬杯底,又装作不经意间将视线扫至她的背影。
看她开冰箱取牛奶,看她洗小奶锅,紧接着将牛奶倒入,再次开火。
慢条斯理,不缓不急。
顾澜清的形体功底极好,背挺得笔直,视线盯着小奶锅似乎没有偏开一丝一毫,似乎在沉思。
姜汁入喉,依旧是晚餐时候的味道,但又有不同,感觉辛辣多了些。
林知韫默默喝完,又默默洗了杯子。饶是林知韫站到顾澜清身边,她的视线都未偏过来分毫,更不要提出声说话了。
顾澜清在生气,却仍旧给她吹头发、煮姜汁和热牛奶。
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
只是不理她而已。
这不是如自己所愿么?
林知韫默默站到她身边,也默不作声。
文火煮了一小会儿,顾澜清终于开口了:“韫韫,杯子给我。”
林知韫忙不迭将杯子递给她,不一会儿又接回盛了大半杯牛奶的鹿角杯。
今天道了太多次谢,此时的道谢又显得难以说出口。
顾澜清没再看她,洗了小奶锅,端着自己的那杯转身出了厨房。
林知韫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偷瞄她,看见她坐在地毯上看剧本,偶尔抬手喝牛奶的动作也优雅。
灯光昏黄,打在她身上更添了几分柔和与暖意。
不知怎的,林知韫忽而想起电影里的那个氤氲暧昧镜头,面上又起了些红霞,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
林知韫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匆匆喝完牛奶、洗好杯子出了厨房。
出来时路过客厅,顾澜清的眼眸未抬。
林知韫默默往卧室走,却听见身后的动静,匆忙转身。
她以为顾澜清有话同她说,却见她走至灯光开关处,回头问她:“韫韫,还有事吗?”
哦,原来她是要关灯。
“没有。”林知韫默默转身回了卧室。
看见工作群里发了个综艺报名链接,是个支教综艺,预选地竟然有詹慕。
詹慕经济发展较为落后,教育条件也随之落后。山区里许多孩子初中都不一定念完,更不用提高考。€€€€这是林知韫出国前对此地的印象。
而这些印象全部来源于当年林州组织企业家的孩子前往詹慕一对一交笔友的活动,林霖山带了她去。与林知韫交笔友的女孩叫游木娜,可叹她没能成长到18岁,在16岁那年就因山体滑坡事故去世了。
当年林知韫许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无奈询问当年一起去的小朋友,接连问了好几个,却发现她们早就与那边的笔友断了联系。只有林知韫和游木娜还保持联系,但两个月了还没收到她的回信。
林知韫觉得不对劲,但当时还在上学没办法去詹慕找她,几近辗转联系到了村支书。收到回信才知道,游木娜已经因故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拿着林知韫寄给她的高中辅导资料和《中国哲学简史》。
看到综艺预选地有詹慕,林知韫心有戚戚,想起游木娜,那个青春时期与她通信的同龄女孩,那个抱着书惨死的女孩。
林知韫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传简历报了名。报完名才回过头来看规则,素人海选共三轮,第一轮是简历筛选,第二轮是面试,第三轮是笔试。
她有点忐忑,毕竟没有在国内念大学,简历关过得了么?
多想无益,林知韫关了手机和落地灯阖眼入眠。
但今夜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差,入睡比往常困难,睡眠中还无意识地感觉到些燥热。
大概是睡前水喝多了,林知韫起了次夜。
可脑子莫名其妙昏昏沉沉的,走路像走在棉花上。
客厅沙发上还躺着顾澜清,林知韫没开灯,摸黑往卫生间走。
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扑通€€€€
顾澜清被声音惊醒,“怎么了?”摸黑打开手机闪光灯,却看见林知韫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扭曲。
顾澜清眉心一跳,连忙掀起被子起身,将手机翻过来放在沙发靠椅上,光束顿时照至天花板。
顾澜清蹲至她身前,柔声问她:“摔到哪里了?”眼里满是心疼。
林知韫望进她的眼里,看见她眼里的在意与心疼,积攒了一晚上的隐隐不安忽而尽数泄出,“顾澜清,我脚崴了好像。”声似哽咽。
顾澜清倒吸口凉气,拍了拍她的头以作安抚:“没事,我扶你起来。”
顾澜清双手插进她的腋下,隔着层厚绒睡衣都能感受到她腋下的温度烫人,她打在她脖颈间的鼻息亦炙热非常。
顾澜清脑中闪过一个论断:韫韫发烧了。
压下内心的慌张,顾澜清镇定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又用额头去贴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真的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