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转过身只看见了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你。”他突然根据这件斗篷想起了这个人,“展厅里那个——”
渡边狩不想听废话了,直接了断开口道:“林恩先生,根据规定我需要询问你几个问题,只要如实回答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拥有存活大礼包……”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前情提要完整地说出来还没被人打断。
林恩一脸平静地回答道:“啊,我懂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他捂住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实则小心观察,试图从中找出一条逃跑的路线。
“但我不得不说清楚,警察交给我的那根趾骨是假的。”
周围很安静,根本就没有人。
或许,还有机会。他缓缓吸气,握紧了手枪。
“我对这些东西很有研究……那根趾骨很明显是随便用树脂——”
砰砰砰!
他对着这个人的头颅以及胸口连开三枪,然后靠在粗砺的墙壁上喘气。
要不是失血过多,收拾这种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的小子根本就不需要做出那幅姿态。
“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渡边狩凑近这个人说道:“因为真的趾骨在艾伯特最后呆过的地方。”
“……”
月亮投下冰冷刺骨的银色虚影,将这条小巷内照耀地分毫毕现。
地面上没有丝毫血迹。
夸张地吞咽声从林恩的喉咙间传来,他瞪大双眼看着这个在月光下也黑漆漆的身影。
“你是……你是什么东西?!”
他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渡边狩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于是开口询问道:“林恩先生,你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但将其余生命的重量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这样真的可以吗?”
林恩直起身体,按住不住跳动的心脏,脸上的表情不时变换。
家庭巨变的痛楚,孩子重病的苦涩,求助无门的彷徨,或许只能将一切压上等待、等待——
“……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能够使人强身健体的宝物对吗?”
渡边狩唔了一声,平静回答道:“也许?”
他熟练地躲开他人的推搡,看着林恩的背影踉踉跄跄地远去。
“嗬嗬……”
前方站着的人影让林恩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我知道。”林恩喘着粗气低声下气地说道:“但我只想再和我的孩子见一面,她还小,如果我突然消失的话……”
诸伏景光堵在这个人的必经之路上,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或许,其他被你杀掉的人在临死前也会想起,要是能和家人见一面就好了。”
林恩嗫嚅了几下,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发觉从自己动手做出第一件错事时,好像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慢慢地、缓缓地低下了头颅。
飞鸟穿过树梢,带着凉意的风从脸颊旁吹拂而过,月色被云层遮住,又很快被风吹散。
两边的高楼亮着灯光,彩色的霓虹灯围绕在店铺的招牌上。
渡边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一跪一站的两人诧异问道:“这是……?”
诸伏景光抬起头,蓝色的眼中带着让渡边狩看不明白的复杂之色。
“我在这边散步,刚好遇见了他。”他又勉强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报警了。”
话音刚落,就有打扮得看不清面貌的几人准备将跪在地上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带走。
“等一下。”渡边狩开口说道:“我的工作还没完成呢。”
“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询问。”
等他完成了kpl之后已经到了半夜,周围居民楼的灯光差不多已经熄灭,只有在树影间才能勉强看到远处高楼的灯光。
“渡边,你的工作,”诸伏景光询问道:“在询问完镌刻在他们心中的痛苦记忆外,还会……”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之前接收到了有关于林恩的资料,这个人曾是美国陆军的一员,受到了无数嘉奖,退役后继承了家里的维修店,同年结婚,第二年他的孩子出生。
如果不发生接下来的事,就是普通的、美好的人生。
“这个人还会死吗?”
以理智来对待,他不认为这个人会在这么多同事的监视之下死亡。
但是他却无法不忧心这件事。
渡边狩抬眼,红色的眼睛中满是讶异。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低下头看着脚底下张牙舞爪的树枝倒影,选择踩透光的地方。
“很少有人能够从判定中活下来。”他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当人类开始回忆过去时,就要放弃挣扎了。”
诸伏景光准确判断道:“所以还是有人可以活下去的对吗?”
虽然他依旧对这种事半信半疑,但疑虑归疑虑,如果能够从中找到疑点就再好不过了。
“有吧。”渡边狩回忆道:“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正确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将双手放在身前打叉,“我可不是那种将这种机密情报随便分享的人。”他一个大喘气,又开口说道:“除非现在出现一笔我完全无法拒绝的东西。”
诸伏景光:“……”这已经不是暗示了,直接就是明示。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问道:“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正确的,然后呢?”
渡边狩熟练接过,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然后三个问题全都回答正确,就能活下来。”
“没有正确答案吗?”诸伏景光微微皱眉,“这样岂不是毫无意义。”
“你也觉得这种工作太蠢了对吧?!”
渡边狩像是看见挚友般眼睛闪闪发亮了起来,“我一直想要做的就是像书里说的那样,只要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够杀死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判定啊记录啊我都不想干!那种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才是死神啊!”他认真地拉住绿川光的双手邀请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干吧?”
“我们只需要暂时蛰伏,等我解决完这里的问题,我就是新世界的神!”
“而你,我的挚友——”
从认识的人瞬间三级跳到挚友的诸伏景光只想拒绝。
“……抱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一刻,他又觉得渡边狩的这些话是在开玩笑了。
因为这实在是……
他抽出手,按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
一定是最近总是昼夜不停地工作造成的,看来解决完莱伊这件事之后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会了。
他们顺着道路走到了渡边狩家楼下。
“真的不行吗?”渡边狩还是不死心,忍不住问道:“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下属为我做事,我可以……”
他猛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给出的东西,一般死神这种职业,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想干这种禁令这么多的工作。
刚才还是挚友,现在就变成下属了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突然有些想笑,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拒绝道:“抱歉,现在的工作我很喜欢,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换了。”
“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
这是一句可以算得上是很敷衍的毫无意义的客套话。在教导与人相处的书中这句话都排不上前五百。
“……”
“这就没办法了。”渡边狩也不是什么恶魔,不会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啊,对了。”说起工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林恩说那个盒子里装着的趾骨是用树脂做的仿制品。”
他开口问道:“你的工作,是不是也有拿到艾伯特的宝物这一项?”
“所以你才会找我一起去看那个展览?”
渡边狩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感应灯亮起,他能够看见绿川光的半边脸被掩藏在阴影之中,但他的眼睛在光芒照耀之下,就像是曾在某个晴天抬起头看见的蔚蓝天空。
一侧的墙上满是裂痕,地面的脚印杂乱无章。
诸伏景光其实有很多恰到好处的借口可以掠过这个问题。
欺骗他人,这些半真半假的手段在不断的时光中已经很纯熟了。
但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过皎洁,他在这一瞬间却没有开口回答。
“等我一下。”渡边狩蹬蹬蹬跑上楼,又很快拿着什么东西跑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开口说道:“就当做你刚才说的那句尽我所能吧。”
“这才是真正的趾骨。”
诸伏景光接过盒子打开,看着盒子内部摆放着的泛黄的骨头。
突然抬起头说道:“……刚才那句实际上只是一句客套话。”
“这样啊……”渡边狩想了想,“那你现在再说一遍。”
“这样就是你的真心了吧?”
“……”
诸伏景光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完全没有真心。
“怎么?”渡边狩看了他几眼,实在无法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出其他的情绪。
于是他很快就将之前的话忘却,站在台阶上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遇见那位画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