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和苏观的连结,几乎是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苏观交到泰安医院来,让她接受检查,看看身体情况能不能符合移植的条件。
苏观捏着电话,并没有否认:“是的,母亲,曾经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您安排的。”
既然是“曾经”,那就有一定有现在了。
“您以前的恩情,我可以还给您,十倍二十倍,只要您愿意。”苏观说得轻描淡写——她能够这么说,当然是因为有人给她兜底。
苏雅瑛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需要你为你的姐姐考虑考虑。”
“我的姐姐?”苏观反问,带着些许的嘲弄。
苏雅瑛好像被刺了一下:“不是你的姐姐还能是谁?那是我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她当然是你的姐姐,你们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好好好,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苏观这种漫不经心的调子终于让苏雅瑛心头的危机意识愈发强烈了。
是啊,苏观才是那个和文周沁有血缘关系的Alpha,现在只有她才能帮上她的忙了——
尽管很不愿意,苏雅瑛的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哀求道:“不管怎么说,母亲之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姐姐走失了很多年,现在终于苦尽甘来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希望你……不计前嫌,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医院一趟。”
天知道这些低三下四的话从苏雅瑛的口中说出来有多么的难得!
苏雅瑛几乎是要把手机捏得粉碎了。
可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苏观而已。她的身上有她的血脉,是Alpha。
她完全拿捏不了苏观——她和顾奕西的关系那么好,所以才会支撑苏观说出什么偿还她十倍百倍。
……可是苏雅瑛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只想要文周沁健健康康。
“观观,”她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对母亲有很多意见,我明白你生气,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的姐姐身体出问题了。”
然而不管苏雅瑛怎么说,苏观都不买账。
“嗯啊,原来是我的姐姐啊,这样我会考虑的。”
最后,苏观以这一番话结束了对话。
苏雅瑛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苏观的态度高高在上、拿捏一切,就像她从前对她、对方今越做的那样。
苏雅瑛心头痛悔,她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现在方今越对她的态度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女儿也是。
至于曾经的爱人——她早就与她分道扬镳,更不会爱她了。
苏雅瑛摸到自己脸颊上面的泪,最后不由得恸哭起来。
***
文周沁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从手术台回来之后,她请求护士把苏雅瑛叫过来,她说有事要跟苏雅瑛说。
苏雅瑛眼底泛着红,没日没夜的哭泣早就让她形销骨立。
“沁沁,你叫妈妈过来做什么?”
文周沁张口,很费劲地说了话。
意思是她错误地用了不该用的药,那药还有剩余。
苏雅瑛立刻警觉,“什么药?谁让你用的?有什么作用?”
文周沁只觉喉骨被嵌了一排钢钉,她只能简短地说。
她说自己生病和那药有关系,是有人让她用的,说这样才会让她找到亲生母亲。
这样的话当然有破绽,只不过苏雅瑛无心追究,她从文周沁那里得知了这药剂还有剩余——放在江北的某个仓库,房间里面也有散装。
“妈妈,对不起,是我的错,当时我鬼迷心窍了……”文周沁一边说,眼泪水一边就从眼眶里面流出来。
苏雅瑛心头惶惶,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过她仍旧不舍得对文周沁说一句重话,只是说:“好,妈妈知道了,妈妈会去看看的。你好好在这里休息。”
出去之后,苏雅瑛熟练地拨通了苏观的电话,语气也相当卑微:“观观,你今天有空么?”
如果不行,她还会去打方今越的电话,还会去打顾奕西的电话。
总之,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
她以往欠她们的,这一点她承认了。
***
不好的消息
总是缠着不幸的人——尽管在这之前,苏雅瑛几乎不会用这句话形容自己。
但是她现在相信了。
她找到了文周沁剩下的那些药剂,也送去检测了。
结局让人心寒。
不过让人唯一欣慰的事就是,苏观今天好像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
她说她会来的。
“什么时候呢?”
“还不一定。”
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回答,已经能够让苏雅瑛觉得莫大感激了。
事情已经铸成大错,苏雅瑛也没办法再指责文周沁,她现在只想安抚她。
***
文周沁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瘦得皮包骨头。
这便是Alpha的脆弱……
苏雅瑛觉得自己孩子的面貌几乎都发生了变化,全身上下,本该有的也没有了。
皮肤都在脱落,长出的新肉也惨白。
“沁沁。”她叫她。
文周沁眼泪立刻就涌出来,强忍着喉咙的不适,不住求饶,希望妈妈能够救她一命。
苏雅瑛比她想象中的爱她,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只是问:“也就是说,你本来身体是好好的,对吧?”
文周沁点点头,喑哑着说自己错了。
“没事……都没事,谁给你的这个药?电话呢,有没有?见没见过这个人?”苏雅瑛耐心地问。
文周沁示意苏雅瑛拿来自己的手机。
苏雅瑛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
她叮嘱她好好待着,她会弄清楚——但是文周沁拉着她,“妈妈,不要走。”
“没事的,这里有人保护你,你会没事的。”她说。
文周沁痛苦吞声,只能答应,绝望地听着房门带上的声音。
她真的会没事吗?她自己都不相信。
咦?怎么关门的声音才刚刚结束没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开门了?自己的病情现在恶化得多,常常出现幻觉。
文周沁没睁眼。
可是,她却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床边。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睁开眼发现当真有人时,只是痛苦地再闭眼,安慰自己别吓了。
“文小姐,你已经害怕得不敢见我了么?”
声音熟悉,是方今越的声音。
文周沁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现实,她睁开眼睛,看清来人。
方今越淡淡地笑着:“有本事作假,没本事承担后果么?”
文周沁别过眼睛,干涩:“说、说什么……”
“我本来就是妈妈的孩子。这些本来也是我的。”她嘟囔。
然而,方今越却低下头,强硬地扭转她的下颌,使她面朝自己。
“当初和那个人签订协议的时候,她这么告诉你,你就相信了,对不对?”
“你有这么多机会和生母联系,怎么不找她求证一下,你到底是谁?”
文周沁张口结舌,眼睛瞪得滚圆,眼窝深陷。
……刚刚妈妈还说,苏观会来做检查的,她也是Alpha,她就有救了。
“实话实说吧,你第一次耍这个把戏的时候,我还给你留了情面,”方今越冷冷地睨着她,“没想到你还会想再用第二次,那完全是咎由自取。”
文周沁仍旧没说话。
“和你签订协议的人,你不认识她,对不对?”
文周沁点点头。
方今越淡笑:“但是我认识,我还知道她的名字。”
“你认识这个么?”方今越说着,一边拿出了一根淡蓝色针管,里面流淌着不明液体——这个包装文周沁记得。
是苏雅瑛第二次带来给她用的辅助用药,就长这样。
她看着方今越,又看着她手中的药剂,又想起苏雅瑛当初的抱怨,妈妈说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原来不是可有可无的药剂,而是致命的东西。
***
苏雅瑛找人查了这个电话号码,结果是一无所获,她只能采取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打过去。
她本来以为电话不会接通。
那边有个清脆的女声,和她交流了两句,便让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