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造次 第35章

“……”云清晓被他的语气逗得奓毛,外强中干地瞪回去,“谁要跟你聊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就偷鸡摸狗揍孙莫学这点事吗!我当然要来,他敢给我下药,我非要亲自揍他两拳头不可……主力当然交给你了,你现在闭嘴,麻袋拿好!”

应津亭莞尔:“这么凶呢,少爷……是怪我午后那会儿没伺候周道吗?”

云清晓脸上开始烧了:“应津亭!”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应津亭拉过云清晓的手腕,带他在丞相府这园子里躲着光走。

云清晓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应津亭的手有接触,但正干着偷鸡摸狗的事也不便太张扬,所以抿了抿唇忍着没动。

“不过孙莫学是怎么给你下药成功的?”应津亭好奇道。

云清晓皱了皱眉,简短地把来龙去脉说了。

听完了,应津亭挑了下眉:“这样听来,你是觉得其他人都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孙莫学……他不是个好玩意儿,跟你有旧怨还老招惹你烦心,就算不是他下的药,被打这一顿也不冤枉,所以我也不是莫名其妙想帮他说话,但你就没想过,万一是其他人呢?就这么相信别的人?”

云清晓啧了声:“我都仔细琢磨过了,这事儿九成九是孙莫学干的,不信待会儿麻袋套上了听听他会说什么,多半会心虚猜到是我找人来打他。”

“万一真是别人,那你不是放过了一个藏在身边的隐患?”应津亭深究。

云清晓叹了声气:“我总觉得你下一句就跟我哥一样,准备说我就是太把人当好人了、要吃亏。可这‘隐患’压根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我就把周围人怀疑个遍,那我还怎么过日子了?我是确认了其他人的确没有异样症状,才排除他们的,不是单纯主观愿意相信他们。”

应津亭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云清晓抿了下唇:“我也不是这意思……唉呀,找孙莫学吧,干正事!”

通过偷听路过的丞相府仆从聊天,云清晓和应津亭没费太多功夫就确认了孙莫学住的地方。

孙莫学已经睡了,屋里黑灯瞎火的,应津亭直接进了屋内,用云清晓特意准备的大麻袋、皱着眉亲手把孙莫学装了进去,期间孙莫学要醒,应津亭把他打晕了。

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到别人府上把人套了麻袋,还把人从屋子里搬到了外面街上,接着应津亭隔着麻袋又把孙莫学揍醒了,才示意云清晓上前泄愤。

云清晓踹了麻袋一脚。

孙莫学稀里糊涂头昏脑涨,嗷了一声,喊起伺候他的小厮名字来:“怎么回事!谁敢动本少爷……”

云清晓没吭声,专心揍麻袋。

麻袋里的孙莫学躲也没处躲,被揍清醒了点:“这哪儿啊!外面是谁!我不是在自个儿家睡觉呢吗……”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丞相府……唉哟哟,够了!够了!”

“兄台!不管你是谁,你想要什么你直接说,本少爷的爹都给得起……但是打死了我你可负不起责!”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的!我知道了,是不是云清晓那个王八蛋!哈哈!他肯定是出丑了……嗷!”

云清晓恶狠狠用最后的力气踹了孙莫学一脚,然后对应津亭挑眉:看吧,我就说是他这孙子干的!

应津亭笑了下,替补上去,正式揍了孙莫学一顿。

倒也拿捏了分寸,毕竟云清晓没有真打算弄死孙莫学。

揍完之后,好请好送,应津亭又把麻袋扛回了丞相府里,把人事不省的孙莫学倒回了他自己床上,接着带着云清晓轻快地离开了,没惊扰丞相府半分平静。

被应津亭送回了靖安侯府后,云清晓坐在自己的其雱院里能痛快地笑了:“孙莫学醒了之后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被鬼揍了一顿!”

应津亭陪着他高兴了会儿,然后理直气壮地问:“今晚我睡哪儿?”

闻言,云清晓的笑意定在了脸上:“……你不回皇宫吗?”

应津亭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宫门都关了,我怎么回去呢……我明日说不定还得想借口应付秦王盘问。云二少爷安排我做打手,不给俸禄也就罢了,这会儿若是还让我自己睡大街去,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云清晓别过目光,干巴巴说,“那我让剑刃给你收拾个屋子,你住一晚明早就走……我哥看到你在这儿会找我麻烦的。”

应津亭不慌不忙地点了下头:“那你哥看不到的时候,我能随意来找你吗?”

云清晓微微一顿,视线挪回了应津亭脸上:“今天是意外!你之后还来找我做什么?出宫多麻烦啊,别了吧……”

应津亭轻笑:“当然是来找你谈情说爱,毕竟我都把你看光了,还对你‘上下其手’,不负责似乎不太合适,你说呢?”

云清晓难以置信地瞪着应津亭。

应津亭还是一脸笑意。

云清晓默默往远处挪了挪:“我觉得我们就像前段时间这样没有往来比较好……你不能拿今天的意外来调戏我!你擅自闯进我屋子,我没跟你生气已经很好了,你还顺杆往上爬……”

“你没跟我生气的话,那我为什么不能再来找你?”应津亭十分理直气壮。

云清晓闹心道:“不是,你……你还记得回长陵之前你说过的话吗?你自己说的不来纠缠我了,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很好吗?”

应津亭颔首:“清晓,我当时说那话是认真的,今日出尔反尔了也是正经的。”

应津亭本是觉得自己不该和情爱之事扯上关系,所以想远离云清晓避免越陷越深,但数日不见,今日重逢,应津亭下午待在云清晓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思来想去就剩一个念头——他怎么就不能和情爱之事扯上关系了?

左右云清晓似乎并不排斥男风,至少不排斥他的手……那就再厚着脸皮纠缠试试呗,他本也不是什么进退得宜的君子。

云清晓有些没辙:“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巫蛊之术?今天这样的突发意外显然是罕见情况,之后就算再发生我也会控制好自己的嘴,所以你就别浪费时间和我耗了吧……”

“不是的,清晓。”应津亭正色道,“我是当真心悦你,不是出于顾忌你我之间旁的牵扯。”

云清晓想要叹气:“……行吧,可就算你喜欢我,也不等于我就要喜欢你,是吧?”

应津亭颔首:“当然。所以,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说即便试试新鲜也不找皇帝,那等我之后不是皇帝了,你能答应和我试试吗?”

第37章

应津亭的这个问题,云清晓这晚没有回答,他说着困了就回屋去了,应津亭噙着笑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穷追不舍。

翌日一早,应津亭没走成,因为他准备告辞的时候,发现靖安侯府的府医齐大夫过来了,说是云清晓病了。

昨日午后先是被孙莫学下的药折腾了一通,夜里又出去一趟,虽然揍了罪魁祸首让云清晓心情舒畅,但毕竟是奔波还吹了风,一觉睡病了对云清晓这身子骨来说倒也不奇怪。

靖安侯府上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孙莫学下药那回事,但对云清晓突然病了的情况并不算很紧张,毕竟只是风寒发热,齐大夫得心应手。

但病情虽然不紧张,也并不妨碍云清寒迁怒,虽然知道揍孙莫学是云清晓的意思、某种程度上应津亭只能算是侍卫打手,但云清寒觉得就是这人把云清晓深更半夜带出去,结果让人病了。

——至于他自己其实事先也知道云清晓要出门但最终并未阻拦的事,云清寒毫不客气地忽略了。

“陛下还是回宫去吧,免得在舍弟院子里过了病气,臣担待不起。”云清寒下逐客令。

应津亭不慌不忙:“清晓还没醒,他醒了朕自会离开,还是靖安侯府上朕留不得?”

云清寒冷笑。

“清晓怎么样了?”一道老迈但精气神尚算充足的声音随着脚步传进来,是老太君过来了。

云清寒脸上冷意转瞬退去,上前搀扶:“祖母,您特意来做什么,那小子自己大半夜跑出去玩,吃顿教训也是活该……也没什么事,齐大夫说烧得不厉害,要不了中午就能好。”

老太君点了点头:“那便好。”

然后她看向了同样站在院子里的应津亭:“老身听府里人说似是陛下在清晓院子里,所以过来见个礼……”

“老太君言重了。”应津亭连忙上前扶住她的另一边手,没敢受半分礼。

云清寒看了眼云清晓寝卧房门的方向,对老太君说:“祖母,我送您回去吧。”

老太君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应津亭,还未开口,应津亭已经笑道:“您不便费心,晚辈脸皮厚,在此自便。”

老太君略微一顿,和蔼笑了笑。

出了其雱院,老太君拍了拍云清寒搀扶着她的手:“我方才听人说,你似与陛下不大和气?”

云清寒叹了声气:“您别担心,不是什么正经矛盾,只是我觉着清晓与陛下走得太近,总有些忧心。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明白过陛下为何突然接近清晓,偏偏清晓似是把人当了能交底的,说着不来往了,不知怎么又有了牵扯……”

“清晓啊,虽然确实行事不稳重,但他从小到大就没结交过品性不堪的朋友。”老太君宽慰说,“若你忧心无用,不若且信清晓的眼光,别操心了。”

云清寒颔首:“是,我知道了。说多了他也嫌烦,暂且观望着吧。”

送老太君回了她的院子,云清寒本欲告退,但迟疑过后,还是一边跪下一边开了口:“祖母,有一些本应早告诉您的事情,此前我擅自做主未曾让您知道……”

……

云清晓午前退烧醒了,但仍然浑身乏累懒得起身。

看到应津亭还在,云清晓有点意外:“你不是说一早就回宫吗?”

应津亭当着剑霜和剑刃的面,伸手摸了摸云清晓的额头:“你病了,我当然要等你醒来确认你没事了才能走,不然多有损我体贴的好面貌,不是吗?”

云清晓:“……你什么时候体贴过?”

趁着云清寒还没过来,云清晓抓紧把应津亭赶走了,他这会儿脑子不够清醒,可不想听他哥和应津亭扯头花。

应津亭见云清晓退了烧,的确没什么大事了的模样,便也没再逗留,离开靖安侯府回了宫。

云清晓继续懒洋洋休养了一天,第二天傍晚觉得精神大好了,才和祖母兄长一起用膳。

晚膳吃完,老太君把两个孙子留了下来,遣退了仆从,单独和他们谈话。

“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清寒稳重、早已能独当一面,清晓我虽偶尔发愁你仍是孩童习性,但到底也并未真当你还是个孩子,再过一年多都要及冠了,还把你当孩子的话,这话说出去多叫人笑话。而且这家里有清寒在,你们兄弟俩感情好,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老太君接着直言道:“昨日清寒把清晓你在陵江所见所闻,都与我说了,我辗转难眠,今日又踌躇了一个白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玉章山地宫去。”

云清晓怔愣,扭过头看向云清寒,又看了看祖母。

老太君微微抬目,回忆着往事:“我这师姐、你们封老前辈她性子固执,说一不二,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说起顽固来指不定比她还厉害,偏又没她坦率,多了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当年她说从此与我南北不复相见,我虽当时并未拦得下她,但实则心里清楚,我那时若愿意放弃在长陵的一切去寻她,她只会欣喜,并不会当真一次不合便断情绝义。”

“可我那时放不下顾及的一切,不光是已经由当时陛下亲赐的婚事,还有那时刚随我从战场回来的女军们,我还没来得及安置好她们。”

“可不论如何,当时就是我舍下了师姐她,违背了我们离开玉章山时说过的话。后来我就更多‘放不下’了,有了你们爹这个孩子,再后来你们祖父壮年辞世,我得帮着你们爹接手靖节军,等军中稳当下来,手握军权的靖安侯府总不能没人在国都让朝廷安心,我便回到长陵,再也没离开过……”

听到这里,沉默至此的云清寒想要开口,被老太君抬抬手压了下去:“不急,我先慢慢说完。”

“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师姐,但当年是我背弃了她,又这么多年过去,以她的性子,我想她早就真的放下、不愿意再被故人旧事牵绊,我也没脸再去求和。”

“可此番听了她的消息,还有她和阿晚、也就是你们娘亲的关系,我才明白,她若是不肯再和我有半分牵扯,当年估摸是不会同意阿晚和你们爹的婚事的……这些年,是我太畏缩了。”

“她既已回了玉章山,我也该回去才是。都道落叶归根,我也是这把年纪了。”

云清寒和云清晓听得出祖母意中坚定,便只问她打算何时动身。

老太君——任纤宜笑了笑:“明日吧,就不耽搁了。回到玉章山之后,若是你们封老前辈她还养着信鸽,那我就给你们送个信报声安好,若你们没接着我的信,也不必在意。”

云清晓闻言有点急起来:“您这意思……不会是说您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吧?”

“当然,我回玉章山,还带着旁人伺候不成?那会叫你们封老前辈轰出来的。”任纤宜笑道。

云清晓眉头紧锁。

“放心,祖母我虽然老了,但精气神还不错,回家而已,记得路,就不麻烦身边的人跟着奔波了。”任纤宜道,“只是我院子里伺候的那些老人,我走之后你们也要好好安置她们,算是替我这个祖母照料照料。”

“祖母……”云清晓见他哥不说话,只好独自着急,“我知道您身子骨好,这把年纪了但比我都强健,可我前两个月刚从南边回来,还没过陵江呢就已经觉得山高水远了,我知道一路上得走多久!何况玉章山虽然还在那儿,但那地方已经成南颖的了,您也说了,这么多年没再离开过长陵,那您没见过南颖挨着玉章山建的皇宫,万一路况变了怎么办?”

任纤宜和蔼地看着云清晓着急,难得老小孩似的逗趣道:“路况变了,那我当然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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