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入贡给皇城的估计也就三斤的量,这里就送了他二斤哦。
“是江南总督李游李大人,说是前几日就知道咱们要回来了,昨儿这边船靠岸,那边就送来了东西,不少呢,这是清单,你俩看看吧。”牛奶娘不单纯是来送茶的,还有两盘子糕点,主要是说这清单:“除此之外,不少江南地面上的官员也都送了东西来,但都不名贵,茶叶、丝绸、好酒,甚至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倒是挺雅致。”
“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田浩对李游的印象可是越来越不好了。
“你们俩看着办,后头还在清理旁的东西,整理出来了我再给你送来。”牛奶娘放下了东西就走了,后头一堆事情呢。
田府没有女主人,只能她们上手了。
“人还没到,东西都送来了。”田浩有些郁闷的看向王破:“这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这没什么,只是一些东西罢了,你还记得老管家说的话么?这府里也不太平了。”王破的记性很好:“可见这几年老家这边是不太平的,但是像在府里闹事的还没有过,这可能是头一次?待会儿问完了那个胡黑子,我们去找福伯聊一聊。”
“也好。”田浩知道福伯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但是还没时间呢。
因为祠堂屋顶破了个洞,当务之急是先把祠堂修补好。
那可是祠堂呀!
放着田氏祖宗灵位的地方,且江南雨水多,万一下雨淋湿了祠堂灵位,那可是罪过了。
所以老头儿忙不迭的主持修缮,暂时顾不上跟田浩他们絮叨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王破的人愁眉苦脸的过来了:“国公爷,公子,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怎么了?那个家伙闹腾了不来?”王破一扬眉,脸上有些怒气。
田浩也好奇:“是他还不消停?”
“那倒不是,他消停着呢,特别消停。”来人有些发愁告诉他们:“昨儿他跟国公爷动手,受了点伤,后来我们审问的时候,也没给他包扎,加上忘了时间,问了快一夜,负责审问的人都睡的跟死猪似的,他也……他也睡得死死地!”
“噗!”田浩嘴里的茶都喷了。
第602章 土化学家胡黑子
“你们把人打晕了?”王破听了脸色有些黑。
“没,都没怎么打他他就都说了,那家伙还是个软骨头,不过他消耗精力过多,睡得死沉死沉的,身上拿衣服也见不得人,刚才好不容喊醒了,叫人带去洗刷一下,再找一身合适的衣裳,弄得能见人了再带来……。”那人说话小心翼翼:“不然看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没把人怎么样就行。”田浩觉得应该收拾一下,估计昨儿晚上这帮人没少揍那个胡黑子。
“真没有把他怎样,身上就那么两道伤口,一碰他就鬼哭狼嚎跟杀猪似的惨叫,属下们后来都是不让他出声的,不然怕吵醒府里的人。”
田浩满脸黑线:“我这会儿不想喷茶,我想喷血了!”
“啊?”那手下还有些怔愣。
“你们堵着他的嘴巴,怎么审问啊?”
“揍一顿,然后拿下勒紧嘴巴的布条,他有就招供,不招就继续勒紧嘴巴揍呗,左右不打死了就行。”这人说话也十分愣头愣脑,整个一愣头青。
气的田浩朝王破吐槽:“看看你的手下都什么人呐!”
这还是亲卫呢,果然年轻,青的都直冒水。
被这个愣头愣脑的愣头青一搅合,田浩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反正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倒是真的。
等到过了半个时辰,俩人都续了一壶茶,才把人等来。
胡黑子穿了一身,田府里不知道是谁的衣裳,半新不旧的一件普通湖绸做的衣裳,还是湖蓝色的,头发梳的利索,脸上胡子都刮干净了。
挺直了腰板儿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要是眼神儿不那么灵活就更像了。
“胡黑子?”田浩看着他有些惊讶:“没想到你收拾好了,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咧。”
胡黑子拱了拱手,笑了一下,有些腼腆,实际上他身上疼得很,不过是用了止疼药。
那帮不是人的家伙告诉他,在人前不要失了礼数,若是有任何失礼于长生公子的,回来加倍伺候他。
昨天晚上半宿炼狱般的经历,让他这本来就软骨头的家伙,彻底服了。
人家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只要不杀了他,哪怕是残疾了也认。
“人不可貌相。”王破眼神轻蔑:“好好的人不做,就当个下三滥。”
“我没有!”胡黑子立刻喊冤叫屈:“我、不是,小的人虽然行事不太好,但绝对不是那种下三滥的货色。”
“不是你还行骗?”田浩一拍桌子:“本公子最讨厌骗子!”
“小的虽然行骗乡里,但也只是骗吃骗喝,偶尔也给人解解心疑,绝非那种骗财骗色的混账王八蛋。”胡黑子很是激动:“我那些手艺也不是用来作恶的,只是混口饭吃。”
王破轻咳一声,眼神犀利的看了胡黑子一下,胡黑子就老实了。
“知道是谁指使的你来找我麻烦吗?”田浩问的可实在,特别单刀直入。
“小的真不知道。”胡黑子一摊手,表情特别诚恳:“那人看着是个管家模样,因为他的袍角离地有三寸高,这是大户人家下人才有的习惯,另外就是他虽然一口子的吴侬软语,可说话却很不客气,颐指气使的,不过他说了您不少的坏话,说您不是个好东西,在大兴城里闹腾,又在西北作威作福,回了江南更要横行霸道了,还说您在沙洲城,看上了寂寞公子的小妾,但寂寞公子脾气倔,为人狂傲,他的小妾也是个烈性子,竟然带着女儿自杀了!都是您逼的!”
“啥?”田浩都震惊了!
“他还说您欺负他家主子年少,侵占家产,说你雇佣了那些女工,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还说、还说了很多……。”剩下的胡黑子不敢说了。
因为田浩的脸色震惊过后,又很震怒:“寂寞公子那是他自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别说看上他的小妾,我连他们家都没去过,如何得见他的小妾?他们家大门朝哪边开我都不晓得!”
田浩扭头看向王破,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看起来,是不是比窦娥还冤枉?”
“嗯,就差六月飞雪了。”王破赶紧给他筛了一盏茶:“这胡黑子一看就不甚聪明的那种,被人欺骗也不意外。”
“小的聪明着呢。”胡黑子嘿嘿一乐:“昨儿他们怎么打我我都没说,其实那个家伙,小的不算一无所知。”
“啊?”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你认识?”
“其实也不算认识,小的不可能在酒楼遇到个人,委托小的做这个事儿,给小的钱小的就办,小的也是有原则的,那人跟小的一起在那家小酒馆里吃了好几天的糖醋熘鱼,这就认识了,他说心情烦闷,与小的一起喝一杯,我们俩就这么聊起来了。”胡黑子道:“那人中年,面白无须,可是心黑啊!他其实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个能耐人,闹一下田府,最好是让长生公子你灰头土脸,小的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后续有什么,但小的活儿就是装神弄鬼,加上他跟小的说了你的一些,哦,不为人知的事情,小的觉得你应该遭到一些报应,所以就弄了点子东西来,想让田氏祠堂闹个鬼火,水变蓝什么的,其实都是一些小手段,呵呵……那个人小的答应了帮他,他给了小的银子,是官银,足足二百两,五十两一个的大银元宝呢!但是小的留了一手,最后一次见面,收了银子各自离开,小的便缀上了他,只是他就是在这里不见了踪迹,小的不知道他是在这附近,还是甩开了小的,而且他在路上与人打过招呼,那人叫他李管家,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
“管家,姓李,男的,中年,面白无须。”田浩总结了一下:“他怎么就认定了你呢?别说你们是偶遇,我从不轻易的相信什么巧合,尤其是这种巧合。”
“小的也不太清楚,小的这手艺,一般人看不上眼的,小的也不敢真的去高门华府里闹腾,万一被抓了呢?就跟这次似的,打一顿都是轻的,万一一刀结果了小的,小的死得多冤枉啊?”胡黑子苦笑了一下:“小的可惜命了。”
“你的那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吗?”田浩记得那磷粉纯度很高,不然不会一碰就冒出来鬼火。
“是、是啊,是小的做的。”胡黑子缩了一下脖子。
“你怎么办到的?”田浩突然改了问题的方向,王破诧异了一下,但是没打断他。
“就、就是那么做的……。”胡黑子吱吱呜呜:“一些,一些东西,煮沸,提纯……。”
他说的那些东西,王破略微耳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是清风明月两位道长,经常跟田浩嘀咕的东西吗?
只是胡黑子说的好像不太成,可他既然能提纯出来那鬼火用的磷粉,操作上应该更强。
田浩引着胡黑子说了很多,最后胡黑子彻底放开了:“用胆水炼铜,你知道吗?”
“知道啊!”田浩立刻就接上了。
并且告诉他,这种工艺其实就是利用金属铁将胆矾溶液中的铜离子置换出来,还原为金属铜,再熔炼成锭。
早在西汉时就已有人觉察到这一化学反应,《淮南万毕术》、《神农本草经》就提到:“白青(碱式碳酸铜)得铁化为铜”,“石胆……能化铁为铜”。
还有什么水银、红汞、粉霜、玄黄、硫丹、绿矾……。
王破已经给胡黑子倒了茶,他喝了后就跟田浩继续讨论。
最后俩人说的口干舌燥,但尽兴的很。
有些东西田浩只知道个皮毛,但是有些东西他知道的可多了。
而胡黑子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但是他旺盛的好奇心是真的让田浩惊喜。
日上中天的时候,王破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这种“高深讨论”:“吃点东西吧?”
这会儿中午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没啦。
桌子上的糕点和茶水,更是换了一轮了。
“叫人预备一些肉燕来吃吃。”田浩顿时就决定吃什么了:“胡大哥,你也吃一些吧,昨儿没吃饭吧?”
“呵呵……。”胡黑子不太好意思的道:“吃了,但昨晚折腾的太晚,早上就啃了半个馒头一块咸菜。”
他也饿了的哦,不然不会在刚才,干掉了两盘子糕点。
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这大户人家的糕点,做的小巧精致,味道也好,可无论是体积还是分量,都只够塞牙缝的好么。
“那一起吃,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田浩现在对他的态度可不一样了。
“若是能放了小的,小的以后一定远走高飞,躲得远远地,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情,果然不能参与进来,水太深了。”胡黑子是真的怕了。
一则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其次是平国公那盱衡厉色的样子,他看了就肝儿颤。
昨夜的经历他真的不想再回忆。
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惹不起这些人的,赶紧脚底抹油,溜吧!
“浴桶里的水,无论用什么法子拔掉堵着的筛子,它漏下去的时候形成的漩涡总是朝着一个方向;猫儿的眼睛每天早上和中午都不是一个模样;大树不是活物,没有眼睛的,但是偏向南方那头总是枝繁叶茂;炸药包只那么一点点大,就可以将城墙炸塌,而同样是火药填充的,鞭炮却不能变成烟花飞上天……。”田浩比划了一下,用梦幻的口吻,像是忽悠小红帽的狼外婆:“你不想知道吗?”
“我……。”胡黑子已经连“小的”这种谦称都忘记说了,顺口改成了“我”。
“还有,你不想知道波尔多溶液是怎么配比的?”田浩继续忽悠他:“还有一种叫炉甘石合剂的东西……,我称之为化学,基础化学,生物化学……。”
化学是一门,十分神奇的学科。
胡黑子沉默了。
聊的那么痛快的经历,他从未体会过。
“长生公子,不愧是长生公子。”他朝田浩拱了拱手,这次却正式了很多:“我胡黑子其实只是一个小人物,孤儿出身,是个老道士将我养大,他是个绿林中人,但从未作奸犯科,只用这些手段谋生,混口饭吃,后来传给了我,我对这个更感兴趣,只是人终究不是兴趣为天的,师父故去后我便接了他的衣钵,虽然手段有但从不敢坏了心性,只、只是我这人,脾气有些怪,嫉恶如仇,听到哪儿有那不平事,就去找一找,闹腾一下,图个乐呵。”
他的这些过往,从来没跟人提过:“我也不跟人多接触,我本来就不爱跟人打交道,自己在家琢磨那些东西,比跟人称兄道弟来的实在。”
“我懂你的意思。”田浩忍不住,搓了搓苍蝇手:“有个地方你可能适合,就是西北那边。”
“西北?穷乡僻壤的……。”很明显,这位胡黑子的消息不太灵通哦。
“西北已经大变样啦,你去了就知道。”田浩极力推销西北的实验室,以及研究所,说的天花乱坠,可胡黑子不信。
因为那是在西北好么。
肉燕送来了,一人一大碗,还有一小笸箩,里头放了牛羊肉夹馍,西北那边的风味。
“吃吧。”田浩推了推那小笸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