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趴在别墅二楼阳台凉席上看视频,余光看见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打打闹闹的从路边走过。
他看见了他们手里的通知书。
姜珩愣怔了会,回想起他好像也是八月去拿的通知书,是八月几号来着?
毕竟那天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平常的一天。
死的人就这样死了,刻骨铭心的永远都是活着的人。
这下他连视频也不看了,用肉垫操控着平板打开日历。
八月八号。
他是哪天去拿的通知书来着?
对姜珩来说,距离拿通知那天也只不过才过去几个月而已,他还记得老师特意在群里发了通知。
是……八月十五。
还剩一个星期。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星期是他的……忌日。
那陆沂川会记得吗?
姜珩不太敢问,陆沂川也没说,一人一猫就这么过了几天,直到八月十四的晚上男人带着酒气回了家。
短腿小猫拖着长长的尾巴吨吨跑到陆沂川脚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尾巴隔着裤子扫过男人的小腿。
陆沂川缓了几秒才弯下腰把猫抱起,“绒绒吃饭了吗?”
姜珩伸出爪子抵住他凑过来的脸,“陆沂川,你喝酒了?”
男人缓慢眨了下眼睛,才把带着酒气的脸往后侧了侧,“嗯,有个应酬,喝了点,但没醉,洗个澡就好了。”
他靠在门口,目光往下垂,显得温柔缱绻,“绒绒要陪我去洗澡吗?”
姜珩闻言,立刻从他怀里跳出去,仿佛一朵炸开的云落在地上,“不去、不去,喵前天洗过了。”
吹毛都要吹半天,烦死了。
陆沂川也不勉强他,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姜珩则在沙发上哐哐跑酷,边跑边纠结。
陆沂川知道明天就是他忌日吗?
他要不要提一下啊?
要是说了,他原本都忘了,结果被他一提想起来怎么办?
很快,他的纠结被陆沂川的一个消息给砸散了。
男人的头发半干,睡衣扣子没扣全,露出半截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他拿着牙刷仔细地给小猫刷牙,看着小猫毛茸茸的尾巴从下巴拂过,忽然开口,“明天我要见一个客户,会议很长,估计没时间给绒绒打电话。”
“我跟黑猫白猫说好了,他们会过来,到时候想吃什么跟它们说。”
姜珩愣了愣,几秒后,他眨眨眼睛,应了声好。
他想,他好像没必要说了。
这一晚,一人一猫都有些安静。
姜珩背对着陆沂川,盯着窗外的月亮看了许久,在月即将西沉的时候闭上眼睛一点点朝男人的怀里蹭去。
在他挨着陆沂川胸口的瞬间,男人就伸手过来搂着他,指尖从茂密的毛发里挤进去,一点点摩挲,最后停在跳动的心脏上方。
姜珩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姜珩醒来的时候陆沂川已经不在了,昨夜的月亮那么明,今早起来却下着雨。
一下雨,温度就开始骤降,明明是八月,姜珩却感觉冷。
他跳下床,站在通往花园专门给他留的小门边,冷风从外面灌进来,他伸出爪子扯下了脖子上的项圈。
-
陆沂川在车里接到了姜灼的电话。
男人一身黑,坐在光线昏暗的后座,几乎和压抑的氛围融为一体。
他看着手机,听着它足足响了十多秒才按下接听。
里面传来姜灼抱歉的声音,“最近我们一家都在国外,今天可能赶不回来了。”
陆沂川没说话。
姜灼接着道:“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看你最近也过得很好,沂川,这么久过去了,总要学着向前走。”
陆沂川挂了电话。
车子开到墓园的时候雨小了很多,空气雾蒙蒙的一片,一座座墓碑冰冷又沉默。
他依旧带着定做的栀子花,没带伞,淋着雨站在山下往上看。
心情和前几年来总归是不同的,比起悲伤,他像是来做最后的道别。
陆沂川找到碑,放下花,跟往常一样坐着靠在石碑上。
“我知道你不在这,不过这些年来这里说话习惯了,不说些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面对小猫姜珩时,他总是下意识克制着情绪,而这里,成了他阴暗面的宣泄口。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看到没,那里是我给我自己留的地,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我比谁都想要和你长命百岁。”
墓碑的轮廓被他指尖摸得不再尖锐,他跟往常一样一寸寸抚过,“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姜珩的尸骨长眠于地底,可他爱的是他的灵魂。
陆沂川曲着腿,鸭舌帽的帽檐盖住大半的脸。他靠在墓碑上,在渐大的雨声里,缓缓闭上眼。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沂川没管,脚步声越走越近,然后头顶的风雨被阻隔。
“陆沂川……”
雨滴落在伞面嘀嘀嗒嗒的响,陆沂川听见有人这么喊自己。
他愣了两秒,缓缓睁开眼。
在他抬眼的时候,那只撑着伞的手往上抬了抬,露出被伞盖着的脸。
漫天雨幕里,少年猫似的眼睛弯了弯。
“好久不见。”
第58章
有那么一瞬间,陆沂川怀疑自己在做梦。
比起还在恍惚的情绪,先做出反应的却是他的身体,他抬手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拉着往自己身边拽。
姜珩被他拽得踉跄,身体连着手里的伞朝男人倾斜,雨珠连成线在两人中间滑落,嘀嘀嗒嗒溅在手背上,冰得他缩了下手。
陆沂川攥得更紧了。
他盯着少年生动的眉眼足足看了十多秒才稍微缓过神,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
姜珩靠近,蹲在他面前,伞不是很大,两个男人遮不全,就这么会的功夫,姜珩的肩膀已经湿了一片。他身上穿着件不知道哪里借来的T恤,露出的脖颈细长纤瘦,单薄又漂亮。
“我求来的限时体验卡,总共就三个小时,来的时候花了快一个小时,现在还有两个小时。”
“为什么……”
雨声渐小,雾气渐浓,旁边的墓碑被遮掩,世界空荡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当猫久了,忽然变成人姜珩有些不习惯,缩手缩脚地蹲在地上,浅色的发丝带着雨水的潮气,乖顺搭在他脸颊。
“因为不想你难过。”
他拉过陆沂川的手往自己脸上摸,“我想让你看看,我是真的活过来了,有血有肉,有温度。”
他弯着眼笑了笑,眼底仿佛有星辰,“当然了,不是说猫不好,我只是想让你看着我的脸。想用我的脸告诉你,我真的是姜珩。”
男人的手指一点点从他脸上摸过,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沾着水汽的指尖在他翘起的唇珠上按了按。
姜珩躲开他的手,慢吞吞道:“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或许我能变成人这件事压根就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不是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说,我就不问,可是陆沂川,我想要你开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孩子看,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也什么都不要我做。”
“姜珩。”
陆沂川忽然喊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喑哑,在雨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汹涌。
姜珩愣了愣,看着他暗下去的眼睛,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男人的手往后移,宽大的手掌卡住他的后颈,将他往前带。
姜珩趔趄一下,一只手撑在了陆沂川腰上,另一只腿则跪在了他腰侧的石板上。
伞再一次没拿稳,雨滴哗啦啦的掉,溅了几滴在陆沂川额前的头发上。水滴在他发梢坠着晃了晃,然后挣脱束缚,落进姜珩敞开的衣领里。
咚!
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响了声。
男人就这么卡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仰头看着他,然后俯下身,张嘴,从他唇瓣上碾过。
这个过程很短,几秒不到,陆沂川离开时姜珩都没反应过来。
他感觉雨水的潮气都覆盖到他眼睛上了,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迷雾里,他听见男人开口。
“绒绒,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姜珩大脑宕机,呆呆摇头。
“那讨厌我亲你吗?”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唇瓣连着指尖都在发麻,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半响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