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谢谢你,救了我
Coco敲门进来,问梁北林,达铭的李董周五晚上想约他。梁北林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给出的拒绝理由和往常一样:“不去了,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Coco了然,老板是出了名的不爱应酬,平常还好,周末要是能约得动他,除非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在梁北林这里,有天大的事周末也要休息,理由千篇一律,要陪家人。
入职两年,Coco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她的岗位是三助,主要负责对接老板的商务应酬。原本入职前以为会很忙,结果老板超级恋家,下了班比谁走得都快,而且周末节假日从不加班,应酬也少得可怜。
大企业,福利到位,老板事儿又少,简直是梦中情职场。
下午五点半,老板准时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身西装大衣,个高肩宽,又总是冷着一张脸,简直像从画册里走出来的男模。Coco在心里又加了一条梦中情职场的补充条件:老板赏心悦目。
梁北林经过Coco办公桌时突然停下,视线落在一个兔子摆件上。Coco见老板感兴趣,赶紧狗腿地介绍:“梁总,这是一个香薰机。”
梁北林问:“怎么用的?”
Coco按开按键,兔子两个耳朵中间便开始冒出袅袅白雾,搭配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让人很放松。
“薰衣草精油可以助眠,蒸汽可润肤,干燥天气必备,很多同事都在用呢。”
老板虽然总是冷着脸,其实没什么架子,Coco胆子大,并不怕他。
梁北林点点头,说:“把地址给我,我也买一个。”
Coco受宠若惊,赶紧打开手机,嘴里说着:“我帮您买吧。”
“不用,地址给我就行。”
Coco把地址发给梁北林,见梁北林点开仔细看,便有些好奇地问:“梁总您也喜欢这种小可爱啊?”
她可真想象不出来平时不苟言笑的大老板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梁北林很快选好型号下单,很平常地说:“我爱人喜欢这个。”
周一上班,Coco兴奋地和同事展示自己新买的化妆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抢到了爱豆的画报。
午饭休息时,Coco偷摸将画报贴在办公桌下面的抽屉上。路过的梁北林看到了,突然停下问她:“这是什么?”
Coco吓一跳,明明藏得很隐蔽,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看到的,便小心翼翼地说:“梁总,我马上揭下来。”
“我问这个人叫什么。”
Coco眨眨眼,说了个名字。梁北林不看娱乐频道,但知道这是个长相艳丽的爱豆,最近突然火了。
“画报能送我吗?”梁北林突然问。
Coco赶紧将画报揭下来双手奉上,这会儿老板要啥她都给。
“梁总,您也喜欢他啊?”Coco有些疑惑,她可不觉得老板是她同担。
“我爱人喜欢。”
“您爱人也追星?”
“嗯,”梁北林点头,“他不火的时候,我爱人就喜欢他,现在火了,周边都很难买了。”
“我是买化妆品抢到的。”Coco得意地说。
梁北林掏出手机:“那我十倍转给你钱可以吗?”
“不用不用,梁总您喜欢就送您,我还有别的呢。”Coco连连摆手。
梁北林说“谢谢”,然后给Coco转了一个大额红包。
方敛在国外待了两个月,回来后马不停蹄开会,忙得团团转,好在一切顺利。晚上行政部给方敛接风,大家喝了点酒,气氛也到了,Coco忍不住八卦,说了最近老板的几件事。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梁总有颜有钱还这么宠,他爱人得幸福死了。”
“是啊,关键还每天要回家陪着。”
行政部新人老人都有,Coco这么一说,几个老人都没吱声,新人们一脸求知欲,想从老人这里打听点什么。
方敛表情很微妙,很严肃地跟几个助理说:“梁总不提,你们千万别主动问。”
Coco说:“当然,这我们还能不知道。”
然后又忍不住悄声问:“不过对方是何方神圣啊,长什么样?”
方敛微不可查叹口气,说了一句:“长得比你爱豆好看。”
如果不是跟了梁北林这么多年,方敛肯定以为对方疯了——在梁北林第一次旁若无人提起他的“爱人”时,一些知内情的人都和方敛一样神色皆惊。
可梁北林太正常了,除了在“爱人”这件事上展现出匪夷所思的执着,日常工作和生活习惯,一切都和之前一样——除了将很多工作挪到了家里去做。
梁北林到点下班,但其实在家里会继续工作到很晚。他甚至精力更加旺盛,常常不眠不休也不见疲倦,仅去年一年就凭借高超手腕,用极低的价格成功收购了两家新能源企业。净界市值一年内就翻了一番。
如今的梁北林已经彻彻底底站在域市塔尖。但他做人愈加低调,很少出门,私生活变得神秘。
方敛有时候过来,发现梁北林家里的布置越来越温馨,院子里搭了秋千,种了很多花木,窗台上到处是兔子摆件,连叽叽的猫爬架上都贴了亮亮的水晶贴片。
梁北林越来越爱待在家里,像在等着什么人随时回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寻到空隙想要巴结逢迎,在一次酒会上,有人往梁北林房间里送了个人。梁北林进门后发现那个全裸的男孩子,竟然和程殊楠有几分相似。
他没为难对方,很温和地让男孩穿好衣服离开。
他提前结束行程,也不见面色难看,平静地和诚惶诚恐送出来的主办方说再见。但随后净界就和这人断了所有合作。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动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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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铭的李董得了孙子,晚上在家办了一场百日宴。这次梁北林没再恪守周末不出门的规矩,让方敛挑了份贵重礼物,亲自送过去。
李董见他来挺开心的,老远迎出来:“平常请不动,还是我大孙子有面子。”
达铭这两年接了程家残留的一条日化技术生产线,梁北林投了钱,将这条技术线落到了程殊楠名下,交由达铭专业化运营,收益还不错。于公梁北林可以不参加李董的商务聚会,但今天这种场合他得来。
说是百日宴,但还是商务局。唯一不同的是李家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在现场玩耍嬉闹,添了些家宴气氛。
孩子多了容易吵闹,角落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突然大声斥责乱跑的弟弟:“你能不能安静点!把我刚做好的裙子弄坏了!”
有大人和保姆赶紧上前规劝,可小姑娘不依不饶,手里拿着一条用树叶做成的裙子给大人看:“我刚学着做的,做了整整两天,让他赔我!”
怕影响到客人,李家大人将几个孩子带到偏厅,又是哄又是劝的,小姑娘好像还是不满意,委屈的声音偶尔传出来。
李董往偏厅看了几眼,那是他大孙女,很得他宠爱,要不是顾及场合,早跑来找爷爷告状了。李董看着志得意满的,跟梁北林碰杯,忍不住感慨:“年龄到了,就特别爱在家里待着。”
梁北林垂眼看着杯里晃动的红酒,说“是”。
生日宴下半场,梁北林准备提前走。他总算在偏厅找到正在哄孙女的李董,打个招呼便打算离开。
李董正笨拙地帮孙女将散掉的树叶重新沾到画纸上,旁边手机里播放着一段视频,一老一小看得认真,边看边学。
梁北林走过来,顺势低头扫了一眼屏幕:“李董,我先——”
声音突然停住。
“梁总,我插空来哄下孩子,您这是要走吗?”李董赶紧站起来,他知道梁北林的做派,不便挽留,便说,“我送送您。”
说着侧身一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可梁北林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地上,眼睛落在小孙女的手机屏幕上。
视频还在播放,是一个富家太太在做押花,下个镜头拉远,另有身影出现在画面里。是一个穿着白毛衣的青年,脸上打了码,温柔的嗓音透过屏幕传出来:
“将花朵埋进硅胶干燥剂里,要确保花朵的每一部分都要被硅胶覆盖。彻底干燥一般需要两到三天,等硅胶吸足水后会变成粉红色,就意味着你需要干燥的物品完成了。”
小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慢慢蹲下来的梁北林,问他:“叔叔,你也喜欢押花?”
梁北林蹲在地上,和坐着的小姑娘齐平,听小姑娘问了一句什么,他没太听懂,但他觉得应该给出正面回答,便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嗯”字。
这时候视频播完了,梁北林听见自己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中:“再看一遍。”
小姑娘抬手点了点,视屏从头开始播。
李董见梁北林安静地陪着孙女看视频,没再说要走,还有些奇怪,但看他面色平常,好像真的是被视频吸引了。这时候有人过来找,李董便没再管,跟着来人出去了。
视频重播了三遍,小姑娘问他:“叔叔,这个很难的,我可以把视频分享给你,你回去慢慢学。”
梁北林已经完全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撑住膝盖,眼眶很红,但看起来还算平稳地说:“好。”
他站起来,拿手机加了小姑娘的号码,又点开推过来的视频账号,盯着主页上的介绍看。
他做这些很慢,像被降速了一般,但心跳却很快,像突然而起的海啸,裹挟着飓风,将原本已荒芜一片的海岸线冲刷一空。
小姑娘难得遇到和自己有同样爱好的大人,有点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小哥哥可厉害了,做的押花很漂亮,我学了好久呢,上周的手工课拿了第一。”
梁北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回了一句只有自己才懂的话。
“……谢谢你,救了我。”
第53章 情怯
距离程殊楠离开,已经过了两年三个月零二十一天。
熬过无望的冷冬,梁北林终于等到春天。知道了他真的还活着,知道了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原本在知道的当天就想冲到他身边去。
可梁北林在第二天落地云城之后,在“安可押花”对面一家小吃店里,点了三四份云城小吃,一口一口地吃完。
即便和程殊楠隔着不过十米,也一步没再往前走。
他在小吃店里坐了一下午,昂贵的薄呢大衣上沾染了浓郁的米线味道。通过那面透明玻璃,能隐约看到里面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忙碌的,休憩的,和女店员轻松地说着话。
午饭时,外卖员在门口敲门,程殊楠出来接外卖,笑着和对方说“谢谢”,又说“辛苦啦”。
声音很远,但每个字都落在梁北林耳朵里。
梁北林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从程殊楠身上移开。他数次想要起身,到对面店里去,抱住程殊楠,吻他,跟他说很想他,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可以一走了之两年多,连头都不肯回。
可他知道不能。
他没有立场,没有身份,甚至没脸这么做。
当晚,他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酒店环境很一般,但从二楼窗口能看到对面的押花店。晚上八点,那个女店员从店里出来,穿过马路走进小区。
程殊楠一直没离开,应该是住在店里的。八点半,一楼熄了灯,紧接着二楼小窗口亮起灯,窗帘后面隐约看到人影晃动。直到晚上十点,二楼的灯也灭了。
第二天一早,梁北林换了身衣服,换了家小店,继续坐在里面,像做贼一样,盯着路对面的押花店。
他和程殊楠之间该如何相见,怎么相见,他来之前想过无数次,可真到了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那么久的人,找了那么久的人,以为彻底消失在世间的人,这样完好得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只敢远远看着,第一次感受到近乡情怯原来如此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