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尧这下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我知道了。”
陈暖把腰上挂着是布团丢到了他的手里:“做好准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姜子尧翻开布团,里面是放着两张大饼,是烙好很久的,摸着有点凉,硬,霍驰看愣了神,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这人吃东西摆在面前,让他肚子都要跟着叫起来。
“不用谢。”陈暖扬扬手就离开了矮洞,她夜间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感染者可以传递信息,虫母在召唤,她不想引起怀疑。
姜子尧和霍驰在洞里过了一夜,他们总算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如今他们对于生活标准一再降低,有个宽敞的位置能躺就算好事,虽然这大饼有点干巴,但也是用油水烙出来的,能吃,就是这洞口的位置有点靠水,在睡梦中他们可以听见江风还有感染者急促的吼叫声。
再睁眼时,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洞里有些潮湿,起身时身上有些发凉,姜子尧和霍驰一块儿醒过来,没有太阳,他们辨别不了时间,也很少起风,这本该算是个凉爽的好天气。
霍驰伸了一个懒腰,祭祀上劫囚,听上去可是个了不起的计划,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发个朋友圈纪念,只可惜他已经快忘了娱乐的滋味。
“伤口好了?”姜子尧说,他一转头就看见霍驰在兴冲冲地拆掌心的布条。
“当然,我皮糙肉厚好得快。”
霍驰早就等不及了,他一次性把布条拆了个干净,粘上的血早都凝固了。
姜子尧也凑上去看了眼,霍驰抬起手,他掌心的肉结了痂,用力握了握已经可以适应,姜子尧放心了:“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霍驰挥着拳头跃跃欲试,脸上浮出喜色:“没有异能又怎样,我用拳头就可以砸碎他们的脑袋,来一个我揍一个。”
“知道你力气大。”姜子尧就笑笑:“走吧,待会儿有你干体力活儿的时候。”
“现在不回那屋子?”
姜子尧摇头。
“先干点别的,比如……弄个保险。”
他必须先给自己找准一条后路,提前确定救下边承嗣后离开的方向,他在地上丢了几块显眼的石头确保可以离这个村子远远的,而不是半途迷路。
随后他就扛着铲子带着霍驰一起到了河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开始大挖特挖,土块原本很硬,但有把特殊的铲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霍驰对他的举动不解,开口问:“挖这个做什么?”
“弄点泥巴。”姜子尧回答,一铲子就抡下去了。
由他铲子翻过的土不用多久就会变成自然界最初的样子,再把水和土混在一起,等一等就是泥巴。
“你来。”姜子尧看地上的土已经有了变化,就把铲子交到了霍驰的手里让他接力,自己则去引水和稀泥了。
他们一起刨了一个大坑,看深宽至少可以埋三个人。
“把泥巴直接抹到身上。”
姜子尧双手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霍驰:“全身都要抹?”
“对。”
“泥巴可以防虫,既然蚊子的习性还在,那这个肯定是有作用的。”
霍驰乐了。
“靠,那这不就是叠层护甲么。”
姜子尧嫌他话多,自己默默伸手掏着泥巴往身上甩,有点像给蛋糕胚上抹平奶油,只是泥腥味有点重,气味越重他越高兴,脏还是臭,这些在生存面前早就不值一提。
动作有限,姜子尧没办法够着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他扭头叫霍驰帮忙,谁知霍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坏笑一声:“姜哥,其实我有一个更有效率的办法。”
姜子尧听声音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主意,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姜哥——!”霍驰喊了声,已经纵身扑了过来。
姜子尧根本来不及制止。
“霍驰——你!”
霍驰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背上,脚底太滑了,姜子尧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泥巴坑里,霍驰更是大胆,直接抱着他往泥巴里翻来覆去地滚。
霍驰在不停笑,没一会儿,他们已经成功变成了看不出人脸的泥鳅。
“姜哥你别生气,我再帮你抹脸。”
霍驰把姜子尧从泥坑里捞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头发和脸自然也都不能放过。
姜子尧没说话,他把嘴边的泥吐了,脸上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霍驰伸手抹掉姜子尧鼻梁多余的泥巴,他被这泥巴人的造型给逗笑了。
“小点声。”
姜子尧一泥巴甩在了霍驰脸上。
连哈哈大笑都成了奢侈,霍驰不敢一直闭着嘴,他怕嘴巴上的泥巴粘在一起后面就难张开了,过久了没准他们变成石雕。
“脚底踩后一点,最好能留多一点脚印。”姜子尧尽可能地谨慎,他跺了跺脚,特意进村子的路上留下了一地脚印,上午的祭祀活动似乎已经结束了,几队村民和他们擦肩而过,两个人把眼睛一闭静静一站,感染者瞪着眼睛靠近又会很嫌恶地走开。
霍驰在感染者离开的时候偷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至少白天是,他们明目张胆地回到了之前待过的房子里。
里面没有人影,看着很空,说起来,这个屋子其实很简陋,家具很少也没有生活的人气,姜子尧蹲下身翻开橱柜的抽屉,拉扯时有不小的重量,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有很多东西,小到一个皮筋,拨浪鼓,皮球,最大的是一本盒装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就是一家三口,这里是陈暖的家,看身形,原来那个出现过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只是正常合照上的脸已经模糊了,只有手指抚摸过的痕迹。
“她说的铃铛呢?”
霍驰把抽屉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
陈暖既然报了位置,自然不会有错,姜子尧伸手拿起中间装饰感最重的相册,抬起来一晃,果然,在里面传出了铃铛的声音。
“藏得还挺深,这么宝贝?”
霍驰看着姜子尧打开相册,相册很重,里面塞满了照片,因为实在挤不下,一打开时就都弹了出来,白花花的照片飞了一地。
霍驰啧了声,挨个把照片捡了起来,拿起时扫了一眼,上面拍的都是陈暖,这个相框大概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成长照,从婴儿开始到成年,毕业照,旅游照……看来她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享受过疼爱。
霍驰突然笑出了声:“我可没想偷窥她的隐私,但是姜哥你看,这张她哭得多傻,鼻涕泡和眼泪都要吃进嘴里了。”
姜子尧扫了一眼,霍驰手里捏着人家一两岁时照片,而照片还因为他的泥巴手多了灰色的指纹印。
“脏了。”
他伸手一指。
“……”
霍驰翻过来一看还真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她应该不会计较这个吧?”
“收好,别乱动了。”
姜子尧已经从相框挖空的中央掏出了一串铃铛,用红绳系着,铃铛不大,一共有五个,有点像婴儿时期的伴身铃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她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霍驰猜测:“她不会是想用这个唤醒她妈妈的母性吧?不过毕竟是她的亲人,她话说得那么漂亮,到时候真的下得了手么?”
“其他的事我们不管,但无论如何……”姜子尧把铃铛塞进了口袋里,他肯定地说:“今天,虫母必须死。”
在虫母剥离寄生者的时候,捅穿寄生者的大脑是杀死虫母最保险的方法。
虫母产卵是极其重要的事,感染者已经提早等在祭坛附近,陈暖也在,只不过她现在还在虫母的操控阶段,姜子尧没有主动靠近她,他们的目光都放在祭祀身上。
黄昏即将到来时,感染者开始急躁,他们的手在激烈的颤抖,动作很古怪。
一个女人出现了,她很瘦,衣服已经撑不起来了,她走到上来祭台最高处的位置,看清的脸,可以确定她是陈暖的母亲,因为她的骨相和陈暖出奇相似。
感染者纷纷跪在了地上,弯下了背,崇敬地迎接它们共同的母亲。
边承嗣也出现了,他是被绑着扛到了高架上,放在了祭坛中心跟烧烤的肥肉没有一点区别,麻绳死死地绑在他的身上,陈母离他很近,边承嗣愤怒地想把口水吐在她脸上但没成功,这时,骨笛已经被吹响。
他们耳边好像有数千只蚊子发出的声音。
姜子尧和霍驰不动声色地朝前挪,陈母张开手臂,她掌心好像伸出了一根尖刺,那是她的口器,很快就要扎进边承嗣的身体里。
眼见陈母要和边承嗣来个亲密接触了,霍驰准备动手救下边承嗣,姜子尧却叫他再等一等。
“他不至于这么差劲。”
姜子尧说。
应了姜子尧的话,在陈母的手触碰到了边承嗣的额头时,轰——!
巨响传出,一道雷从高台上炸开。
边承嗣在不知道姜子尧他们死活的情况下,自然不会任人宰割,他憋了两天总算又重见天日,挺起身体,麻绳在他皮肉上勒出沟壑,只听霹雳一声电流几穿了束缚在他身上的绳子。
从高架上挣脱的那一刻,他立即迈开腿,但边承嗣的身体太僵硬了,腿没办法支撑自己,他滚下了台阶。
陈母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怕,她张开嘴,底下的人也抬起了头,他们出奇的愤怒,手脚匍匐在地面上,跳跃式地朝边承嗣扑了过去。
霍驰迈开腿,一个箭步冲上去,他双手大张掌心喷射出一把火,小范围在边承嗣周围烧了起来。
边承嗣愣了一会儿,他只看见两个面目全非的泥人朝自己冲了过来,不过他很快就认出两人,眼睛瞪大了:“姜哥?你们没事?”
“我们当然好着呢。”霍驰呵呵干笑两声:“你呢?还能活吧?虫子他妈没把卵生你身上?”
“你在说什么。”边承嗣皱起眉,他听了想吐:“好恶心。”
“行,看来你还是冰晶玉洁的处子身,那我就放心了。”霍驰扶起边承嗣就想往外圈冲,但是感染者的人数太多了,像杀不尽的蟑螂,能堵住他们所有的去路。
泥巴的气味已经起不了作用了,感染者现在只听从着虫母的指令。
霍驰还可以憋出点东西,他朝另一头方向大喊:“陈暖!该你出点力了吧!”
黄昏已经到来,感染者纷纷呈现出攻击状态,它们张大着嘴,留着口水,陈暖也该是时候恢复正常了。
第一声,陈暖没有应。
“陈暖!”霍驰喊了第二声。
“她应该不会应了。”姜子尧低声说,他注视着陈暖,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在远处站着,低着头甚至看不清表情,像个没有神智的木偶。
“什么狗屎!”霍驰很恼火:“她在干什么?”
边承嗣揉着发麻的腿肚子,问:“陈暖是谁?”
“半路逃跑的合作商。”
霍驰没好气说。
姜子尧扭头,看向陈母冷厉地说:“我给你们拖延时间,尽力杀死它。”
他说完,一甩手,铲子挥了出去,像是刺出的红枪,圆滑的切面没有刺眼的寒光,反而灰蒙蒙的,但他手中这样武器却比任何铁器都要锋利,一铲子下去可以敲碎一个人头。
他主动出击的举动无疑会被视作挑衅,离他最近的感染者牵动四肢,想要咬断他的手。
姜子尧沉眉,看着射来的一双双嗜血的眼睛,他很镇定,他近距离和恶臭的牙齿插肩而过,反手铲断了一截脖子,让他唯一觉得奇怪的是,感染者没有躁动地去捍卫它们的女王,反而显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