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出去医院大门,紧紧挽着岑之行胳膊,乍然从暖气屋里出来,风一吹,冷得很。
岑之行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还是之前季雨给他织的那条,戴了几年都不想换。
围巾残留男人的体温和香水味,暖融融的,季雨把下半张脸埋进去,吸吸鼻子,熟悉的香味让他有些脸红。
同款香味的润*液上次用完了,那么大一瓶,这么快就用完了,哥还说要去补。
岑之行看一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失笑着把他塞进车里。
大黄不爱闷闷的车厢,季雨就把窗户按了一些下来,眼神刚要收回,突然跟马路对面的人对视了。
青年穿着印有“强哥洗车”工作T恤,长了一张与蒋识君极为相像的脸,一道从右边眉骨穿过鼻梁的伤疤稍微减轻了这种相似。
一时间季雨不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蒋识君。
车辆启动,人影逐渐倒退,直至消失在视野外。
“小雨?发什么呆呢?”
“啊——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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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还是习惯四月份惊蛰天泡梅子酒,周末专程回了一趟绵竹摘梅子,也去看了爷爷。
岑之行没带画箱,倒是有一盒巴掌大的随身水彩本,他爬坡上树的时候岑之行就捧着小本儿画画。
季雨摘完一篓,迫不及待跑过来瞅。
神奇,岑之行能用那么细一支蘸水笔画得细节分明,色调草绿草绿的,清心而有生命力。
“好厉害啊哥哥。这个小猴一样的人是我吗?”
岑之行被他逗笑了,问他还摘不摘,季雨说好不容易回来了,再摘一篓。
岑之行就没拿湿巾,刮了刮他鼻梁,“不像猴子,倒像花脸猫了。摘完过来给你擦脸。”
季雨被他喂胖了点,捧起脸颊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擦干净之后他捏了捏,季雨也不挣扎,安静又乖巧地配合他。
太乖了,挤压的力度让季雨嘴巴稍稍嘟起,岑之行笑着低头亲了亲。
季雨瞪大眼,岑之行要亲第二次的时候他很快躲开。
“哥!还在外面呢!”
岑之行睨他一眼,搂他靠近,把刚才没亲到的那一口补上了。
岑之行有时候挺叛逆的,多大年纪的人了,孩子气得很,季雨早看出来了,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越要做,索性顺着毛摸。
乖乖让人亲完,他贴到岑之行怀里蹭了蹭,“亲够了吗?”
岑之行捏捏他耳垂,“回家再亲。”
季雨:“……”
他们去踏着几年前走过的山间小路去往小溪,季雨把竹篓放到小溪里,用水流洗梅子。
岑之行也蹲下帮他,季雨拦了下,“你别洗,我手糙,不怕冷的。”
“没见谁的茧子能隔冷的。”岑之行语气不太好,越过他拿了另一篓梅子。
春寒料峭,指尖刚沾水的确冷得刺骨,适应之后也还好。
波光粼粼的溪水面下,岑之行的手骨节分明,蜿蜒虬曲的青筋如同盘踞树根,印在冷白皮肤上,漂亮又性感。
季雨盯着看了一阵,好看是好看,心疼也是真的,他默默加快了洗梅子的速度,洗完自己这边的把哥那边的捞来洗。
岑之行简直哭笑不得,“你把我当啥瓷娃娃了?”
“没有……”季雨有点别扭,他把行哥冻红的手揣进外套里面暖和,指腹摩挲几下,“哥的手是画画的,不用干粗活儿。”
岑之行瞥他一眼,“没这说法。”
“那就当我心疼,我喜欢哥哥的手,不想让它碰冷水。”
岑之行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哼笑,指尖挑了挑他下巴,意味不明道:“有这么喜欢呢?”
季雨抿抿唇,耳根子红成一片,声如蚊讷道:“哥哥别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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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带疤的修车工的确是蒋识君。
六月江师运动会的时候,季雨被大变样的蒋识君堵在了厕所。
季雨下意识想要逃开,正要喊住最后一个往外走的男生,嘴突然被捂住。
浓烈刺鼻的机油味窜入鼻尖,激得季雨想咳嗽,蒋识君硬生生给他捂回去了。
“闭嘴,我只想跟你叙叙旧,别做些让我难搞的事。”
蒋识君松开他,走到厕所外把“正在维修”的牌子挂上,然后关门进来。
不远处操场充满活力的广播音乐声隐约传来,季雨无言滚了滚喉结,离了几步远,跟阴沉沉的蒋识君对视。
蒋识君变了,不再是绵竹镇里高高在上的霸道孩子王,身上透着股浓浓的社会混子气息,头发遮挡眼睛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季雨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思忖着自己大声呼救或者冲出去的可能性。
“季雨……”蒋识君的声音粗糙沙哑,像很久没喝过水。
季雨:“你找我做什么?”他控制着自己尽量流利地跟对方谈判。
“你是在怕我吗?小雨,你怕我。”
季雨恶心得紧紧蹙眉,他想说“别叫我小雨”,忍了又忍,只是再问了一遍:“你要干什么?”
“你紧张做什么?”蒋识君手指在墙壁蹭过。
这个动作对于曾经的季雨来说格外熟悉,他瞳孔微微睁大。
但蒋识君只是转着手指打量,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季雨蓄力想要撞开他冲出去的前一秒,蒋识君突然凑近他,伴随刺鼻机油味飘散而来的还有对方的声音:
“小雨,我喜欢你。我很早就喜欢你,所以喜欢捉弄你,现在我给你道歉,小雨……”
蒋识君把墙灰往自己脸上蹭去,力道越来越重,脸皮划出一道道红印,布满血丝的眼底蓄满偏激。
季雨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半步,蒋识君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似乎想来抓他的手。
季雨飞快躲开,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蒋识君,他突然又沮丧下去,手上重复着抹墙灰蹭到自己脸上的动作,祈求地望向他。
“小雨!小雨……我真的好喜欢你,是我当时不懂,我老想欺负你……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
季雨:不是他有病吧?
第67章 控制欲
江师校外,越野车内。
季雨心不在焉咬着吸管,岑之行叫了他两声都没回神。
岑之行盯着他稍白的脸色皱起眉头,俯身扯过他这边的安全带系好,动作略显粗暴。
“咔哒”一声,季雨浑身激灵,慢半拍地眨眨眼。
“哥……怎么了?”
岑之行冷脸盯着他看了会儿,把他手里的奶茶截过去喝了口。
甜滋滋的水蜜桃味儿,他不喜欢,但季雨喜欢,皱眉又把奶茶递回去。
季雨视线随他动作来回,茶色眸中映着不解。
岑之行曲起手指敲敲他额头,“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在学校受欺负了?”
季雨抿紧嘴唇,欺负吗……?好像算不上欺负。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还是咽回肚子里,难道真要说欺负他十多年的蒋识君突然发疯一样跟他表白?
他没这么自恋,也说不出口。
何况对面是岑之行——他的男朋友,跟男友说另一个人喜欢自己?
好奇怪,像是故意争宠……
季雨勉强笑笑,岑之行还看着他,深邃幽黑的眼瞳中盛满包容,像鼓励孩子说出委屈,然后会立马气势汹汹为你找回面子的家长。
心脏软塌塌不成样子,被蒋识君吓到的疑惑的不安的情绪被人妥善安置。
季雨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鼓起笑容。
“大学里面都是好人,没人欺负我的,就是……有点羡慕别人能大跑大跳。”
他没撒谎,作为志愿者给运动员递水的时候,穿过灼灼日光看同学在操场狂奔夺冠的时候,他真的很羡慕。
尽管他身体超好,爬山上树都不成问题,班上正好没人想参加150田径,他回班长信息前还是被行哥拦下来了。
头顶被狠狠蹂躏,季雨单手捂了下。
岑之行:“羡慕什么,你参加点跳高跳远我都不拦你,非要参加1500田径,跑完耳朵出问题怎么办?”
“不会的……”季雨小声嘀咕,“我自己心里有数……”
岑之行语气严厉:“可是我心里没数,我担心。李医生也说最好不要参加剧烈运动,耳蜗可能出问题。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季雨下意识摸了摸一体机,除了最开始动完手术那几天难受得死去活来,后面恢复好之后耳蜗可谓是相当听话,几乎没有太多副作用,军训拉练的时候也好好的。
许是太过安逸,他就掉以轻心了。
季雨轻咳,眼神闪躲,戳戳岑之行手臂,“哥,我错了,我就是看班长在群里喊半天拉练,我觉得我可以……对不起,我很珍惜它的……”
岑之行看起来还是有点不高兴,像摸小猫一样摸摸他的脸,在下巴捏了捏。
男人没说话,话都藏在动作里了,揉揉捏捏完回握方向盘,自顾自启动车辆。
季雨跟白敏敏约了一起吃晚饭。
岑之行也要跟着去,季雨没办法,不让他跟着的话,岑之行回家肯定要跟他闹脾气,最后受罪的还是他自己,问过白敏敏的意见后还是同意了。
他们约在一家连锁川味火锅店,季雨白敏敏都能吃辣,但岑之行不行,季雨去前台换了鸳鸯锅,专门给岑之行打了碗不辣的蘸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