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着彩衣的舞女们步步生莲华间环绕如含苞待放的花,齐齐往外一仰舞,便有打扮更为华丽夺目的一个舞女自花芯而出,不知如何做到的,竟是平地升空一般轻盈地踩到了周遭其他舞女手中所持的软扇上。
舞女们随之变换阵型,自然成列地展开来,离云清晓他们所在的高台越发近了,而凌空主舞的舞女沿着软扇款款行来,眉眼间笑意如画。
来到离高台不过一丈之地时,舞女手腕轻动,所持软扇骤然间银光一闪、轻纱落下现出软剑的行迹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踩着最后一个同伴撑起的扇面落到了高台上。
方才柔软的举止变得凌厉,她持剑目标明确地朝龙椅上的应津亭而来。
与此同时,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蒙面黑衣人自高台上方的横梁跳下,拿着更短的匕首,亦是凶意明确——匕首寒光直指应津亭身侧的云清晓。
电光石火间,云清晓寻思着他今天还想回家吃粽子呢!
第20章
“刺……刺客!”
“有刺客!快护驾——”
“保护秦王!”
“禁军呢!快点把刺客抓起来!”
“该死,禁军是干什么吃的,竟能让舞女把刀剑带进来!”
“梁上有人都没发现,钱都指挥使这皇粮吃得真容易啊!”
“禁军在干什么!动作快点!”
“钱都指挥使居然喝醉了?这端午席有这么好吃吗……”
“等等,靖安侯……”
底下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响起七嘴八舌,高台之上须臾之间刀光剑影,同一大殿内的场面仿佛被强硬地划分为了两个极端。
云清晓先看到了冲应津亭去的软剑,寻思着皇帝被刺杀的名场面也是让他瞧见了——还没寻思完,发现横梁上又跳下一个黑衣人。
嚯,居然真的有蒙面黑衣躲房梁上搞刺杀的!不过既然都能悄悄躲上房梁了,干嘛还要安排舞女打草惊蛇,直接跳下来剑指龙椅不是更快,难道舞女和黑衣人不是一伙的?那应津亭这敌人也太多了吧!都选今晚动手,这么默契吗!
——还是没嚯完,思绪转瞬又跳到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云清晓发现这黑衣人怎么好像是冲他而不是冲应津亭?
脑子清楚这个事实,但他并不强健的身体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云清晓此时才知道原来面临生死危机自己都能这么“淡定”……
早知道就不该觉得坐在皇帝身边很有意思!坐他哥身边的话,就算有刺客针对他,他哥武艺高强也能护他一下。他还想今天宫宴结束了回家吃粽子呢!
下意识瞥向应津亭,云清晓发现应津亭似乎也被突发的刺杀吓懵了似的,坐在龙椅上没动弹。
于是云清晓诡异地心理平衡了——看,应津亭长那么漂亮的肌肉,现在遇到刺客不也躲都忘了吗,所以他这个纨绔不行,很能被理解……没想到他要和应津亭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唉,也不知道他的丧礼能不能蹭个龙气。
不过,“坦然赴死”的云清晓接着又发现,舞女和黑衣人应该不是一伙的,因为两个人一点提前计划过的默契都看不出来,那黑衣人的匕首也不知道怎么的,冲着云清晓这边来的路上却擦到了舞女手里的软剑剑刃。
软剑与匕首交错,两边的力道和气势都乱了。
舞女的软剑更长更易变形,本来想要从桌案上方穿过去刺杀龙椅上的应津亭,但黑衣人的匕首害得她软剑偏低了点,就擦到了桌角处,错失良机。
而黑衣人自己的刺杀行动显然也受到了影响,竟是仿佛是个生手第一次干这脏活一般,手一抖就把匕首掉到了地上,然后黑衣人落到地上去捡匕首,把正欲抽剑另找角度的舞女挡住了。
舞女本不欲和这莫名其妙跳出来的黑衣人有牵扯,只想奔着自己的目标速战速决,奈何被干扰,她大动肝火,心想哪条道上的窝囊废被放出来了:“滚开!”
黑衣人闻言也火了:“你哪条道上的蹿出来乱我计划!”
舞女没工夫费口舌,禁军再假装迟钝也得有个限度,做得太明显事后就不好看了,所以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不然禁军上来了这戏不好作。
抽回软剑,然后舞女想要踩着桌案凌空刺应津亭,但黑衣人还是很朴实地想要捡自己的匕首,行动间又把舞女妨碍了。
“蠢货!”舞女骂道。
黑衣人不甘示弱:“我计划得好好的,要不是你突然跳出来,害得我也不得不提前跳出来,能变成这样!你耽误了我的活!”
舞女难以置信,怎么会有杀手在行动的电光石火间还这么啰嗦的!
不过趁着这个时间,云清晓总算抓住了机会反应过来,站都不站一下就直接弓着腰往龙椅后面挪,生死面前形象什么的不重要!
挪了两步见应津亭还干坐着看刺客吵架动手,他连忙扯了扯应津亭的衣摆:“快躲吧还看热闹呢!”
生死面前敬称也不重要,反正应津亭又不是不知道他压根就没什么对皇帝的敬畏心。
应津亭闻言垂眸看向他,然后才回过神似的点点头,也一脸严肃往龙椅后面挪。
两个人蹲在宽大的龙椅后边,应津亭问:“你说的躲就是这里?”
云清晓扒着龙椅一脸紧张地注意着刺客的动向:“嗯!”
“恕朕直言,这龙椅没有真龙庇佑,躲在这里和不躲差别不大。”应津亭道。
“能躲一下是一下!”云清晓说着有点纳闷,心想应津亭怎么这么淡定?
异国他乡当过十五年质子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好啊。
“禁军侍卫和我哥……臣的兄长都上来了,只要陛下和臣别被抓住当人质,这两个刺客一定跑不掉!”云清晓又说。
应津亭笑了下,看向登上高台的台阶。
很显然,云清晓想得太简单了。
高台之上方才是没有安排侍卫的,刺客出现后禁军们似乎惫怠久了没马上反应过来、下意识先去看禁军统领钱都指挥使,然而钱都指挥使喝醉了,平时操练得潦草的禁军们看着高台上凌厉的刺客,竟是一时没人敢当出头鸟。
于是一部分侍卫们被今夜值守紫薇殿的禁军队长指挥去抓台下其他舞女,另一部分侍卫被队长带着堵在了上高台的台阶前。
云清寒匆忙绕过四散奔逃的舞女、乱七八糟追捕的侍卫、生怕被波及所以躲闪不及的朝臣们,好不容易来到高台下,又被其他侍卫挡在了外面。
而那方才还停滞不前的禁军队长看到了云清寒,就仿佛有了底气一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招呼着士气还不如土匪打家劫舍的禁军侍卫们往上冲。
没冲几步就叠罗汉似的倒在了台阶上,看得天生面色温润如玉的云清寒脸色肃冷,直接踩着几个侍卫的肩膀快步上了高台。
整个紫薇殿内乱如洪流,而洪流之中竟就是整个大宛的达官显贵、文武支柱,简直让人多看一眼都怀疑大宛明日便要江山覆灭。
高台之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书喜跌坐在地、失神无能的泥样。
此外秦王没被刺客针对,也没因此惊惧,仍然端着酒杯稳坐,唯有会武的近侍方才往前移了移、警惕地以防刺客调转矛头。
不知情的人瞧着,怕是要以为这刺客是秦王安排的,所以他自己才能这么从容不迫。
而两个不是同伙但“内讧”中的刺客此时总算回过神来一般,已经捞起自己匕首的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抓着舞女身上衣物的飘带,把她推向了刚上高台的云清寒那边:“你对付他!我杀人,帮你的一起杀!”
舞女咬牙切齿,但失了先机,也别无他法,只能憋着气和这个毁了自己本来能很顺利的行动的黑衣人暂且“合作”。
她手腕翻飞,软剑指向云清寒。
而黑衣人此时绕过桌案,踢开了颤颤巍巍但怕事后被问责所以还是尝试阻拦一下的大太监书喜,对龙椅后面的应津亭和云清晓哈哈大笑:“拿命来吧——”
闻言,虽是生死关头,但云清晓还是忍不住分神想,这黑衣人发言好反派啊……
舞女的刺杀目标是应津亭,而黑衣人方才行动显然是冲着云清晓去的,眼下黑衣人自然是先紧着自己的目标下手,那匕首毫不客气就朝云清晓去了。
云清寒目眦欲裂,然而被舞女和软剑缠得实在分不开身。
云清晓倒是也想跑,但动作实在没人家专业的快,黑衣人和匕首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不过这方才还能和舞女打得平分秋色的黑衣人刺客似乎的确和他自己手里的匕首不熟,朝云清晓刺过去时竟是刀尖又不慎擦到了龙椅椅背,云清晓听到那刺客不大高兴地骂了声,然后看到那匕首寒光冲自己手臂而来。
……也行吧,云清晓寻思着,伤到手臂总比心口中刀来得好,他哥那边好像马上就能抽开身了,或许赶得上救他一救?
然而出乎云清晓——以及在场还有空关心刺杀现场进展的其他所有人——的意料,黑衣人的匕首捅到云清晓之前,本来不是黑衣人的目标所以被直接忽略掉了的应津亭把云清晓扑倒在地。
应津亭挡在了云清晓的身上,那黑衣人的匕首也就结结实实扎到了应津亭的肩头。
云清晓错愕地听到应津亭闷哼了声,抬眸便对上了应津亭幽深的目光,那目光中竟还带着些许安抚意味。
黑衣人似乎也有点意外,作势要把匕首拔出来好继续刺杀云清晓似的,然而一软剑自舞女手中脱手后横空飞来,黑衣人为了躲闪连退数步,匕首也没来得及拔。
宫中除值守禁军侍卫外不能携兵器,云清寒此时拿着一柄方才踩着侍卫上高台时顺手从某个侍卫那里拿来的剑,而倒霉催的是那个侍卫不知是怕血还是怎么,佩剑居然没有开刃!用起来还不如木棍好使。
终于用手里这把废铁挑开舞女手里的软剑后,云清寒一掌拍在舞女肩头,舞女整个人都朝黑衣人那边飞了过去,云清寒趁隙来到云清晓和应津亭身边。
应津亭按着自己受伤流血的肩头,在云清晓的搀扶下正要坐起身,云清晓乱得大脑空白,看到云清寒到了身边才松了口气:“哥……太医!陛下他受伤了……”
“别怕。”云清寒轻轻扶住云清晓。
在场伤得最严重的其实是舞女,舞女被拍向黑衣人后,黑衣人退无可退只好又给了她一掌、把她拍到了地上,然后黑衣人奔着最近的窗户逃窜,离去之前还骂道:“倒霉催的——姑娘,对不住了啊,我行动失败先跑了,咱俩散伙!”
舞女呕出一口血来。
看到黑衣人跑了,那禁军队长舞着剑:“追——”
云清寒没有离开高台,担心黑衣人调虎离山杀个回马枪。
而那黑衣人匕首使得不怎么样,逃跑轻功却了得,别说宫里禁军这些废物大点兵,就算云清寒真追出来了也不敢保证能追上。
夜色下又极方便隐匿踪迹,而且知道舞女刺杀内情的禁军高层也有些拿不准那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钱都指挥使另有安排,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反正追得不大上心。
面对这样的“对手”,黑衣人跑得都觉得没意思。
若是有人追上了黑衣人,会发现这刺客在宫里兜兜转转,最后竟是奔着皇帝寝宫琅钊チ耍�
黑衣人熟门熟路地落到房梁上,和守在这里的“同僚”影卫叹气:“主子有病。”
——方才在紫薇殿内吊儿郎当的男人声音,此时变回了女声。
她想不通:“不是主子自己说要弄伤那个云二少爷,好把人留在宫里吗?事到临头了他自己搞了个英雄救美,真是……美色误人!我演蠢货刺客演得很辛苦的好不好!一点都不体谅下属!”
另一个影卫没她这么张扬,也不敢对应津亭指指点点,只好说:“主子自有安排,计划临时有变,来不及说也正常。”
……
禁军侍卫们无功而返时,紫薇殿内已经消停了。
宫中除了禁军值守外,还有秦王培植出来的万杉军,万杉军和操练时水漫金山的禁军不同,一身甲胄重得实打实,上行下效纪律极高,眼下紫薇殿内迟迟而来的万杉军正在善后收尾。
秦王仍然坐在原位,而受伤的应津亭在云清晓和云清寒的陪同下由万杉军护送回了琅睢⑿街紊耍劣诮裢砉绾痛躺焙笮匀欢加汕赝踅幼抛蜃限钡畲χ谩�
应津亭“运气好”,虽然血流得吓人,但伤口不严重,太医小心拔出匕首,然后上了药包扎。
云清晓就眼巴巴地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应津亭肩头沁出血色的纱布。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今晚紫薇殿里刺杀的场合。
既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当做刺杀目标的一天,也没想到当时应津亭会替他挡刀。
云清寒在边上一看云清晓的表情,就知道这傻弟弟他今天怕是难带回家了。
太医给应津亭包扎处理好伤口后,恭顺地退出了这皇帝的寝居,然后殿内就只剩下应津亭和云清晓、云清寒了。
——大太监书喜劫后余生后忙不迭因为救驾不及时告罪求饶,然后被秦王留在了紫薇殿说要和其他渎职的侍卫宫人一起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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