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夫人已经听说了。”李吴氏的人,也上前将两伙人隔开。
并且说明了自家夫人的身份。
田白氏她们当然立刻变脸,整理了一下仪容就纷纷行礼问好。
礼数周到,跟刚才的泼妇行径,简直是两个极端。
但是蔡家婆媳俩可就不是这样了。
“来的不是沈家大小姐吗?”
“怎么是个年轻的小媳妇?”
婆媳俩不懂什么礼节,更不会看什么诰命夫人的外命妇服饰,只知道来的不是她们要等的人,且农家妇人,又性格尖酸泼辣,嗓门儿平时就高,这会儿刚吵过架,扯得钗环头发都乱了,见到了有人来主持公道,立刻就控制不住,嗓门儿比往日更大了许多。
恰好,沈家兄妹就是这个时候到了跟前儿。
沈云一听就觉得不好了,沈家大小姐无奈,只好先下手为强,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也顾不得羞涩,只好脸颊粉红的跟两位诰命夫人见礼:“沈家长女给两位诰命夫人请安。”
她的父亲曾经是官员,哪怕被迫丢了实权的官职,但也有虚衔官职挂在身上,所以她可以不用自称“民女”。
但也没有将父亲的官职拿出来说事儿。
人家这两位诰命夫人,一位是总督,一位是将军,一文一武,哪个都比她父亲高,不论是官职,还是品级,亦或者,能力手段。
所以沈家大小姐丝毫不敢怠慢这两位。
“沈家大小姐?”牛奶娘看了过去,这女孩子她可太有耳闻了。
送了快半个月的船点给自家少爷,她能不知道吗?而且还有人跟她提过,说有不少人在外头宣扬沈家大小姐如何贤良淑德,怜贫惜弱等等好话。
牛奶娘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种小手段,一眼就看穿了。
加上蔡家婆媳俩,脱口而出的那两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吴氏就更明白了:“沈家长女,你来的正好。”
她不问来了有什么事情,而是说来得正好。
将蔡家婆媳提来直接问话:“你二人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婆媳俩没见过这么有威严气势的诰命夫人,以前只看戏台上有演过,却没见过活的,而且一见不是一个,是两个。
婆媳二人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跟鹌鹑似的,比起刚才二对多人手撕的勇气,可差了许多。
“说话。”李吴氏皱了皱眉头。
“她们向来欺软怕硬。”牛奶娘淡淡的开口:“李夫人吓着她们了。”
牛奶娘一出声,蔡家婆媳俩猛然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了牛奶娘。
当初牛奶娘走的时候十分狼狈,虽然后头有田丁氏派人来取回了牛奶娘的嫁妆,但她们自此之后从未见过牛奶娘。
印象里,牛奶娘还是那个被她们孑然一身赶出家门去的丧家妇。
纵然许多人后来都说,她给知府公子做了乳母,可她们还是无法想象,牛奶娘变成什么样儿了。
哪怕前几日听说她都成了诰命夫人,也没什么感觉,毕竟都那么久远的事情。
但是当面见到了,还是怔愣了起来。
牛奶娘在他们家的确是吃了不少苦,但是后来在田家一直是享福的,等到了大兴城更是如此,近些年来,田浩各色化妆品、营养品的没少给牛奶娘做保养。
加之牛奶娘这一身三品诰命夫人的行头穿在身上,真的跟印象里的大不相同。
蔡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小贱人!”
蔡婆子也看了半天:“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不见老!”
当年牛奶娘嫁过来的时候,那可真是让蔡婆子嫉妒了。
毕竟在乡下,哪怕是江南水乡,也极少有那么细皮嫩肉的小媳妇儿,又长得白净,说话办事十分有章法。
后来牛奶娘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下手最黑的就是蔡婆子这个嫂子。
李吴氏却冷哼一声:“敢辱骂三品诰命夫人,给我掌嘴二十。”
“是!”
比起牛奶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田白氏她们等人,李吴氏的人更懂规矩。
上去两个壮实的仆妇就将蔡老太太压倒在地,蔡老太太杀猪似的叫唤:“干什么?你们要干……呜呜……!”
又有一个仆妇掌心握着一寸许长的木板,对着蔡老太太那张老脸,啪啪啪的就开始打了起来,并且打一下,就大声的数一声:“一、二、三……。”
等到打完了,蔡老太太嘴巴里,一颗牙齿都没剩下,全都被打了出来,满嘴喷血,满脸流泪,疼的!
一张老脸被打的猪头一般。
蔡婆子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蔡老太太被人一放开,就瘫倒在地,呜呜咽咽的再也不敢满嘴喷粪,她也说不出话来了。
牛奶娘看她的惨样,却一点都不可怜她,反倒是跟李吴氏提议:“沈家大小姐,还行礼着呢。”
沈家大小姐这基本功不错,蹲福了这么久,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能咬牙坚持。
姿态优美,纹丝不动。
若不看她额头上的薄汗,还以为她礼仪多坚强呢。
其实,那薄汗不是行礼的时候,累出来的,而是吓出来的。
沈府到底是千年的名门望族,不会当着未出阁的女儿面,处理什么奴仆婢女,都是拖下去手下人办。
并不会当着沈家大小姐的面,将一个老妪揍得满口血糊糊,连嘴里的牙齿都被打了出来。
其实,蔡老太太的牙齿,一半是因为被重力击打,打出来的,一半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活动了,蔡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牙齿岂能不活动?
但沈家大小姐这种情况下,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
她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再聪明,眼界也有限得很。
是被吓着了!
“起来吧。”李吴氏抬了抬手:“蔡婆子,本夫人与杜夫人就在这里,两位三品诰命夫人,不说能主持公道,也能镇得住场面了,你跟本夫人老老实实的说,那些流言蜚语,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有谁人指使你说?若是你跟本夫人说谎,本夫人就派人将你儿子蔡老根儿,掌嘴一百下。”
二十下就将婆母蔡老太太打的满嘴喷血,牙齿都掉出来了,整个人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就让人害怕的不行。
若是自己儿子挨上一百下,还有命在吗?
你看她婆母挨打,她只是胆寒而已,要是打了她儿子,可真的是要了蔡婆子的命啦!
“我说,我说!”蔡婆子立刻就喊出了声音:“是沈家大小姐让我们这么做的!”
沈家大小姐身影一晃:“蔡婆子,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气急了的沈家大小姐,脸都红了!
“可有证据?”李吴氏看了看沈家大小姐,摇了摇头,心里叹息:太嫩了。
这种手段,别说在太司命的眼中,就算是只以单纯的后院夫人们的眼中,也是太嫩了。
“有!”蔡婆子马上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将整件事都说了一遍。
其实蔡家并不知道,牛奶娘回来的事情。
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们哪儿有那个闲心去管什么牛奶娘啊?
家里要给蔡老根儿找个媳妇儿,偏偏没多少钱财,加上他们家名声不好,不少人都记得牛奶娘的事情,没什么人家肯嫁闺女给蔡老根儿。
而蔡老根儿呢,因为是唯一活到成年的儿子,三代单传了,从小就受尽了宠爱,农家子出身却农活平平,下地种田都不爱去,最想找个手脚麻利,长相俊俏,还能带着丰厚嫁妆,嫁进门来伺候自己的媳妇儿。
上哪儿找这样的媳妇儿去啊?
有这么好条件的女孩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要来蔡家当牛做马?
就在蔡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主动上门来,那人就是沈家大小姐的奶娘。
“当初说好了,只要我们家将事情闹出来,流言蜚语传出去,沈家大小姐的奶娘家的小闺女,就给我儿子做媳妇儿,同样是大户人家出身,是良家女子,聘礼随便给点,嫁妆丰厚,我看过了,那姑娘长得好,腰身壮,是个宜男相!”蔡婆子真的是什么都肯招了:“只要我们闹了事情,再有沈家大小姐出面训斥一番,那奶娘说了,事情过后,老二家的不会跟我们多做计较,等个一年半载的风平浪静了就让我儿子成亲!这有给的二十两银子,一对金镯子,还有他们家给的八字和的婚书!”
沈家日子过得严谨,且清苦,沈家大小姐也没多少银钱可以动用,所以给他们家的银子不多,但是一对儿金镯子却是沉甸甸的,的确是出自沈府。
毕竟自古黄金都是硬通货,谁家的金子都有一定的记号。
尤其是沈府这样的人家,对这些东西更为看重,打造的时候,就打上了沈府的印记,纵然是丢了也会凭借印记找回来。
这是世家大族都有的规矩。
田浩是知道的,因为定国公府就连逢年过节打造的“花钱”上,也是有定国公府的印记。
“拉下去。”李吴氏就跟个女官似的,指挥人手将上不得台面的蔡家婆媳俩带了下去,转而看向了沈家大小姐:“沈家长女,你有什么话可说?”
牛奶娘也奇怪的看着沈家大小姐:“本夫人自认为与你不认不识,且毫无交集,更别提结仇了,你为何如此诋毁本夫人?”
“我、我……。”沈家大小姐没想到,她来了后竟然要面对的是这种局面,与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还没有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被人三言两语的诘问到了脸上。
两位三品诰命夫人的眼光,岂是她一个闺阁女儿能承受得住的?
牛奶娘尚好,李吴氏可是命理司的女探子出身,那眼神犀利如刀,跟王破有三分相似:“沈家长女,你纵然是沈大人的嫡长女,也只是个闺阁女儿,如此做派,恐怕非淑女所为。”
沈家大小姐看了看周围,全是两位诰命夫人的人,她的大丫鬟扶着她瑟瑟发抖,奶娘已经被人押下去了。
后果如何她不用细想都知道,而她哥哥在外围根本进不来。
沈家大小姐真的是害怕了,眼泪一双一对的往下掉,急的脸色煞白,咬着嘴唇子都要出血了。
那边沈云也急了:“平国公,长生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沈某人的错,妹子年幼无知,又是闺阁女儿,难免有些小心思……。”
妹妹与他说的,可跟现在不一样。
什么都没来得及,就被江南总督的夫人,给搅合了,局面控制不住,就算牛奶娘脾气再好,见到如今的幕后怂恿之人,也没了好脸色,更别提什么好感了,不结仇就不错了。
还想结亲?
“沈家大小姐这面子多大啊?”田浩讽刺的一笑:“两位三品诰命夫人会审,民间刁妇做证,果然是千年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有睿贞皇后之遗风?”王破更是嘲讽全开:“是疯子的疯么?”
说的沈云这个郁闷啊,就别提了。
“行了,进去看看,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旁人离得远,也听不清她们都说了什么。”田浩看沈云如此卑躬屈膝,知道他是为了妹妹,而旁边的唐俊公子,却一直没出声。
这就让田浩有些意外了,但也不拖时间,带他们进了蔡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