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算好了距离,让汪绝哪怕用尽浑身力气,伸长了手,绷紧了每一根手指,始终也就差那么十厘米,一个拳头的距离。
挣扎半晌,汪绝重新站直了身体,紧抿着唇,眼神暗下来,紧盯着陈聿,“……哥哥,我错了。”
他不知道陈聿要干什么,只先认错。
陈聿看了他一眼,把刀放在岛台上,一声清脆。
汪绝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陈聿开始挽袖子,他动作规整利落,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优雅,一层一层地叠上去,露出小臂。
然后,他重新拿起刀,一刀划在自己的手臂上。
第69章 我毕竟是哥哥嘛
血涌了出来。
陈聿的动作快得猝不及防。
霎那间,眼前一片红,像有人拿血水从他头顶倒下来,淹没眼睛一般,汪绝瞳孔缩到极致,他反应过来时,惊恐的低吼已经窜出喉咙:“陈聿!”
陈聿从来没干过自残这事,第一下有点没控制好力度,割深了,血流得很快,不一会就在手臂上渗开,滴到地上。
汪绝嘴唇开始发抖,铁链被挣得哐哐作响,拼了命想去捂住陈聿的伤口,但自然做不到,他语气惶恐:“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快去,去止血……”
但陈聿没有停手,刀尖在第一条伤口旁落下。
汪绝凄厉地喊:“哥!”
陈聿没管他,用力,缓慢又果决地划了第二道同汪绝手臂上差不多长的伤口。
期间,汪绝一直在沙哑激烈地叫陈聿的名字,他的瞳孔剧烈颤抖着,极速移动着,转得人头晕眼花。
他不喜欢!
他为什么要买这条铁链!
他不想看,但又挪不开视线,只死死盯着,他看得很清楚,刀是怎么一点点留下痕迹,是怎么一点点割开陈聿的皮肤,他的心脏也仿佛裂了好几道口子,“別!哥哥……別!别这样!陈聿!”
陈聿狠着心,语气平淡,“叫什么?不是不疼吗?”
陈聿在反省,他确实觉得汪绝不在乎自己受伤或者专门利用受伤去达成目的这个坏习惯有自己的原因,如果在汪绝第一次用出这个法子,他不心软不妥协不让汪绝尝到甜头的话,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但他忘记了那时的自己也不过才13岁而已,怎么能预料到未来。
汪绝的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湿透,他大脑发麻,只不停地说着让陈聿去止血的话。
可陈聿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第三道紧跟着。
要不就不做,做了就要狠,不然只会再犯,这一向是陈聿的“育儿经”。
明明疼在陈聿,汪绝此刻的表现却仿佛是在他身上凌迟,他挣扎得太厉害,恍然间有种阳台的铁栏杆都要被扯下来的错觉。
他看得双腿发软,滑倒了,膝盖磕在地上,他躬着腰,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跪着嘶声央求:“求你了,陈聿,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陈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会,放下刀,丢进洗手槽里,哐当一声。
汪绝脸色苍白,明显被惊了一下,他急促地喘息着,一眨不眨地看陈聿鲜血淋漓的手臂,他的头好痛,身体也很痛,哪里都痛。
陈聿朝他走过去。
汪绝仰起脸,伸长手,喃喃:“哥,哥哥……”
陈聿捧起汪绝的脸,却因此把血蹭了上去,抹在了汪绝的嘴角。
汪绝吃到了陈聿的血,恍然间,他觉得自己或许晕了一下,心脏跳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心悸死亡。
他想脱掉自己的衣服给陈聿止血,却抓了三次才勉强抓住下摆,他死死箍着陈聿的手臂。
陈聿说:“汪绝,看着我。”
汪绝唇色尽失,他脸侧都是汗,抖了好一会,眼球才勉强对上陈聿的视线。
陈聿说:“以后你身上只要出现一点伤,我就在我身上弄出三倍的。”
“……”
陈聿的拇指指腹重重地抹过汪绝的唇,“我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只要有伤。哪怕是腿上一个小小的淤青,我就往我腿上撞三个出来。”
经过这次,汪绝哪还敢,他快疯了。血还在往外涌,很快就把衣服染红,他求他:“哥……去医,院去医院……行不行。”
陈聿毫不在乎,表面看不出一点疼,“你去医院了吗?”
陈聿轻飘飘的态度让汪绝害怕,他懂了,他真的知道了,“我以后,会去的,别、别这样哥哥……”
陈聿安静了一会,又问:“你是不想长期跟我发展下去吗?”
汪绝大脑发麻着,他迷茫地顿了好一会才理解陈聿这句话,他很大声地否认,差点破音:“我没有!我想的,我想的。”
陈聿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汪绝的喉咙被血堵住了,说不出话。
“这样很不利于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看这次,我们就吵架了不是吗?”陈聿说得很严重,“万一再来几次,我们的感情就破裂了呢?”
这个假设太可怕太严重,汪绝被吓到了,他眼眶迅速泛红,木讷地看着陈聿。
陈聿没看他,单手给汪绝解开铁链。
手铐掉在地上,汪绝却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顺着陈聿的话开始联想到以后两人分开的画面,他逐渐有些崩溃,表情悲痛。
陈聿看他,等汪绝将自己吓得不轻后,才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轻轻在汪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他说:“汪绝,我看到你受伤,很难受。”
汪绝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
陈聿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心脏,“就像你现在这样。”
发丝落在汪绝的脸上,汪绝闭了闭眼,血液因这个触碰重新流动。
这番话,让他在疼痛酸涩中莫名生出了点安定。
原来,陈聿也很在乎他。
他让陈聿伤心难过了。
他坏。
陈聿安抚着,用打湿的纸巾擦干净汪绝脸上的干涸血迹,“以后别这样了,嗯?”
汪绝抱着他的腰,埋进他的小腹里,用力点了点头,做出承诺。
他说:“去、去医院好不好,得打破伤风……”
陈聿就又问:“你打破伤风了吗?”
汪绝哑然,又不敢说话了。
陈聿早有预料了,他看了眼时间,“一秘估计已经到了,我俩一起去。”
他早早地,在下车的时候就给一秘发了消息,将两人对峙、汪绝崩溃、他安抚的时间都算了进去,一个半小时过去,刚刚好。
汪绝随便套上了件外套,他不肯松手,依旧用力抓住陈聿的手臂。
陈聿扬了扬下巴,“冷,去把衣服穿上,我自己先按着。”
汪绝看了陈聿一眼,唰地冲进卧室,估计三秒都没有,又唰地冲了出来。
陈聿一看,汪绝随便地把他给买的毛茸茸癞皮狗睡衣地套上了,一点不在乎形象,他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出门的时候,要经过那一滩血迹,触目惊心,汪绝应激一般,看都不敢看。
秘书确实在楼下等着了,陈聿想着反正都要去医院了,顺便带汪绝复查一下,药也快吃完了。
一路上,陈聿感觉自己手臂都要被汪绝抓麻痹了。
两人双双进行皮试,等待半小时看有没有过敏反应,然后一起打屁股针。
臀部肌肉抽搐着,汪绝有些龇牙咧嘴,陈聿在心里龇牙咧嘴,互相搀扶着走到心理科。
心理医生照例用着聊天的方式,轻松地同汪绝沟通着。
汪绝“唔”了一声,有些幽怨,“明明说着第二天就把熊童子搬过来,结果现在都没搬。”
心理医生顿了下,笑着问:“两位刚刚吵架了吗?”
不是她太厉害,而是汪绝太好猜,全部情绪都与陈聿息息相关。举个例子,如果刚开业的陶艺店被人恶意破坏至歇业,他会愤怒,但不会伤心。
只要有一点伤心,源头只会来自于陈聿本身。
陈聿翘着二郎腿,挑了下眉,“不算,在上课而已。”
汪绝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最后结果出来了,心理医生示意陈聿,是不是仍然私下发消息给他。
陈聿想了下,“直接说吧。”
心理医生便点了点头,道:“其实病情好了很多,只要坚持吃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汪先生很没有安全感,潜意识总觉得陈总你有一天会抛弃他。”
这个问题,其实陈聿一直都知道,他开玩笑道:“他不信我。”
汪绝:“……没有,陈聿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
只是总会慌。
桌子底下,陈聿握住他的手,收紧,说:“我不会,不过这个只能用时间证明了吧,慢慢来吧。”
汪绝回握。
医生说:“是的,这个问题确实只能用时间来解决。”
陈聿道:“等再稳定一点,去国外领个证吧,有证可能会更安心点。”
他的语气非常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汪绝愣了一两秒,倏地转头看向陈聿,他不可置信。
心理医生温和道:“陈总想得这么周到。”
陈聿就笑:“我毕竟是哥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