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攀折天之骄子 第14章

不代表浮蘅不爱生气。

从前他不让浮蘅喂饭了,他生气;不穿浮蘅准备的衣服,他生气。只要不顺浮蘅的意,他就有很多气憋在心里。

浮蘅生气时,就是这样子。说话的语调平平无奇,无爱无恨,像隔着一层屏障。

冷芳携不敢在此时违逆他,勉强点了点头,却只是站在原地,未进一步,也未施术点燃其余明珠。他怕一旦身处光明之中,浮蘅做出了什么事,两人再难回头。

“你从前与我提及道侣一事。”浮蘅不在意冷芳携的回避,平淡地说,“柳今歌人品贵重,修为与你相当。你们同为剑修,在修炼一途也能说得上话。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你打算何时与他结为道侣?”

在浮蘅口中,柳今歌样样皆好,他似乎对柳今歌很满意。

冷芳携的心却一沉再沉,沉到了底部。

飞宫外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暴雨中电闪雷鸣。

许久之后,冷芳携才开口,他的声音稍显滞涩:“我对柳今歌已无他意,之前将朋友之情错认,现在想清楚了。”

“哦。”浮蘅点点头,下一秒语调蓦地阴沉,“那为何他还日日送你云信,信上字字亲昵,你二人分明私下还有联系,他将你当作未婚夫了!这样,你还要欺瞒我?!”

云信?

可自从上次见面后,他就没收到过柳今歌的信了。

脑海闪过一种确凿无疑的可能性,冷芳携拧眉,忍着恼怒道:“你把我的信都截了。”

浮蘅不理会他,又发难:“后来你总算找到机会,以带新弟子入秘境为理由与他碰面。芳携应当很开心吧,只是为何不同我分享你的喜悦呢?难道已经嫌弃师尊了。”

这些似质问似委屈的话落入冷芳携耳,听得他一阵腻歪。好好一个渡劫圣尊,现在像个凡夫俗子拈酸吃醋。

烦腻过后,一直沉在心底的担忧重新涌现。

他现在怕是羊入虎口了。冷芳携苦笑。

在秘境中时,他用浮蘅贬低青蛇,认为浮蘅再差,也尚能自控。可现在来看,真是他眼瞎了,浮蘅怕已经失控了!

再想逃为时已晚,冷芳携只能硬着头皮安抚,祈祷浮蘅快点恢复正常。

但浮蘅显然已经发疯,他话没说两句,体内浮蘅留下的神识忽然蠢蠢欲动。

浮蘅的神识不似本体表现出那样温和可亲,反而透着一股阴阴的味道,像极了沉在扶元界最底部的幽晦。落在冷芳携身上的虽然只是极小极细的一缕,且浮蘅有意收敛存在感,仍然难以忍受。

但这么多年和神识共处,冷芳携不习惯也习惯了。

神识这种东西无比私密,便是再要好的亲人朋友对此也十分忌讳,同辈相交时,往往要将神识收敛到极致、不露一丝。师父将一抹神识放于弟子身上,日日夜夜,此种行径更匪夷所思,扶元界万年岁月中,也只出过一例€€€€一位修灵魄的邪道宗师以神识操控折磨弟子,如遇生死危机那抹神识便抹去弟子灵性、占据身体,由此达成死而复生的目的。

但冷芳携从未怀疑过浮蘅,最初发现浮蘅神识存在时,他也只是觉得古怪、不自在,那时正值风华时节,整日外出拔剑除魔,好不潇洒。却发现原来长辈时时看着他,冷芳携的情绪转变极为复杂,既有被师尊看护的安心感,亦有随之生出的恼意和羞怯。

他以为那只是暂时的,直到发现浮蘅神识日夜不去,恼意压过其余复杂情感,一气之下闯入流云飞宫质问浮蘅。元婴大能的愤怒放到任何其余人面前,都不是能轻松应对的事,浮蘅看他却只当他是不懂事的小孩,说留下神识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随之而来的筛选亲友、过问行踪,种种行事让古怪意味越来越浓厚。冷芳携的神识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能感知到浮蘅神识中的古怪情感。

一次他自恃在神识一道修炼有成,想将浮蘅的神识赶出去。

仅仅一个触碰,他坚固强大的神识瞬间陷入崩溃,在眩晕、颤抖和无尽的痒意中,冷芳携窥见了浮蘅种种阴暗的思绪。

那些混乱的想法……

及至今日,他也不愿回想。

全然不似一位风光霁月的道尊,比最黑暗处,最冷心冷肺的无心人还不如。

也是在那一次,冷芳携终于明了了浮蘅的情感。

当得知那些不伦念头,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荒谬,浮蘅对他如兄如父,待他如亲子一般,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念头?他甚至怀疑过有人算计他,抑或邪魔作祟。可逐渐的,他发现那都是真。

随之而来的并非是愤怒,而是恐惧、害怕。

从前他觉得师尊浮蘅是一尊触手生温的羊脂玉,柔中带刚。现在雕像温润的外壳碎裂,肮脏内里走出来,将目光对准心心念念的猎物。

被一位渡劫大能视为掌中之物,其中含义可悲。因此冷芳携选择出逃,选择视而不见,选择忍耐,选择拖延时间。

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了。

无论他搜寻再多秘法,用再多灵物加强神识,在浮蘅面前仍旧一触即碎。

一道银灰色的灵纹浮现在浮蘅额头上,黑暗中亮得惊人,冷芳携已没心思再看。

“浮……”

他的身体一直颤抖,分不出是疼痛还是快乐。或者说,在最极致的感受中,快乐也是痛苦,痛苦亦是快乐。

他的思绪沉浸在身体最深处,企图用肉/体躯壳和重重灵机将自己保护起来,不去面对外界的狂风骤雨。

他太孱弱了,如一片摇摇欲坠的绿叶,被无情的暴雨敲打、裹挟,落入深深的银色潭水中。被水打湿后,再无飞起逃离的机会。

灵窍内幼弱的元婴童子端坐在莲台上,面露痛苦之色。灰色的阴冷邪物萦绕莲台,将清正和煦的光明变为黑暗,童子的脸色愈发苍白,脆弱的脖颈上缠绕阴晦气息。

庞大的神识将他裹住,一触之下如同电击,又犹如火烧。神识被qin入,被gong占,被wan弄,那些抵抗对浮蘅来说太过稚嫩,不过稍稍“嬉戏”便丢盔弃甲,乖顺地袒露出柔软鲜嫩的性命要害之处。

灵魂被鞭挞玩弄,肉/体亦在极致的快感中崩溃€€€€浮蘅只是用手环抱住他,冷芳携就不住颤抖,雪白肌肤呈现出激动的漂亮颜色,汗津津得蒙了一层粉意。(只是抱着,没有其他动作)

“……!!”

冷芳携想要大声尖叫,想要求饶,想要哭泣。

端持姿态数百年、高高在上的清鸿道君首次露出如此崩溃的神情。

即便身处生死危机时,冷芳携的表情只是淡淡,现在双目微睁,被欢愉的泪水充盈,承受不住了才浅浅滑出一缕,微放的墨色瞳仁里倒映着银灰色的纹路。

这样的表情,好像雨打风吹去,被人攀折玩弄,无力承受到达极致。

而这些都是他的师尊带给他的。

浮蘅教他如人类般吃饭穿衣,教他如何做一位修士,教他如何强大,教他道为何剑为何……冷芳携的世界由浮蘅和其他组成。

现在,浮蘅教给他最不该的一堂课。

面对饥肠辘辘、虎视眈眈的野兽,一次次喂食只是心存侥幸的拖延,最终沦为兽掌下猎物的时刻必将到来。

冷芳携花了数百年时间学会做一名弟子。

现在,浮蘅要他做他的情郎。

第18章 毕竟覆水难收!

神/交带来的极致欢愉令冷芳携混混沌沌,难以保持清醒,终日在感官的漩涡中翻涌。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暴风雨过去,流云飞宫恢复以往那般缥缈出尘的景象,好像那个疾风骤雨、崩溃欲死的夜晚只是冷芳携的一个幻想。

但身体里残留的酥麻与愉悦感提醒他,一切都不是幻觉€€€€他想要动一动手指,却引动全身微微颤抖,难以自持。

好一会儿,突然涌上的颤抖才渐渐消退,冷芳携重新找回对五官四肢的掌控力。

他现在被浮蘅死死抱住,坐在白玉台上。见他醒了,浮蘅换了个姿势,让他正面对他。

“睡好了吗?”高高在上的仙尊语气温和地询问,唇齿含笑,和煦可亲。

他竟然有脸问€€€€睡好了吗?!如果只是像以往那样同榻而眠,两人醒来不会是这个样子!

浮蘅一直抱着他,为的不就是锁住他不让他逃开吗?

感到莫大的讥讽与可笑,冷芳携没心情再去应付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人。他不吭声,浮蘅也不在意,犹自说自话:“你我已完成灵体交融,神识间极为契合。再等等,等你的神识更强大一些,我们就结为道侣,如何?”

冷芳携冷笑道:“不如何。”微微挺直腰背,垂目冷视浮蘅,“这个回答,师尊愿意听到吗?”

浮蘅自然不愿意,他直接忽视了冷芳携的回应,好似他欣然同意了,自顾自继续话题。

“和合大典便在剑峰上举办,延请你在各处的好友。除了必经的问契、灵合、天证,师尊想,你一向喜欢凡人,便再办一个凡人夫妻结亲的仪式。洞房,花烛……这些我已备好了。”

“还有喜服。”浮蘅始终淡淡的语气忽然起了波澜,一个微微上扬的语调,“我准备很久了。芳携此生唯穿一次的喜服,再华丽再珍贵都不够。”

手指微动,唤来一片云雾,冷芳携被迫偏头去看,见雾中缓缓捧出一身华丽服饰。艳红的颜色,在光芒下却跳动着朝霞般的色彩,熠熠生光,其上纹理花纹,无一不精致,可见在上面的用心。

更难得的是,喜服上充斥浩然灵机,浑然一件举世罕见的灵宝,在浮蘅口中,却只是件穿一次便罢的喜服。

“芳携喜爱光明,我便用每日晨出时最开始、最明亮的一抹霞光作织料,因为每日只能得一点,用的时间久了些,百余年下来才得这么一件,且还需再等几月完成。”浮蘅笑语款款,“因日日天气不同,逢雨雪天那光不合用,原本想过改换天象,可那等法术下的造物比不了自然光彩,于是不了了之,才让你等这么久。”

他居然那么早就打算将那些念头变为现实!

难怪最近百年浮蘅总是闭门不出,难怪他忽然升起流云飞宫……百年如一日只为一件穿一次的衣服。

极度震惊之下,冷芳携只有一个念头:疯子!

他输了。

他不该以为浮蘅能够自控,也不该以为只要斩却心魔,师徒之间便能回到从前。

毕竟覆水难收!

*

冷芳携被浮蘅关了起来。

他……也习惯了。从前不是没有被关过。

可这回不同以往,浮蘅不再满足于和他相拥而眠,抑或摆弄他的头发。神/交不仅给冷芳携带来一切难有回转的震悚,亦让浮蘅从此如猛兽出笼,再无约束。

除了每日日出后的两个时辰,他要费心力采霞光织喜服,其余所有时间,浮蘅都花在冷芳携身上€€€€他日日夜夜用神识包裹冷芳携,不断触碰他幼小稚嫩的神识,美其名曰:增强冷芳携的神识强度,为和合大典上灵合做准备。

冷芳携对此难以忍受,最开始尚能咬牙坚持,要不了多久便心神失守、崩溃欲死,对浮蘅破口大骂,浮蘅皆不动怒,甚至好似觉得他那般模样可怜可爱至极。

冷芳携的灵窍全然被陌生的神识灵魄入侵了,对方恬不知耻、登堂入室。

痛苦和羞恼下,冷芳携对浮蘅动了手。即便身处神魄迷离、难以支持的境地,一位元婴修士的攻击仍不可小觑,可浮蘅任由他击打发泄,甚至撤开灵力屏障,使冷芳携得以在他钢浇铁铸的肉/体上留下痕迹。

无论做什么,浮蘅皆照单全收。悲愤下的反抗,被他视为可爱的回应。

最为崩溃的一次,冷芳携感到灵窍当中的莲座发生异动,陌生的神识在那里扎根,蠢蠢欲动数日,终要结出淫/邪的果实,与元婴童子合为一体。

这无疑是触及根本的入侵!

冷芳携迟钝的神思尚未反应过来,霞光剑已应召出鞘,锐利剑芒刺穿浮蘅的胸膛。霞光威名赫赫,留下的伤口难以愈合,纵使越他几阶的大能亦然。

若非冷芳携尚保有理智,恐怕此剑便要正中浮蘅的心脏。那时浮蘅虽死不了,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反噬。

这些事,亲自为他铸剑的浮蘅不会不知道。但他丝毫未躲避,神色平淡,眼睁睁看着霞光刺穿胸膛偏左。

便是仙人也有血,颜色鲜艳如同宝石,哗啦啦涌出,顺着霞光剑身蔓延,淌至冷芳携的手臂。

说不清此刻是伤心还是愤怒,冷芳携只觉得双目刺痛,盈着眼泪,天地模糊不清。

“师尊乃受心魔蛊惑才做下这些事。”他艰难地开口,“浮蘅尊者是天地间顶天立地、通天彻地的大能,只一步便能飞升,近千年积累,何必因此毁于一旦。如果及时收手,徒儿权当之前那些不存在。”

这是他最后一次询问浮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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