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之前,他特意去洗手间抓了一把头发,平时看叶泊语随便抓几下就很帅气,到自己完全不行。向坞有些气馁。好在早就叶泊语通知过他,他换了一身还算说得过去的休闲服。
今早有同事问他特意打扮是要去约会吗。
向坞含含糊糊应付过去了。
总不能说是为了去酒吧。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邀请,向坞一定会拒绝。
他好像天生缺乏活力。
芳文洁看不惯他温吞的性子很久了,在向坞还小时会拧着眉毛说:“也不知道你究竟像谁。”
好在母子俩的样貌相近,不然真的要被怀疑不是亲生的。
酒吧的入口有段幽暗的走廊,上一次急着来接人,向坞根本没注意地形,冷不丁慢下来,一时间还找不到准确的路了。
向坞自以为聪明地跟着别人走,结果绕到了洗手间。
向坞:“……”
等到向坞成功找到入口,叶泊语正来回摇晃酒杯里的酒,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人加微信的请求。
张溢和肖韵单独开了一个卡座,小情侣甜甜蜜蜜地讲悄悄话。
叶泊语的怨气更大,在向坞来到面前的那一刻达到顶峰,“怎么不接我电话?”
向坞愣了一下,才想起找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抱歉,音乐声太大了,我没听到。”
“你说什么?”叶泊语听不清,一把将他拽到沙发上,贴着耳边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温热的唇蹭过向坞的耳廓,一阵发痒。
他又在叶泊语耳边重复一遍,叶泊语不管,酒杯塞进向坞的手里,“把这个喝了。”
向坞眨了眨眼。
“谁让你迟到的?”叶泊语盯着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劝酒,有些紧张,怕向坞不答应,不答应怎么办,总不能强迫……
向坞喝掉了,辛辣的酒水灌进喉咙里,他一口气干到底,没给叶泊语启动备选方案的机会。
叶泊语勾了勾嘴唇,酒水单摆在桌上,又叫人开了几瓶度数颇高的烈酒。模样十分游刃有余,向坞都看在眼里。其实没什么好奇怪,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叶泊语只是酒量差,又不是真的不会玩。
叶泊语确实一肚子的坏水,一心想着灌醉向坞。他还没见过向坞喝醉了是什么样,小狗尾巴藏都藏不住。又递给向坞一杯,故意问他要去舞池跳舞吗。
知道向坞一定会拒绝,他又说:“那我们还是喝酒吧。”
已经拒绝了叶泊语一次,向坞不想拒绝第二次,于是第二杯酒也成功下肚。
叶泊语见他的眼神依旧清明,没忍住问:“向坞,你很能喝吗?”
向坞不记得自己的酒量是怎么练起来的,好像是有一阵,他加入一个很小的企业,公司的酒桌文化很恶劣。一开始他喝酒总是吐,后来渐渐适应了,喝得不太多时也不怎么难受。
“比你好一些。”向坞斟酌回答,给小男孩留足面子。
叶泊语咬牙,你最好是。
第三杯喝到一半,忽然穿黑白制服的服务人员过来,说:“您好,12号桌点的蛋糕。”
叶泊语以为又是一些人在胡乱示好,没接,说:“我们这儿没人点蛋糕。”
对方微笑看着向坞,“请问是向坞,向先生吗?”
向坞没想到还有他的事。
“这是陈先生为您点的蛋糕。”
第50章 不属于他
像布丁一样柔软的,层次分明的慕斯蛋糕,上面有坚果、薄巧做点缀,一看就价格不菲。
刚上大学的那阵子,向坞疯狂迷恋这类甜品。
因为不甜。
正巧学校里开着一家非常火爆的甜品店,他每周会光临一次。
考上了名牌大学,芳文洁很高兴,每周毫不吝啬地打给他生活费。这些钱大部分被向坞存下来,他只允许自己每周光临那家店一次。
任何好吃的东西,只要天天吃,也会厌倦。他建立自己的期待,在每周三课少的下午,进入那家装潢华美梦幻的店面。
有天在店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
当时男人眉头紧紧蹙着,手指也紧紧捏住下颌,灾难式地打量橱窗里的各类甜品。
由于出入这家店的女孩子居多,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向坞,却像见到救星一般,主动上前搭话。
把向坞吓了一跳。
男人向他询问,这里面的蛋糕哪一个味道更好,更适合送人。
向坞用练过几年钢琴的修长手指,指向被冷光灯照射着,橱窗第一排第一个,被坚果和巧克力环绕的慕斯蛋糕。
“这一个。”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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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一个蛋糕,和七年前那一个很像。
陈桓昇的出现也和那时一样突兀。
很显然,向坞的祈祷没能如愿。
他又一次和陈桓昇碰面。
在酒吧暧昧灯光的映衬下,陈桓昇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框闪出丝丝缕缕的光。
他面上露出刻意的笑,说好巧,能在这里遇见。
话明明是对着叶泊语说的,眼神却无意中瞟在向坞身上。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不到半月,这期间陈桓昇找马书雪帮忙探听对方的消息。
最后一次,向坞直接把马书雪的微信删除了。
他比从前更戒备。
陈桓昇还记得从前向坞对自己有多依赖,哪怕是期末考前夕,都不惜在实验楼下等上一个多钟头,只为了见他一面。
向坞对其他任何人都淡淡的,唯独对他是特殊的。
那份甜品后来出现在马书雪的课桌上,向坞误以为两个人在交往,陈桓昇制造了很多偶遇的机会,他都像受到惊吓的兔子,颤巍巍地既不肯凑近又不敢躲远。
真正交往是大一下学期,陈桓昇解释清楚,马书雪桌上的甜品是他给的“贿赂”。
“我想知道你的行程,才买蛋糕贿赂她的。”
“啊。”向坞露出讶异的目光,那双眼睛黑漆漆裹着光亮,“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他的神情有些腼腆又有点期待,一如当初在甜品店,陈桓昇看到他望向玻璃窗时的情形,一如颁奖典礼结束后,他献上一束花,窥见那双掩在惊讶眼眸里的欣喜。
向坞太好哄,或许也好追。
别人给他一点点的好,他就牟足力气,献上自己的全部。
那么笨拙、那么夸张,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追望着你。陈桓昇有段时间甚至是得意忘形的,他拿向坞的手机拍照,紧紧揽着向坞肩膀,亲吻他的脸颊。
陈桓昇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他给予向坞最高级别的奖励。
分手时为了断了向坞的念想,他不免说了些重话。
但是对上那双柔软的黑色眼睛,陈桓昇也于心不忍。出国后他或许不再回来,异地都无法维系感情,更别提两个人在不同的国家。
最终还是狠下心说:“向坞,你对我的好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当然是借口,偏偏比他小两岁的向坞还听不懂,傻乎乎说:“那我可以改。”
他是如此迫切,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陈桓昇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头顶,说:“向坞,可能再过两年你就懂了,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好吗?”
向坞说:“好的。”
他是如此顺从又小心翼翼。
出国之后,陈桓昇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后来交往的人相比,向坞其实很普通,既没有特别亮眼的成就,样貌也不是最出众的,但却是相处起来最舒服的人,既乖巧又全心全意地信赖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在,不需要了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从不打扰。
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向坞,乃至于在国外待了一年后,主动朝马书雪问起对方的近况。
马书雪:【你不是说和向坞有关的事都不要再跟你提吗?】
马书雪:【他退学了】
陈桓昇给马书雪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电话里马书雪说对方一年前就退学了。
“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问导员,也说得特别含糊。他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对,就是你俩分手之后不久的事情吧?可能都没一个月。”
那之后陈桓昇托国内的朋友留意向坞,重新拿到了向坞的联系方式,却没勇气问向坞究竟为什么突然选择退学。他怕知道答案。只能间接通过马书雪了解对方的近况。
向坞很少发朋友圈,和马书雪也不算特别熟,回话都十分简短客气。
渐渐地,国外繁忙的生活让陈桓昇逐渐忘记这个人。
后来马书雪也出国了,偶尔会找陈桓昇一起出去,有天特别激动的在伦敦街道上讲起中文,“哎你知道吗?你前男友和王辰在一起了。”
陈桓昇一时怔愣,“哪个前男友?”
“向坞啊。你以前还挺喜欢他的,还让我加他的微信,找他聊天。”
陈桓昇皱了皱眉,“王辰这人的风评不太好……”
“得了吧,要我说你们都半斤八两。”不知道想到什么,马书雪努了努嘴巴,“明明不是长情的人,却都装得很深情。”
马书雪一语中的。
两年间,陈桓昇身边的人换得很勤,外加上事业频频受阻,他本人很受挫败,心里隐隐有回国的念头,但并不强烈。
之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他陪友人到社区附近新开的面包店,看橱窗里无人问津的甜品,突然看得出神。
朋友说:“这家只有面包好吃。”
“……我知道有家店的甜点很好吃。”陈桓昇所答非所问。
后来马书雪要回国,他拜托对方帮忙约见向坞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