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霁好不容易收住笑,想了想,认识的这十一年,除去中间他出国的一年两人无法见面,确实没见过和听过他对谁产生感情上的兴趣。
贺知行的长相摆在那,曾经自然有过异性大着胆子上来追求他,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
那冷漠无情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性/冷淡,要不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方霁却亲身验过货,大,持久。
爽是真的爽,但要命,得限速。
“披着人皮的狼。”方霁嘲道。
贺知行故意拿他昨晚说过的话来耍流氓:“还要再来?”
方霁往他胸口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笑骂道:“去你的,你见过只付一次门票钱,第二天继续来玩游乐设施的吗?”
虽然他今天没有事情要做,但也不想真在床上荒废度过。
“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浴室还有冷水。”方大人只管放火,不管善后。
贺知行默默承受下所有的火气,最后提醒道:“马上六点了,要吃点东西吗?”
贺知行口中的六点不是早上六点,而是傍晚六点。快一整天没吃东西,睡着的时候不觉什么,但这会就开始感到胃部隐隐作痛了。
方霁没跟他客气,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我要吃白米饭,不要面食跟汉堡。”
贺知行说好,“出去吃还是我一会顺路给你带回来?”
“出去吃吧。”方霁也从床上下来,去找自己的衣服裤子,“躺的够久了,活动一下。”
第69章
他们这一觉真的睡得很久,似乎将最近这段时间欠下的觉都补了上来。
七年过去,S国有不少地方都进行了翻新,唯有某些经典地标和高大建筑依旧屹立不绝,烙刻着岁月长卷的记忆。
方霁到底在这里生活过一年,脑海里还保留着不少清晰的坐标。
他吃不惯当地居民的饮食,拉着贺知行去了一条唐人街,这里过去有着一家由一对华人夫妇经营的小餐馆。
他们过来的时候很幸运,店面尚未随着时间的洪流被取代。方霁拉着贺知行进去,味蕾在熟悉的菜肴中得到慰藉,满足感油然而生。
从餐馆出来,两人沿着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在快十点时到药店买了消肿和活血化瘀的药回去。
三日后,两人订的同一班飞机票回国,座位并排相邻。
贺知行这几天除了陪方霁在S国四处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同时了解了关于杨氨那件事的详细经过。
先是车辆被强行截停,接着又是绑架、开枪,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个单挑出来,都是小说级别的存在。
“你事先有思考过杨氨会做出这些吗?”
国外不像国内对枪械管控严格,方霁此行真可谓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出事的时候除了时臻潭在身边,再没有第三个人。
他认识中的方霁,不像是会冒失莽撞、做毫无把握之事的人。
方霁沉默片刻,他清楚贺知行话里的另一层顾虑,而这些他之前就猜到了。
“其实我知道杨氨会主动找上来,因为我到S国的消息还是我故意透露给他的。”
杨氨说派了人盯着他,殊不知时臻潭早就查明了这一点,最后反被他们所用,让他放松对他们的警惕心,来一招引蛇出洞。
杨氨是一个自负又心浮气躁的人,过去还在他手下办事时便有迹可循。倘若发现了他即将采取行动对付他,绝对不可能被动地坐以待毙。
“他跟了我六年,表面上人模人样,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简直太熟悉了。尤其发生挪用公司资金那件事后,更加让我确定了他的真面目。”
他本来以为提高员工福利待遇,严苛遵守劳动法行事,公司的员工就算不是对公司毫无怨气,至少也会顾念着昔日情谊,不会轻易做出背叛之事。
而他就是抱着这种天真和期待,一次次相信了杨氨,结果却养虎为患。
先是杨氨,再是赵平,接连两件事让他认清人性贪心不足的本质。
“时臻潭告诉我他有走私行为,但他在这件事上十分谨慎,我们这边尚且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我想要是他真通过绑架的方式来跟我见面,肯定不会选在我们已经查到的地方,那样太容易暴露位置,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进行走私交易的地方。”
尽管有不少赌的成分在里边,但事实表明运气的天秤偏向了他们。
前几天杨氨安置他的那个地下仓库,事后警方进行搜寻,发现了大量弹药和枪支,远远超出法定限度。
当时地表上还有一些杨氨雇佣来负责看守的人,由于是金钱关系,犯不着真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一见了警察,根本不需要严刑逼供,就立刻将知情的内容交代了干净以换自保。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搭上的就是自己的命。”贺知行望着方霁,瞳孔深处泛起明显的后怕和不安。
对付杨氨的办法绝对不止一种,方霁却选择了最剑走偏锋的。
“为了对付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吗?”贺知行严肃问道,似乎难以理解。
方霁对上他的视线,心脏仿佛蓦然被人揪了一下似的,一时语塞,全然没了刚才分析时的冷静和从容。
他知道贺知行这回是真生气了。
贺知行这个人就犹如一道冰川下的暗流,外表冷漠至极,却永远不会真正凝结成冰。
他的冷静和理智,几乎达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看起来不像自然法则铸就的正常生物,反而更接近于精密计算的机械产物,每一个动作、每个决定都透露着不容置疑的逻辑性。
好似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就算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他也能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方霁却在他脸上见到过太多次情绪波澜与失控。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乌什湾村,接着就是他出现应激反应那次。
口舌上的激烈争吵对于解决问题没有半点作用,贺知行的怒意从不在言语或面部表情上显露,它深埋心底,如同死火山下的岩浆,并不活跃,但不等同于无。
方霁承认他事先谋划了许多,设想了各种可能性,却唯独低估了杨氨同归于尽的勇气,没料到他在最后一刻会开枪。
当然,他最没想到的还是贺知行的出现。
“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不会不清楚我的性格。”
方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这人小心眼、记仇、不肯吃亏,杨氨做出的事情足够我记恨他一辈子。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将他绳之以法,我就是做鬼,到了阴曹地府,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贺知行并不反对和批判他的报仇行为,相反,若是方霁愿意接受,他同样可以倾尽所能帮忙。
但他见不得方霁受伤,见不得他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如果是六个月前,你问我值不值得,我会肯定地告诉你‘值得’,如果是半个月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或许会在两个答案之间有所犹豫。”
方霁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澄净如山涧中悠悠的泉,却又浮出几分坚韧,“但如果你是想听我现在是怎么想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非常不值。”
甚至是后悔差点将贺知行牵连进来。
当一个人了无牵挂,那么苍茫天地间的一切繁华喧嚣,不过浮云掠影,可随时舍弃。
当一个人有了牵挂,那份依恋便会生长成根深蒂固的情愫,编织成无法割舍的纽带。
“为什么?”贺知行顺着他的话问。
或许他的心底是有一份猜测的,只是面对方霁,他总是缺乏去确定答案的勇气,正如这横距十一年的喜欢。
方霁明白他想听什么,低眸轻笑道:“大概是知道有个家伙将我当做了一块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是我再有个什么好歹,他估计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
“放心好了,我说过我很惜命的,不会再有第二次。”
贺知行闻言轻轻皱了下眉,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方霁很早之前就对他说了自己惜命,结果不还是为了促成一项合同,出去应酬喝得伶仃大醉。
方霁看出他眼底的怀疑,觉得这个话题再探讨下去就该变得危险了,轻咳一声转而道:“我记得你那栋小别墅离机场挺近的,贺大总裁今天能不能大发慈悲,下飞机后收养我这个落魄户一晚?”
贺知行听出他是在转移话题,尽管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将此事翻页。
他正准备开口,方霁凑了过来,用仅他一人听见的声量道:“作为报酬,这次我可以自己动手扩。”
贺知行眸光一顿,宛若被定住的木头人般,全身上下失去了行动指令,久久未能回神。
方霁瞧见他耳尖上渐渐蔓延的绯红,不由得心生笑意,暗忖有时候调戏贺知行还挺有意思的,算是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飞机上开了空调,方霁撩拨完人,拿了一件外套盖在身上,随后调整为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闭上双眼准备休息,徒留某位总裁的亲兄弟独自在一旁“兴奋”。
贺知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终于勉强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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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杨氨被依法遣返,方霁的法律顾问倾力接手案件后续事宜,两人串联起先前搜集的所有证据,逐一提交法院,剩下的只需要耐心等候判决结果。
某日临睡前,无意间瞥见手机屏幕显示的日历,方霁这才惊觉再过两天就是跟甄均约定好的时间。
他答应了会去参加温泉度假村的开业。
正式开业这日,碧空万里,暖阳洒落林梢,斑驳陆离的光影交织于地面,形成一副天然画卷。
方霁白天公务缠身,所以只能下班后再过来帮忙捧场,上午的剪彩仪式自然是赶不上了,为此他提前给甄均发了消息进行解释。
“没事,正好晚上泡温泉更舒服,也可以放松一下方哥你劳累了一天的身体。”
“一定要记得来啊,我特意给你备了红酒~”
方霁感觉甄均现在的说话方式越来越肉麻了,光是这么两句不到二十秒的语音,就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泉度假村建在山脉的怀抱之中,选址独特,利用地理优势和人类智慧共同打造。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盘旋而上,翠绿浓荫间,隐约可见一片古韵悠悠的建筑群落。木质结构与石砌墙体相得益彰,散发着原始淳朴与精致艺术的双重韵味。
橘红色的晚霞在远方天边绽放,温柔覆盖万物,从距离目的地五百米的位置开始,道路两侧就有序地安装了指引灯。
方霁依据导航抵达对应位置,甫下车息,紧接而来一辆黑车映入眼帘。
方霁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车屁股,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谁瞧不见,却觉得这串车牌号和车型都有些眼熟。
不出三秒,他就在心底有了定论。
果不其然,贺知行迈着一双长腿从车上下来。褪去平日肃穆的正装,换上日常服装,依然散发着疏离冷峻的气息,但略减凌厉。
他的腕间佩戴着一块手表,与此前的款式不同,崭新的。
方霁却在看到那块手表时一愣,陷入短暂的不解。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款式的手表他也有一块,不常戴,却印象极深,正是蓝书柳上次托贺知行转带给他的礼物。
为什么贺知行也有?
是他事后又买了同款,还是当初阿姨挑选了两块?
贺知行朝这边走来,方霁道:“你怎么会过来?”
“今天不是正式开业吗?”贺知行顶着张不苟言笑的脸,风轻云淡道:“我来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