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绣好了一朵花后,林将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回来了,进屋后,身上的温度才开始回升,搓了搓手,拍净了一身的雪花,“菜园子里的白菜和萝卜长的好,白菜叶子没冻伤,萝卜我拔了几根,脆嫩新鲜,也没被雪盖着。”
叶溪问道:“我让你割些韭菜回来,你可割了今儿冬至,没买羊肉吃不了锅子,但咱吃饺子也是好的。”
林将山点头:“割了,韭菜味浓香的很。”
叶溪搁下针线笑道:“我种的时候特意去挑的小叶红根韭菜,这韭菜味香,长的慢了些不打紧,重要的是包出来的饺子好吃才是。”
林将山很久没有吃到饺子了,乍一听饺子竟还有些馋了。
“韭菜割了,你待会儿搬两个坛子去,把几丛韭菜盖起来,捂到腊月后,我给你炒韭黄吃,一年也就那会儿吃韭黄最香了!”
林将山听了便立刻去了,叶溪瞧着时间已到晌午,也不拖延了,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去了灶房,将刚割下来的韭菜一根根洗净理清,再切成碎末。
家里的鲜肉是前些天去村里找李习割的,他如今走街串巷的卖肉,生意也是起来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爱买他的猪肉,价格每斤比镇上的摊子贵了一文钱,但节省了村里人的脚力。
叶溪念着家里下个月才杀猪呢,这阵子是没肉吃的,便买了五斤肉,放在缸子里冻到院儿里,能一直吃上新鲜的。
割了半斤肥瘦相间的肉,用刀剁成了细碎的肉沫,便和韭菜一块儿搅和,里面撒入花椒粉,盐巴,葱姜蒜,搁上些酱油,最后淋上一勺滚烫的热油激发香味。
调好了饺子馅儿,叶溪便开始和面包饺子了。
南川洲吃饺子少,大多都爱吃皮薄馅儿大的馄饨,叶溪包饺子不是很灵巧,只能坐在灶房里守着灶火慢慢细包。
林将山忙活完了,进了灶房坐在叶溪边儿上,伸手帮着包,只是他手指粗大,是个不灵巧的,包了几个都破开了。
叶溪笑话他:“一个北洲的,竟还不会包饺子。”
林将山轻轻擦拭掉叶溪脸颊上的面粉,轻轻笑了下,道:“以前都是我阿娘包的,她擀皮麻利,包饺子更是快,一个时辰就能包几匾子出来,我和我阿爹口味不同,一个闹着要吃酸菜馅儿的,一个要吃韭菜鸡蛋的,我阿娘每次都训我们,板着脸说不给包,最后饺子端上桌还是两个口味儿的。”
叶溪听的怜惜,“公婆定是个和善爽快的,只可惜我没福分,没有见过她。”
窗外大雪飘,叶溪和林将山就依偎在灶火前,静静的坐着边包饺子边聊闲话儿,像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一般,听着林将山说他以前的事,将他的阿爹阿娘。
山下不知谁家的犬忽地吠叫个不停,饺子包完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叶溪将饺子一个个的下到了锅里,“先下两盘吧,若是不够,咱再煮就是。”
林将山烧着灶,点了点头。
光是吃饺子也是不够的,叶溪便又取了一块儿腌鱼,用热油炸过后,加了豆豉煸炒,又加了蒜苗叶子,炒的香喷喷的。
饺子煮熟后在锅里浮了起来,胖胖圆圆的,有几个露了馅儿。
“相公,你包的饺子破了,待会儿可得你吃。”
捞了两盘滚烫的饺子起来,又配了两碟子醋,便坐下吃冬至饭了。
叶溪吃相秀气,三四口一个饺子,自家相公一口一个饺子,不一会儿就下了半盘子,叶溪给他夹了块儿腌鱼块儿。
“待会儿再煮一盘去,让你今日吃个舒坦才是。”
林将山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吃回饺子,馅儿又调的好,是该多吃些的。”
叶溪笑了笑,又递了碗饺子汤给他顺胃。
“瞧着这雪已经积了有几天了,我明日便担着一挑炭火去镇上卖卖价,看看行市如何。”林将腮帮子嚼动着边说道。
叶溪嗯了一声,自是不愿他一个人这般辛苦的,念着自己菜园子里还能卖些菜,便道:“家里的白菜萝卜,还有倭瓜,我一并摘了跟你一块儿去。”
林将山瞧了瞧外面的雪,“雪太大了,你若是跟着我走一遭,怕是要冻坏,明日大舅哥要去镇上卖腌肉腊肠,我先跟大舅哥去一天,瞧瞧情况。”
叶溪自然是不想添乱的,便点头同意了,让自家相公和大哥先去镇上试试。
*
用过了晌午,林将山就挑了扁担和犁耙跟着叶山还有叶阿爹去地里了,雪太大,还不知道要下几天,虽说小麦不怕雪冻,但若是压的深了,怕是地里的小麦也会受影响,叶家都是勤劳肯干的,大雪天也愿意去地里理理雪,垄垄沟。
叶溪在家自个儿待着,补了补林将山的衣裳,厘哥儿就来了。
手里拿着个小坛子。
“你这屋倒是舒坦,热烘烘的,我在外面走了一路冻的快手僵了。”
叶溪赶紧让他进来坐,又将炭盆挪近了些,泥炉上烧的梨干菊花水给他倒了一碗。
“好喝,这两天,我家烧炕干得很,我嗓子都涩疼,每日要咳上好几声。”厘哥儿喝了半碗甜滋滋的水道。
叶溪笑道:“是然嫂嫂秋天时摘来晾干的,给了我一袋子,就是让我冬日里煮水喝去燥热的,菊花是山上满山遍野的胎菊,我采秋捡果子的时候摘了几篓子回来,这不就用上了么,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些,喝个三五天火也消了。”
厘哥儿向来是不同他客气的,高兴的接下了。
盆里发出几声炭裂开的声音,屋外在落雪,屋内祥和,叶溪问他:“今儿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厘哥儿抿了抿嘴,道:“你家不是有猪么,两头定是吃不完的,另一头若是要卖,看能不能卖给李二,他想着收两头猪,去镇上年集时摆个肉摊。”
叶溪自是同意的,这猪横竖是要卖的,怎不能卖给李习了,便直接点头:“行的,你看他何时要宰,到时来拉就是了,不过银钱我是要按行市收的呢。”
厘哥儿高兴道:“自然是要一分不差的给你的!你猪养得好,比村里大多人家的猪都有肥膘呢,这种猪好卖些!我还怕你不同意呢,然嫂嫂家的猪说是要尽杀来灌腊肠腌肉,是匀不了多的卖他,我只好求到你这儿了。”
普通人家一年少有荤腥,到了年节时,买肉都挑着肥的买,一来可以填肚子里的油水解了嘴馋,二来可以熬出油来,炒菜时油水足,多的油还能盛起来留着炒菜用,因此越有肥膘的猪越好卖,收猪匠就指着这些肥猪买呢。
叶溪笑道:“这算什么事儿,你瞧得上我尽卖你就是了,还指着卖了这猪去置年货呢。”
“今年这冬天真是要冻死个人了,才冬至就冷的屋子里灌冷气,若不烧炕取暖,是待也待不住的,听我阿娘说镇上的东西价钱都往上涨了些,又离年关近了,怕是置办年货这些东西物什都要比往年贵上一截,这年怕是不好过呢。”
叶溪点头:“我家相公先前便猜中了,这不才紧着下雪前多囤了些柴火木炭,那会儿子村里不少人家户笑他白出工呢,如今倒是想上山砍柴,也是晚了。”
雪下了一段时间,山里的雪积得很厚,不好进山不说,若是遇到出来觅食的豺狼虎豹,也是要丢命的。
厘哥儿感谢道:“是了,你还知会了我一声,让我没事去捡些柴火,囤些木炭,李习便时常帮着我上山砍些柴回来,家里就我和阿娘两人,柴火是仅够用了,我阿娘说若现下去买,怕是价钱都要翻上一番呢。”
“李习待你很好,你们的事可定了”叶溪缝着衣裳问他道。
厘哥儿点了点头:“前两天他叫了媒人来说了亲,又给了聘礼,虽是他现在分了家就一个人了,但这该有的礼节也是足了的,我阿娘欢喜,便同意了,日子定在年后开春,彩礼也是走个过场,到时候让我揣着一并给带过去。”
叶溪替他高兴:“这可真是喜事儿,听我相公说,他将山腰另一边的平地已经买了下来,就等着起屋子了咧,那到时候离你阿娘也近,方便走动。”
提到这里,厘哥儿更是止不住嘴边的笑意,“到时候山下的屋子便要卖了,李二说让我阿娘搬过来同我们一块儿,相互有个照应。”
他阿爹在好几年前便染了病去了,留下阿娘和自己相依为命,以前不愿意嫁就是忧着阿娘一个人孤苦伶仃,想着寻个近一些的人家户,跟李习定了亲后,屋子就在离家不远的山腰上,阿娘若是需个帮衬的自己也是能赶过去的,不曾想李习竟主动提出要将他阿娘接过去一块儿住,说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他赡养厘哥儿阿娘,此等好汉子,厘哥儿心里怎能不欢喜!
叶溪赞道:“这李习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有情义的,李家能出他这等心肠的汉子可真是歹笋出好竹,李家老两口糊涂不理,偏袒大的小的,将这最有出息的儿子赶了出来,真是瞎了眼,日后你们三儿才是真正和气的一家人,日子过的定是红火,让他们李家后悔去罢。”
厘哥儿笑道:“到时候你可要来替我送亲才是,以后咱两家都同住山腰上,能相互照应着。”
又坐了会儿,厘哥儿就回去了。
第60章 这里是山秀村60
天黑的早,雪又下的大了些,林将山便挑着箩筐和锄头回来了。
叶溪正好做了酒酿丸子,里面撒了红枸杞,一碗热腾腾的出锅端过来给林将山喝。
劳作受冷了一下午,此时喝一碗正好解乏的很,香甜的醪糟米酒一口下去暖了整副肠胃,再吃上几颗软糯的糯米丸子,更是舒坦。
“哪儿来的米酒”他记得夫郎酿的米酒还没开坛呢。
叶溪坐在他旁边支着下巴看他吃,回道:“下午厘哥儿来过,他阿娘酿的,托他给我们家和我大哥家都送了一坛子,她酿的好,这醪糟醇香的很,我就搓了点糯米丸子进去,煮了一锅酒酿丸子。”
林将山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醪糟,只觉得脚心开始冒热汗,叶溪又询问他地里的庄稼:“咱家冬小麦还成么我阿爹他们的呢”
林将山回话:“咱家冬小麦禾子发的好,叶片宽,今年若是瑞雪盖一冬,明年准能有个好收成,丈人家的也好,阿爹和大舅哥都是种庄稼的好手,又肯下力,前阵子还拉了草木灰去地里撒,长势也好的很,我们三人便理了理地里的沟垄,又清了清积雪,是不用操心的了。”
叶溪听了便放下心来,跟他说起了镇上物什涨价的事儿。
林将山道:“明儿我便和大舅哥去一趟镇上,若是好卖,今年能过个富裕年咧。”
冬风呼啸,两人捧着热乎乎的酒酿丸子在檐下坐着对视一笑,是对美好日子的期盼。
*
因要去镇上卖木炭,林将山不到寅时就起了,叶溪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旁边的火炉渐渐离开了,睁眼时林将山已经在穿衣裳了。
天还完全黑着,屋里点了一盏油灯,看着林将山的背影映在墙上,叶溪像个小孩子一样挪了过去,从后面抱住自己相公宽阔的脊背。
林将山侧头看他,“吵醒你了接着睡罢,天儿还早呢,横竖在下雪你窝在屋子里也无事,便多睡会儿。”
叶溪心疼他这般大的雪都要出门去镇上,便挣着身子坐起来要给他做早饭吃。
林将山拗不过他,便将衣裳在被窝里给捂暖了才递给叶溪。
屋外黑漆漆的,鹅毛般的雪飘的更是狂乱了些,檐下的小木头房子里,羊子和小鹿依偎在一块儿睡得正香呢,叶溪点了油灯,灶房亮了起来。
不吃些热乎的怕是路上扛不住冻,叶溪便赶紧用猪油煎了鸡蛋,掺了水进去煮了一锅鸡蛋汤,又切了点猪肉,剁碎后用勺羹捏成肉燕,下到汤里。
“面条没有面疙瘩管饱,吃面疙瘩可好”叶溪喊道。
院儿里正在装木炭的林将山听见后,回道:“行的,吃上一碗怕是能管到晌午去!”
叶溪便拿出了昨晚揉好的面团儿,扯成一个个小疙瘩,再将疙瘩拉扯成一张张小圆饼,扔进锅里,和肉燕一起煮。
起锅时加了一把嫩尖叶子,丢了把葱花,滴上香油。
满满一大碗,林将山吃的心口胸口都是暖热的,额头都发了汗,叶溪吃了小半碗,便又去捞了一碟子辣白菜梗子出来,给他配着吃。
人吃饱了就有了力气,鹅毛般的大雪也是能走的,林将山挑起了一担子的木炭。
叶溪在他怀里放了一张棉布,“路上风雪若是太大,便用它来遮住面儿,莫要吹伤了脸。”
林将山嗯了一声,俯身亲了一口自家夫郎的脸颊。
叶溪捶他肩膀,嗔怪道:“没正经,我说的话你可要记心上才是,风雪太大,你们路上定要小心些,若是不好卖也要赶在晌午过后就回家来,天黑的早,路上不好走,晌午不要心疼那十文钱,跟着我大哥一块儿去羊杂汤摊子上喝碗暖乎乎的羊汤,否则身子熬不住,咱家也不是紧着这点铜板的。”
林将山点头,只道:“晓得了,夫郎放心就是。”
叶溪将他送出了院门儿,看着林将山挑着担子渐渐消失在灰蒙蒙还未大亮的风雪里,心里是牵挂着放不下的。
这般大的雪,地上积得厚,挑着去是不行的,林将山和叶山租了村里刘二爷子的牛,套了板车,将木炭和李然在家腌制的熏肉腊肠都堆了上去。
雪天路不好走,只能趁着天未亮的时候便出门去,两个汉子驾着车向镇上赶去,希望能在大雪天里赚出笔银钱来。
林将山走后,叶溪回屋里躺了会儿,便也睡不住了,起来去查看了圈鸡舍和猪圈,鸡鸭的挤在一块儿取暖呢,瞧着是没漏风的。
又去菜园子里打看了一圈儿,抖落开草席子上的积雪,下面遮着的白菜和萝卜翠绿,是冬日里难得看到的一抹颜色,瞧了让人心里舒服。
扳了两颗大白菜打算晚上做酸辣白菜吃,将剥下来的老叶丢给了小鹿和羊子吃了,叶溪又去地窖里搬了个大冬瓜出来。
入冬前菜园子里还有块儿空地,思来想去不知道种些什么,又不忍心让地荒置,叶溪便种了几窝冬瓜苗子,也是没有怎么去打理,撒了两次草木灰,不曾想冬瓜藤长势喜人,摘冬瓜的时候,竟得了七八个大冬瓜。
给刘秀凤送了两个过去后,叶溪又用了一个小一些的煮了排骨冬瓜锅子,现下剩了几个最大的,他和林将山两个人是怎么也吃不完的,若是切开了迟迟吃不完,那会烂芯子的。
叶溪想着拿来做些零嘴,横竖要去镇上卖木炭的,不妨去试试,卖的出去便卖,若是不招人喜欢,拿回来自家当个零嘴也是好的,这东西冬天耐放着呢。
将冬瓜削了皮,掏了瓤子,切成长条儿,在盆里搁了一把蔗糖,开始细细揉搓,让每一个冬瓜条都裹上糖粉。
腌制了一盏茶的功夫,盆里杀出了好多冬瓜糖水,叶溪便烧了灶,将冬瓜条和糖水一起入锅炒煮,等着冬瓜水煮开后,便退了火,用余火小火煮了一会儿,倒回盆里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