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昏聩,山河混乱,苛政繁税压的百姓无法喘息。
这情况直到新帝——也就是秦玄枵登基之后才好些。
年轻的帝王以铁血手腕制裁现状。
换句话说,就是他发癫。
好在不论手段如何不仁道,带来的结果总是好的。
“你……”秦铎也罕见犹豫了,他手指动了动,有一种想要摸摸头的冲动,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归根结底,身份对立。
秦铎也按下心中的一晃而过的异样,从那溺人的目光中移开视线。
“松手,你看着点伤处,开裂了,我不会再重新给你上药。”他转移了话题。
秦铎也甩袖离开,秦玄枵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
他随手拿起方才被秦铎也批阅过的奏折,打开来看。
忽然,他的眼神一凝,动作霎时顿住。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住奏折上的朱笔批注。
第29章 怀疑
秦铎也抽身离开,绕到屏风之后,步伐微微一顿,他微不可察地轻轻回头,侧眸观察秦玄枵。
见年轻的皇帝重新拿起自己批阅后的奏折,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向内殿中走了。
秦玄枵已在坐榻上坐了安静坐了许久,一动不动,双手手指紧紧握着奏折纸本两侧的竹制外壳,将其捏得弯出一个弧度,指尖因用力而血色全无。
有剑伤的那只手,血迹从刚换好的细纱布中再次渗出。
而秦玄枵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奏折,眼中被烛火映得暖融的温和褪去,只剩一片冷然的寒芒,火苗的倒影更显幽森。
一个人,如何能做到,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全部集于一身?
他渗血的手缓缓拂过奏章的表面,在朱笔圈点处顿住,血迹顺着手指滴在纸面上,和朱红圈后留下的两个很小的实心三角形融为一体,渗入纸中,然后顺着纸张的纹理蔓延开来。
纵观整张奏折,每一个被圈出的地方,后面都会跟着或一个或两个,或实心或空心的三角形状。
秦玄枵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他曾无数次将自己关在那个集满了属于成烈帝生前之物的屋子里,也曾一遍一遍读过那位帝王曾经批阅过的奏折。
每一个细节,他都烂熟于心。
秦玄枵知道,这些三角形分别代表了成烈帝赞同、反对、存疑、需进一步讨论之处。
宫内起居郎层记录过成烈帝教导其胞弟的治国之术,说以简略的符号来记录,对于每天批阅大量奏折的皇帝来说,可以在重新对此本奏折进行议事的时候,看到符号,就立刻知道自己之前对这处条文的深思熟虑,更加快捷高效。
魏成烈帝的奏折也许也有其他人看过,但除却皇帝,其他人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圈点批注。而之前作为一个小小的谏官的文晴鹤,理论上来讲,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属于成烈帝的遗物,也没那个必要对其进行模仿。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因为巧合,二人恰好有着相同的习惯。
但这字迹......
秦铎也凌厉的凤眸缓缓一转,视线落在了奏折空白处的朱笔备注上。
这字迹虽然和成烈帝的字迹并不一样,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对于秦玄枵来说,仅需要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仿写的成烈帝的笔迹。
那一撇一捺之间笔走龙蛇一般的锐利之姿,实在是太像。
秦玄枵就算再退,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个巨大的巧合。
面容的相似、批阅习惯的一致、还有那日朝堂上这个人言语之间对于成烈帝的熟稔姿态。
近乎一模一样的习惯。
都让秦玄枵不得不怀疑——
怀疑这是什么人刻意为之的计策。
他极端推崇成烈帝这事并不算是秘密。
不论这件事是否被传播过,但至少四年前在小朝会上的官员都知道。
因为他之前还曾经想过要在全国上下给成烈帝重立祠堂,就选址在百年前立过生祠的地方,想了想,觉得成烈帝可能会掀了棺材板诈尸起来抽他,遂作罢。
但这字......
秦玄枵的指尖在奏折的纸面上划过,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就横亘其上。
他伸手从一旁书架上的格子中取下来一副密卷,密卷中是赤玄搜集来关于文晴鹤的资料。
一张纸卷从中飘落,秦玄枵将它捡起来,这是礼部留存下的文晴鹤当初殿试的考卷。
考卷中的字迹娟秀。
与现在奏折上的笔迹有明显的相似之处,现在的字,介于这张考卷的字,和成烈帝的字迹之间。
左右将字迹一对比,秦玄枵冷笑一声。
仿写成烈帝笔迹,画虎不成反类犬。
秦玄枵最烦的就是这种。
之前并不是没有朝臣知道了这件事后,拿魏成烈帝来劝他,他从不听,因为成烈帝神圣庄严,独一无二不可模仿。
“赤玄。”秦玄枵冷声。
一抹黑红色的身影出现,单膝跪在阶前,“陛下。”
“你当初查到的资料中,”秦玄枵随手将手中的奏折抛着玩,语气淡淡询问,“文晴鹤的背后是没人的?”
听到这种语气,赤玄心中一紧,他为秦玄枵做事多年,瞬间就知道,这是陛下生气了。
“是的,”赤玄将头低得更甚,他回复,“文家这一系的旁支与文家已经多年没有来往,私下里,文晴鹤也未跟任何世家有过交......”
哒、哒。
秦玄枵的指尖在桌案上轻磕两声,赤玄的声音戛然而止。
“蠢。”秦玄枵轻声,但却有莫名的威慑,他说,“你若是没能力,赤玄的名字就让与他人做。”
赤玄立刻跪下请罪。
秦玄枵先让他起来,然后问:“平日里文晴鹤和什么人有过往来,这总该知道吧?”
赤玄回复:“除却邻里街坊和职场上的同僚,便是兵部武库司的刘暄海。”
刘暄海。
那个威逼利诱让文晴鹤在朝堂上提出封妃立后之事的朝臣。
秦玄枵在齿间缓缓碾过这几个字,微微敛眸,嘴角勾起,阴恻恻地笑。
“去查刘暄海,查完后,自行去玄卫殿领罚。”
说罢,秦玄枵起身离开。
赤玄跪在地上,拱手称是。
——
内殿里,秦铎也将手中取来的练功服放在一旁的衣桁上,慢慢地解下朝服的外袍,也挂在其上。
他今日一早匆忙拎着止戈剑就冲下榻去了,身上穿着的是秦玄枵给他准备的寝衣。
后面他才回去穿上鞋子,随意披上昨日下朝时穿着的朝服外袍。
今日的八段锦还没有打,秦铎也要换身练功服,天雨,便在室内练练算了。
锻炼不能断,他急需要回复体力和武力,有了武力傍身,跟在秦玄枵身边才不会被动,也不至于因为身体过于孱弱而被制服,毫无还手之力。
秦铎也缓缓想着,逐渐解开寝衣上系着的结。
他方才离开正殿时回眸一瞥,见秦玄枵重新拿起了他批阅过的奏折。
本来秦铎也已经写上去几个笔划,才反应过来,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的字迹需要和文晴鹤的字迹一样。
也幸好,他当初即使是风寒,也还是去了谏院,从文晴鹤的工位上看到了他的公务。
秦铎也记得文晴鹤的字迹。
所以方才在奏折上,他有意地模仿了文晴鹤的字迹,就算不完全一样也无妨,秦玄枵作为一个皇帝,又不会仔细去查二者之间的区别。
他解开了寝衣上系着的结,将上衣脱下,露出光洁白皙的胸膛和优美的脊背,不过,胸膛上好像淡淡出现了一道痕迹。
秦铎也疑惑,他微微皱眉,想要仔细去看。
忽然,身后的屏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秦铎也听力灵敏了不少,他瞬间警觉,猛地回头,厉声:“什么人!”
忽然一个身影笼罩而来,一张像是布匹一样的东西蒙住了他的头,秦铎也顿时被剥夺了视线,陷入黑暗,接着,他感觉到一股气息在接近。
手腕被一把扣住,秦铎也立刻弓起手肘,狠狠地向着来人的方向击去。
皮肉相撞的一声闷响,对方结结实实地接了他这一肘,顺势欺身而上,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这次是纱布的粗粝触感。
是秦玄枵。
秦铎也动作慢下来,他甩甩头,没甩掉头上蒙着的东西。
“秦玄枵,你又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对方没回答,只是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秦铎也刚脱掉寝衣,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亵裤,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玄枵竟然会这个时候冲进他换衣的屏风之后。
衮服锦衣顺滑的布料贴上肌肤,异样的感觉遍布全身,秦铎也挣扎了一下,却被对方拥地更紧。
“嘶。”秦铎也被他在腰上别着的玉佩冰得一瑟缩,不禁轻抖了一下。
他感觉到一片柔软贴上了他的肩膀,这回没有了衣物的阻隔,更便于了这小畜生的探索。
从口腔中呼出的灼热的气息摩挲在肩膀和后颈上,令秦铎也感觉像是被猛兽狩猎捉住一般,被他用牙齿叼住,任其宰割。
秦玄枵的呼吸听起来并不平稳,秦铎也没有轻举妄动,他静静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