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清贵府邸,要不然也不会养出来一个六首状元。
“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一些记载,到了此地才知道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真谛。”徐鹤感叹:“治理一地民生,哪怕只是一个边陲的贫困下县,也绝非简单之事,百姓们穷啊,日子过得苦,我这当父母官的人,若是不能为他们谋福利,还算什么父母官?”
田浩觉得徐鹤有向愤青进化的趋势了,不过也是,这人是个标准的古代士大夫,读书人中的读书人。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田浩也感慨了一句:“若非来到西北,我也不知道,西北这边是这样的一个风水宝地。”
“这里穷的嘎嘎响,还风水宝地?”丁河可不认为西北是什么风水宝地:“他们都说西北是穷山恶水。”
“谁说的?西北是风水宝地,是塞外粮仓,等着吧,以后西北必定会人世人瞩目。”田浩这话说得十分放肆,但他本人却意气风发:“以后西北人会以西北为荣!”
“这还没吃酒就先醉了吗?”徐鹤可不认为,西北能大放异彩。
就连丁河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长生太能吹嘘西北了,西北什么样儿,他能不知道吗?
但田浩就是这么说,其他人能怎么办?尤其是王破,就算田浩说太阳是方的,他都会认同。
简直没有底线啊!
“其实西北的前景很广阔,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悲观。”田浩跟他们俩侃侃而谈:“有粮食,就能吃饱肚子,有商业往来就有商机,哪怕是普通人家,做点子西北特产卖给过路的商贾,杏干啊,肉干什么的,也是一个收入不是?做工赚钱,种地攒粮食,手里有余钱,粮仓有存粮,我就不信,百姓们还不能安居乐业?”
“如果加上你的那些火器,还真是,兵强马壮!”丁河摸着下巴一脸的向往之色:“那西北稳了。”
“西北就没乱过。”田浩拿了个糕点继续吃:“大力发展西北,从民生到武器,从农业到工业,将来的西北必定是固若金汤。”
徐鹤听了田浩的这些论调,发现他说的,正是他在做的事情,突然心里一沉:“长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不臣之心?”
“臣?哪个臣?”结果田浩一点都不意外,端了茶盏子吃了一口茶,将嘴里甜腻的糕点漱下肚子去:“如今三国鼎立,我可是只有功名没有官职的人!”
王破淡然的问徐鹤:“你又是谁的臣?听命东王、西王还是代王?”
这俩人的问话,将徐鹤给问蒙了。
丁河看看徐鹤,瞅瞅田浩跟王破,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这种深度的问题,他就不参与讨论了,也讨论不明白。
“但我们终究是臣子……。”徐鹤磕磕巴巴的辩解:“为人臣子者,怎可、怎可如此?”
又是发展民生,又是兵强马壮的,这不臣之心,太明显了。
“怎可如何?”田浩一摊手:“我们只想自保而已。”
“可是,可是……这私自募兵,又发展民生商贾,打造城池、还说是自保?”造反才对吧?
“对,自保啊!”田浩的口气无所谓的很。
“你从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徐鹤觉得他父亲和祖父,估计都没察觉到长生的这是个心思。
但是在西北,长生却在他面前,从来不掩藏这份心思。
“的确是为了自保,从圣人让我大舅父以身涉险,来西北抵御外族入侵,但没给支援后续,我就决定要自保了。”田浩正色道:“我不怕一鸣兄你知道这些,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想我外祖家,成为本朝的杨家将,西北大营,有岳家军那样的下场。”
“你!”徐鹤大为吃惊:“先帝、先帝是信任定国公的。”
“信任不代表舍不得,信任还让我大舅父去送死?”田浩板着脸冷声道:“若非我提前搞来了炸药包,那一战,首当其冲就是西北大营,其次是我的表兄们,他们但凡是有一个折损在战场上,都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大舅父甚至都做好了损兵折将、失去子侄的准备,凭什么?就凭他想收回西北兵权?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王破干脆开口,告诉了徐鹤,朝廷极力掩藏的那些龌龊。
听的徐鹤目瞪口呆,听的丁河义愤填膺:“原来先帝也没有对定国公府多好!”
“若是好,我也不会让他儿子三国鼎立。”田浩瘪瘪嘴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良,一鸣兄,你好好想一想,徐阁老是从什么时候退下来的?身为阁老却不再过问朝政之事?而你父亲是个直脾气,清贵之人,身为大学士,却没有什么实权,也没有担任过两次科举主考官,要么是副主考官,要么就是没有他参与科举会试。而徐阁老为什么从小就培养你,却不让你露脸人前,非得要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徐鹤:“啊?”
徐鹤都听的傻眼了。
王破却看向了田浩。
作者闲话: 江湖有话要说:哎呀,周一了,但江湖这一章定时的时候,还是七夕呢,结果江湖这里下了雨,感觉是单身狗流的泪……
第527章 剖析一下形势啊
田浩朝王破眨了眨眼睛。
王破就淡定的喝茶了,这人又不知道想了什么,说了这许多似是而非的话。
“原来不止我们一家倒霉,也不止武将倒霉!”丁河听了这话,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发言:“大家都一样嘛。”
徐鹤脸色更差了好么!
“徐阁老历经三朝,乃是肱骨之臣,但门生故旧太多了,圣人不得不防啊!”田浩摇头晃脑,口吐利剑一般的说道:“徐家不是没有子弟读书,也不是没有子弟当官,可官居高位的只有一个徐大学士,还是个文臣,没有实权只有参奏。培养嫡长孙只敢暗地里来,甚至不敢在你小时候,让你出现在人前,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或者是没了,或者被人坏了根基,移了心性,一鸣兄啊,你好好想想吧,你科举的时候,若非我横插一杠子,你觉得,你能顺利科举吗?”
徐鹤的脸色都白了!
他科举的事情,真的是一波三折,为此他胳膊都折了好么。
“而你的亲事,更是简单,找了嫂夫人这样的,想必很早这门亲事就暗中订下了吧?可怜那么许多人家,眼巴巴的盯着你夫人的位置,最后还是徐阁老棋高一着,给你选了这么一门亲事,随后更是将你外放,大兴城内乱的时候,你远在西北,安全得很!”田浩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天下三国鼎立,你徐家依然是忠耿之臣,一如我外祖家,依然是忠臣良将。”
丁河挠了挠头,他又闭嘴了,这说的他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有听懂,需要仔细考虑,细细消化才行。
徐鹤听了这些分析,看了许久的田浩:“你果然是个狂生,目中无君。”
“但我心有沟壑。”田浩呲牙:“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君为主,臣为佐。君为民谋,臣为君谋。”徐鹤反驳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田浩毫不犹豫的反驳他:“可臣不想死。”
“如今说是三国鼎立,但已然是分崩了。”徐鹤叹了口气:“将来如何收服?”
“我说,你别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么。”田浩朝他吐槽:“三国鼎立起码能太平十年,虽然说不论是东王西王还是代王、封疆大吏还是各省督抚,他们都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好么!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还是那句话,君要臣死,有的臣溜之大吉,有的臣鱼死网破;那些说着臣不得不死、伸着脖子将全家性命都奉上的,多半是没本事的庸人,那样的估计圣人也懒得杀他们。同样的道理,能在这个时候,不抓紧时机崛起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再等下去,花儿都要谢了,大乱炖都要凉了。”
“你不欲将来有新君登基的那一天,是也不是?”徐鹤突然意识到,田浩的意图,绝非让三国鼎立那么简单。
“你觉得,有那么一天吗?”田浩反问他:“镇国公府和安国公府,还有郑太后,会如何选择?”
“这……?”徐鹤震惊的都站了起来:“那你还?”
“我说过了,若是不三国鼎立,当时就得乱起来,三国鼎立无非是以时间换取空间罢了。”田浩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时间安排发展,十年之后,或者二十年之后,再看情况!”
“你就是不想立皇帝了。”徐鹤脸色阴沉如水:“就算是三十年,也是这个态度。”
“你说得对,三位王爷,不管是谁,我都没看好他们。”田浩说的轻松惬意:“他们若是个明君,死的飞快知道吗?因为辅佐他们的人,是不希望他们是明君的,也不会将他们打造成明君的胚子。是个庸人的话,那更惨,就算是有良臣在朝为官;拿出本事便会功高盖主,最后下场凄惨,历史上从来不缺屈死的忠臣良将,但是没有屈死的皇帝天子,不是么?”
徐鹤颓然坐了下去,因为田浩说的是事实。
“都说大隐隐于朝,这句话,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田浩一摊手:“现在不为将来做打算,将来就等死吧!”
“那可有解决的办法?”徐鹤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田浩:“你那么聪明,不会没有办法应对吧?”
“有,但很难。”田浩耸了耸肩膀:“若想改变现状,除非重塑世间秩序。”
他说这话,徐鹤跟丁河俱是身体一震,这是何等长远的眼光,何等样大的胸怀,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人呆呆的,傻傻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王破给田浩筛了一碗茶:“喝茶,嘴皮子都干了。”
“说了这么多话,能不干么?”田浩端起茶盏子就喝了个干净。
废了半日的口舌,可是将六首状元郎忽悠蒙圈了,值得喝一个!
王破看他那眼底藏着的得意,以及这喝酒一样喝茶的举动,就知道他这是痛快了。
虽然田浩砸了俩人一脑门子的官司,但晚饭的时候,这俩人还是回过神来,却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只跟田浩王破说这晚饭的菜色如何。
晚饭极具西北特色,但又有所不同。
番茄炖牛腩,麻辣羊肚片儿。
土豆烧牛肉,醋椒小白菜儿。
甚至还有白切羊脸儿和红烧牛蹄筋这样的硬菜。
“如今玉米面儿不算少,咱们也能吃的上啦!”田浩拿着个玉米面饼子吃的吧嗒嘴:“等到明后年,普通百姓也能吃的上了。”
“这可比那些燕麦杂粮饽饽,好吃多了。”比起田浩和徐鹤,丁河更有发言权:“也好消化的很,一些肠胃不那么强的人也能吃的下。”
“那当然,这东西做成糊糊,还能养胃呢。”田浩告诉他:“每天早上喝一碗,一年就能养好胃。”
这可是经验之谈。
他以前有个同事,胃粘膜溃疡,怎么治疗都不好,好了也会复发,西医看了几年,都没好利索,最后转战中医科,人老大夫给他开了药治好了,就叫他这么吃,每天早上一碗玉米糊糊,放一点小苏打进去,再搭配一个咸鸭蛋,吃了一年,他那溃疡病,没有复发!
“大营里有不少人都有胃口不好的毛病,这个法子可以给他们用,总比吃药强一些。”丁河顿时就想到了。
“那到时候就多吃点。”
一顿饭吃完,四个人也没离开这书房,叫人上了花果茶来,还有一些山楂片儿,助消化的同时,他们还得装作商量要事的样子,免得丁河被丁兰氏抓去。
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他们四个商量呢?
还真有!
“若是,若是……若是你立一个天子,哪怕是少年天子,你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徐鹤想了许久,可是有了一个不算是好提议的提议,磕磕巴巴的跟田浩说:“也得先要立一个皇帝才是。”
“一鸣兄啊,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是有,我也不会那么做。”田浩却摇头拒绝了他的这个看似能解决问题的提议。
“为、为什么?”徐鹤不理解了:“你甚至可以挟天子以令天下!”
“不为什么,你细细想一下,历史上不乏有这样的能人,但那些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危难的功臣,都是什么结果?”田浩嗤之以鼻:“从秦汉到现在,从立木为信的商鞅,到石灰吟的于少保,我可以独善其身,但绝对不会兼济天下!天下是兼、济、的好么,这个诱饵很大很香甜,但我付不出代价,也不想付,太冒险了。”
一下子就把徐鹤打击的哑口无言!
一直到他们分开去休息,徐鹤都还有些头重脚轻,幸好啊,丁河还记得跟着他,俩人去了客房那边,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也让丁兰氏派来的人,无法出面去拦着三少将军。
等到徐鹤回过神来,他已经跟丁河坐在了客房这里,丁河还叫了宵夜。
“不是才吃完没多久吗?”徐鹤并不饿。
也没心情吃什么宵夜。
“可是我饿了啊!”丁河理直气壮的道:“叫两份,你不吃,我全包了。”
徐鹤头一次领教到了武将宽大的肠胃和彪悍的消耗:“你这也太能吃了。”
“习武之人都是如此,不然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丁河叫的宵夜,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热乎的羊肉羊杂汤,搭配的锅贴饼子。
徐鹤只喝了一点汤,其余的果然都被丁河给打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