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刚聋那几年爷爷偶尔会提起,他知道那是能让他重新听见声音的东西,但也知道那东西很贵,一个都要十多万,更别提双侧。
升到云端的心情瞬间落到谷底,季雨沉默下来,安静看着李主任分析,最后他还是在岑之行的建议下加上了李主任的微信。
回家路上,许是看出他兴致不高,岑之行想哄哄,几分钟后提着个透明盒子装的青提蛋糕递到他面前。
类似过生日时候岑之行提上山的奶油蛋糕,但尺寸小些,巴掌大个,做工精致,青提表面都覆了层亮晶晶的糖融脆壳。
一直提溜回家,岑之行笑着问了句“舍不得”?季雨才哼哧哼哧拆了包装,挑一边挖了勺,先喂到岑之行嘴边。
岑之行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低头吃了,蹙眉说:“太甜了,你自己吃。”
季雨自己挖了一勺吃,他爱吃甜的,倒没觉得怎么,吃了两口,刚抬头,岑之行正盯着他手里的勺子看。
他这才反应过来岑之行应该是介意的,手抖差点勺子都没拿住,磕磕巴巴打手语:对、对不起,在家随便惯了,忘了换勺子。
谁知道岑之行只是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挑眉并未多说什么,口袋里手机响了,他回完李主任消息,季雨还是握着勺子没动,对视后比划着问:
行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土。
岑之行勾唇笑了笑,没有嘲讽意味,就是单纯开心的笑,他说:“安心吃你的吧,哪儿来这么多小心思。”
夜半临睡前,季雨微信上给岑之行发了条消息:
行哥,我舍不得你。
这么害臊的话,当面他讲不出来,也就是睡前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情绪垒满了,才隔着屏幕能蹦出一句剖心话。
发出去看了两秒,搔得自己脸红,季雨又给撤回了。
结果就撤消息的功夫,房间门被推开了,岑之行倚在门框边,举着手机看他。
床头小夜灯散发暖光,映得季雨露在被子外的脸蛋很软和的模样,岑之行走进捋顺他额前的碎发,晃晃手机。
“就住在隔壁,发什么线上消息呢?”
季雨不好意思解释,默默缩了缩,被子下半张脸红透了。
“舍不得就多玩几天吧,明天给季老爷子打电话说说。”岑之行提议。
季雨没想到自己撤回这么快还是被对方看见,脸颊温度烫得都没法看了,但读完岑之行的话还是摇了摇头。
他顶着猴子屁丨股一样的红脸蛋坐起来,解释拒绝:
最近单子有点多,我得回去帮爷爷一起做。
前晚跟爷爷报备的时候爷爷都还在赶订单,他却自己在外边玩,这不好,他得早些回去。
岑之行思忖片刻,倒也没再挽留,只在出去带上房门前用手语比划:
回去之后多给我发发消息,胆子大一点。
这是季雨第一次线下看岑之行打手语,手指本就骨节分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是场视觉享受。
季雨往枕头上蹭了蹭,乖巧点头。
【作者有话说】
如果后续日更的话,宝宝们,更新时间定在晚上还是第二天早上比较好嘞?看你们比较喜欢哪个时间点。
第25章 拍照/小修
第二天返程,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空气潮湿,闷得很。
岑之行把后座车窗降下来一条缝隙,从后视镜里看季雨兴致不高地望着窗外。
正好这边有高速服务区,岑之行索性把车开过去想着买点甜食,拎着奶茶和酥饼回来,季雨正握着手机在车外等他。
岑之行把温热奶茶贴到季雨脸颊碰了碰,如愿瞧见小家伙被弄得一哆嗦。
季雨也不生气,从上至下望着他,似乎在想事情,半晌没醒神。
“怎么?要真这么舍不得,就再玩两天。”岑之行作势要拿手机给季老爷子打电话,被季雨拦住了。
季雨心疼爷爷,肯定要回去帮忙的,可这样的话,下次见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他想留个念想,比划着:
行哥,我们可以拍照吗?
岑之行一愣,自然不会拒绝。
他笑着揽过季雨,刚点开相机,被季雨抱着胳膊打断,季雨执意要用他那个手机拍,岑之行也没多想,应了声好。
“咔嚓——”画面定格在此刻。
天气不算晴朗,高速服务区前,季雨被岑之行揽在怀里,看向镜头,腼腆笑着,岑之行也在笑,面对镜头比季雨更自然,彼此之间很亲密。
季雨百度更换桌面背景的方法之后,研究鼓捣了一阵,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桌面背景。
在江城游玩的几天如季雨最初所想一样,成了一段短暂且无法复刻的美梦。
季雨回到棉竹镇,过回了乡下人的生活,跟爷爷一起赶订单,一起研究雕花纹样,学爷爷的雕刻技法。
生活平静如常,似乎一切都没变,但季雨偶尔盯着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发呆之后,又能清楚的明白,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了。
季雨跟行哥的关系更近了,他开始主动给岑之行发消息,尽量挑着不打扰人的时间点,比如每晚临睡前。
岑之行也纵着他,有时候聊得实在太晚才催着季雨睡觉。
偶尔岑之行会打来视频电话,没太大规律,心情好心情坏都打,季雨料不准,每次都是急急忙忙整理衣服坐起来接。
后来也次数多起来,季雨才逐渐不拘束,穿着岑之行江城时候给新买的睡衣睡裤,窝被子里接视频,把手机立在床头,季雨趴床上打手语,岑之行讲的时候他就支起手臂,托着脸颊看。
季雨看岑之行的时候,岑之行也在看他。
乡下空气好,月光也亮,从窗户倾洒下来,像给季雨笼了层薄纱,鼻尖那颗小痣都模糊了,朦朦胧胧的。
挺美。
那天晚上挂了电话,岑之行没睡觉,去了画室,琢磨一整晚,到底还是没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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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最近木雕的小单比较多,手把件,吊坠之类的,爷爷眼睛不好,这种精细的雕刻活计都由季雨包揽,又一茬青梅都没来得及去摘。
爷爷在旁边修整木材,起大致的形状,起完形再由季雨精雕细刻。
爷俩头对头埋头赶工,周围满是木屑,都没注意院门口的动静,还是大黄灵敏,“嗷呜”一声冲到院门扒拉铁门。
季忠良这才抬头,院子铁栅栏门外来了个男人,脖子上挂着相机,头戴黑色鸭舌帽,对视后朝季忠良挥挥手,笑道:“老爷子,听说你们家做木雕很厉害。”
季忠良警惕心很高,隔着院子也没给男人开门,拍拍季雨肩膀示意他回屋。
季雨停下手动活计,站起来,他没看到刚才院外男人的话,看爷爷的表情还以为是有人找麻烦,站到爷爷面前挡住。
男人显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走向,愣住几秒,瞧着季雨白白净净的,却手握刻刀,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他拼命的架势,无奈笑笑,扬声解释道:
“我不是坏人,只是偶然间看到你们的木雕作品,很是精美,辗转找到你们,想聊聊关于木雕的事。”
季忠良拍拍季雨后背,示意他把刻刀放下,走到院门口隔着门跟人讲话。
“聊啥?想买木雕还是别的?”
男人看看季忠良,又越过他去看院内的季雨。
季雨在家都穿之前的旧衣服,衣袖裤脚都有些短,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少年生的一副好容貌,茶色眼眸清亮,身上有股子山野旷原间土生土长的干净气质。
还没多看两眼,视线被季忠良挡住,老爷子冷脸就要赶人,男人急忙解释来意:“爷爷您别动气,我是‘匠心’非遗纪录片的导演,正好您们的木雕技艺符合我们纪录片选材,我们想拍些素材,付费给片酬的,可以吗?”
季忠良皱眉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是骗子,哪有拍做木雕还给钱的好事呢?干脆道:“去去去,我们不拍。”说完推着季雨后背一起回了里屋。
谁知道那人锲而不舍接连来了三日,都是在门外询问,也没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
季忠良终于是松了口,准许人进来拍些照片视频,也就是寻常雕木头的画面,爷俩围坐在院里如往常一样干活,自称导演的男人举起单反拍摄素材。
始终是陌生人,季雨很不适应,一开始局促得刻刀都会歪,镜头存在感太强了,但后来后来沉浸在雕刻里也就忘记这茬,只想着赶单子进度。
拍出来的东西质量很好,十分自然。
季忠良脸上手上深深的褶皱自带沧桑的故事感,季雨脸上都不用打妆,清凌凌的少年,沉稳地坐在爷爷身旁,专注动人。
随着刻刀起落,木屑飞扬,作品逐渐显露形状,深浅流动,雕龙画凤。
陈晟透过镜头记录下一切,回看时满意得不得了,连说了三个“好”。
拍摄完后陈晟递过去自己的名片,连带着五千块钱。
厚厚一沓,季忠良吓了一跳,最后一番推辞还是收下了。
季雨睡前去百度搜索纪录片,浏览完给行哥发了条消息询问这件事情,片刻,对面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季雨赶紧把手机放到床头,趴着撑起胳膊按了接通。
行哥应该刚洗完澡,披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往下滴水,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捏着毛巾擦头发。
岑之行的头发似乎短了些,季雨不太确定,看了好几眼,还是打手语问。
岑之行点头承认,似真似假地说:“小雨走了,没人帮我扎头发,只好修短一点,不碍事。”
结果季雨当了真,失落地杵着脸,比划着:那怎么办啊,行哥,我不可以一直住在江城的。
岑之行失笑道:“逗你玩的,我也不愿留长了,打理麻烦。”
季雨被逗了也不生气,跟着岑之行一起笑,笑完才想起正事,转了话题:
行哥,这几天有个人来家里找我和爷爷,说他是非遗纪录片的导演,拍了我和爷爷做木雕,还给了五千块,可以信他们吗?
他拿不准今天上门的那个男人究竟是骗子还是真导演,收了钱也不安心。
他又想起行哥那句“有考虑从事木雕相关工作吗”,潜意识里让他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他心慌,是试探陌生事物前那种脚下空荡荡的感觉。
爷爷也不懂这些,他又想找人商量,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是岑之行。
岑之行切出去看了看微信陈晟导演前两天发来的诉苦和今天下午发来的照片视频,笑了下,切回视频通话界面,认认真真给季雨讲:
“拍东西可以拍,但是要跟对方把具体事项白纸黑字写清楚,要签合同的。”
季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岑之行问他:“小雨你想拍吗?”
季雨思索之后诚实回答:想的。那个人说有报酬,可以挣钱。
“那就拍吧。如果他再上山找你们,你说要签合同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