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六零之小村医 第82章

拍衣摆朝外走。尽管两人未提前商量,可褚归相信他跟贺岱岳的默契。

果不其然,驮着瓦片的马匹在赶马人挥动的皮鞭下踢踏着自卫生所大门外经过,公社街道铺的是青石板路,钉了蹄铁的马蹄与其触碰,金石相鸣,还怪好听的。

贺岱岳牵着小马驹站在门口,因是小马,脚掌没上蹄铁,嘴上套了副马嚼子用作牵引。小马驹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离了母马,瞧着怯生生的。

“当归,你给它取个名字吧。”贺岱岳专门路过就是为了此事,他拉着牵引绳,指引着褚归摸了摸小马驹的鬃毛。

养马的主人将小马驹交给贺岱岳时万分不舍,贺岱岳想着家里的猫叫天麻,小马驹得让褚归取一个配套的。

小马驹浑身呈棕色,略浅于成年马,头顶有一撮黑毛,褚归漾着笑意,想到个顶顶贴切的名字:“叫它首乌好了,何首乌,益精血、强筋骨,希望它以后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首乌轻轻打了个响鼻,用它肉乎乎湿漉漉的鼻子去碰褚归的胳膊,似是在回应褚归为它取名。

“行,就叫它首乌,我下午忙完了来接你。”贺岱岳重复一遍,扯扯牵引绳,催动首乌跟上了马队的尾巴。

中午褚归没在食堂吃饭,贺聪着了凉,昨天吃了他开的药依旧咳嗽,他有些担心,打算去学校看看。

小学的操场是夯实的泥土地面,褚归在门口登了记,马上到下课时间,教室里的小孩一个个磨皮擦痒的,像屁股底下扎了钉子,褚归很快锁定了贺聪,他乖巧地望着黑板,显然听课听得极其认真。

贺聪的感冒是走山路湿了汗又吹了冷风造成的,夜里发了热,额头烧得烫手,褚归恰巧进山,好在他留了应急的药,大伯娘及时喂下,虽不能一秒药到病除,但第二天起床瞧着还算精神。

贺大伯要替贺聪请假,等他好全乎了,小孩死活不乐意,生平头一次跟贺大伯闹起了脾气,贺大伯拗不过小孙孙,做了退让,休息一天再继续上学。

班里着凉的不止贺聪一个,同桌的小胖墩一连打了五六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最后一个哐地把头磕在了桌板上,彻底打断了老师讲课的节奏。

反正离下课没几分钟了,老师搁了半截粉笔,叫他们自己看书,他注意到褚归的身影,下了讲台礼貌地问他有什么事。

“你好,我是贺聪的叔叔,他有点感冒,我来看看他好些没。”褚归指指贺聪,后者对上他的视线,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看见两人的互动,老师请褚归稍等,返回教室宣布了下课,着急吃饭的小孩们蜂拥而出,贺聪在褚归身前站定,仰头唤他褚叔叔。

贺聪改口有段日子了,他改口,铁蛋他们也跟着改了口,大人们倒是一直叫着褚医生。

“上午咳嗽了吗,我给你的药丸子带没带?”褚归切了贺聪的脉,发现他大有好转,遂放下了心。

“一丢丢咳嗽,药丸子带了。”贺聪两根手指比了比,他可太喜欢褚叔叔了,以前褚叔叔不在,他生了病要喝

好苦好苦的药,有了褚叔叔,他只需要吃甜甜的药丸子。

褚归在小孩吃的药丸里加了蜂蜜,中和中药的苦涩,对于喝过苦药的贺聪来讲,药丸无异于糖豆,他一点也不讨厌生病了。

学生们的中午饭大部分在学校解决,他们会从家里背装了米和菜的饭盒,上午统一交到学校的锅炉房,中午随班级认领各自的饭盒。

昨天分了肉,贺聪今天的饭菜指定不会差,因此褚归确认过他感冒好转后便放他去了食堂,自己则转身出了学校。

同学们全部坐下了,贺聪拿走孤零零的饭盒,走向冲他招手的大牛。贺聪一个人容易被人抢饭,捡知了壳小分队在学校组成了饭搭子,七人排排坐,无人敢欺负他们。

贺聪稍稍用力揭开盖子,香喷喷的白萝卜和拆骨肉铺满了饭盒,底下的大米饭在汤汁的浸润下变得更加软糯,羡煞了对面的一众小孩。

尽管贺代光昨天同样分了不少肉,但该孝敬贺家二老的潘中菊依然没少,她盛了一大碗萝卜炖大骨送到贺大伯家。二老做主,大骨汤吃一半留一半,留的那半分做两份,一份给怀着孕的刘盼娣补身体,一份给乖曾孙装饭盒带到学校。

小孩们互相换了菜,都带了肉,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充其量味道有好有坏,贺聪的炖大骨好吃是好吃,却太清淡,最终大牛带的回锅肉取得了第一,支书媳妇的手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饭盒被嗦得干干净净,连滴汤汁也不剩,大牛夺了贺聪的饭盒,三两下帮他刷完:“你感冒了不能碰凉水,我送你到教室,你赶紧把药吃了。” ??”

贺聪谨遵医嘱,他拿回自己的饭盒,推推大牛,“你玩去吧,我晓得吃药的。”

“那好吧。”大牛到底抵不过打陀螺的诱惑,犹豫不过一秒,撒腿跑了。

贺聪将饭盒放进书包,提了下水壶,拧了壶盖小小喝了一口,他擦擦嘴,准备把上午学的生字写了再吃药丸。

家在公社的小孩吃完午饭陆续返校,小胖墩吸溜着鼻涕坐下,见贺聪往手里倒了四粒亮黑的小丸子,一把凑过脑袋:“你偷偷摸摸吃啥呢?”

贺聪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药丸子洒落在地,咕噜滚了几圈:“我的药丸!”

药丸滚落到了不同的方向,贺聪动作敏捷,捡到了三粒,另一粒落到了小胖墩手里。贺聪伸手讨要,小胖墩嗅了嗅药丸,他分明闻到一股甜香。

“你骗人,药丸子哪有甜的,你吃的肯定是糖豆,你不想给我吃,所以说是药丸子!”小胖墩一副识破了贺聪的样子,捏着药丸得意洋洋。

“不是糖豆,真的是药丸,我感冒了,叔叔开的治感冒的药丸!”贺聪探身去够小胖墩的手,奈何他腿短手短,压根不是小胖墩的对手。

小胖墩本就是个好吃鬼,被贺聪一激,他张嘴把药丸吃了,舌尖抿到了甜味:“甜的,是糖豆!”

“那是药!药不能乱吃的!”贺聪慌了,上手去扣小胖墩的嘴巴,“你快吐出来,吃了你会死的!”!

第113章

乱吃药会死几乎是每个小孩都能在大人那听到的话,贺聪急得手足无措,小胖墩一紧张,花生米大小的药丸咕嘟一下哽进喉咙,小胖墩脸色发白地捂住肚子:“怎么办?我把它吃进去了!”

贺聪嘴里连喊完了完了,让小胖墩使劲吐,小胖墩打了几个干呕,啥也没吐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两人一个“你要死了”,一个“我要死了”,一年级的小孩,大的不过九岁,小的六七岁,没经过什么事,听见“死”字吓得吱哇乱叫,仿佛天塌下来一般跑到办公室找班主任:“王老师不好了,王富贵要死了!”

王富贵是小胖墩的大名,因为父亲是公社干部,加上又是本家,王老师对其格外重视,一听出事的是他,慌忙跟着小孩们冲向教室。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王富贵见了王老师嚎得更凶了,贺聪反而冷静了下来,跟王老师汇报了前因后果。得知王富贵吃的是治感冒的药丸,王老师陡然松了一口气。

“没事,感冒药不闹人的。”王老师一边拿手帕给他擦泪一边安慰,“下次不许瞎吃了。”

“真的吗?”王富贵抽抽噎噎的,胖乎乎的身体朝王老师怀里倒,“王老师我的头好晕啊。”

王富贵的嗓音有气无力的,王老师心头咯噔一跳,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怀疑,莫非真吃坏了?到底是干部家的孩子,他不敢冒险,拜托另一位老师帮忙照看班级后抱着王富贵去了卫生所,中途不忘把从贺聪那拿的药丸带上。

“田医生,我学生不小心吃错了药,喊头晕,麻烦你给他看看。”王富贵的体重几乎比同龄小孩多一半,王老师抱了一路,累得胳膊发酸,撑着到了卫生所,劲一松差点把王富贵摔地上,好在田勇及时出手相护。

“吃错药了?什么药?”小孩闭着眼睛难受地哼唧,田勇摸到他皮肤发烫,俨然是烧得难受了。

“这个,班上孩子说是治感冒的。”王老师掏出荷包里沾了灰的药丸,田勇捏了一粒观色嗅气,慢慢拧紧了眉。

“我没见过这种药丸。”田勇摇摇头,领着王老师往问诊室走,“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连药都乱吃,得亏今天褚医生在。”

说话间进了问诊室,田勇转手将药丸递给褚归:“褚医生你能分辨出这药丸里用了些什么药吗?”

“我做的药丸,我当然能分辨。”褚归没看田勇,而是盯着王老师以及睁了半只眼睛的王富贵,王老师被褚归盯得莫名其妙,他不给孩子看病,盯着自己干嘛?

放下药丸,褚归冷着脸把脉开药,问诊室的气氛如同凝滞,田勇秉着呼吸,觉得此刻的褚归有点令人害怕。

王富贵不是第一次进卫生所,知道看病意味着什么,坐在王老师腿上的他突然使劲挣扎起来:“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喝药!我要吃甜的药丸!”

知道自己是感冒了而不是要死了的王富贵暴露了小霸王的本性,王老师一个成年男人险些压不住他。

“好好好,我们不喝药,

我们吃甜的药丸。”王老师狼狈地哄着王富贵停止了挣扎,

似是默认了褚归会答应他的要求。

“没有药丸。”褚归收笔,

拿起墨迹未干的药方,“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天一副,早晚喝,忌辛辣重口。”

“我不喝药!”王富贵的尖嚎声极其刺耳,王老师被他挥舞的胳膊打到了腮帮子,痛得直抽气。

“不喝药不喝药,我们不喝药。”王老师把王富贵让他窝的火发泄到褚归身上,“褚医生你什么意思,是你说那药丸是你做的,怎么会没有?”

“误会,王老师你误会了。”田勇往前一站,挡住褚归,“那药丸是褚医生在家做的,我们卫生所没存货,孩子感冒拖不得,小同学不想喝中药的话我待会儿开点西药是一样的。”

“没误会,确实是我不想开。”褚归拆了田勇辛苦架起来的台,向他抱歉地点点头,“我有几句话想问问王老师。”

王老师一脸铁青,若是还看不出来褚归是故意的,他三十几年简直白活了,但他不明白的是,褚归为什么这么做,两人素不相识的,他哪里得罪褚归了?

药丸!王老师灵光一闪,贺聪吃的药丸是褚归做的,说明他见过褚归。不对,不止见过,贺聪好像跟褚归是一个村的。

褚归生气是为了贺聪?王老师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却不以为意,他自认没做错什么。

王老师神情变换,褚归脸色沉到了极点:“王老师,王富贵欺负贺聪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仅不制止,还公然偏袒纵容。你拿走贺聪的药之前,你有想过他不吃药病情会反复吗?你没有。王老师,为人师表,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他叫你一声老师吗?”

“言重了言重了,王老师也是太着急了,一时顾不上。”王老师是田勇儿子的授课老师之一,出于情面,田勇替他讲了两句好话。

王老师在学校的为人田勇大概了解,他说得有些心虚,可不打圆场吧,他又怕王老师回学校给儿子穿小鞋。但褚归不会因此为难他,所以权衡之下,田勇选择了开口。

古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大抵如此,田勇默默掉了句书袋,回过神触及到褚归的神色,顿时心下惶惶,他似乎说错话了。

“田医生,王富贵这次抢的是治感冒的药,若换做哮病或者心疾,他拿走所有的救命药,把患病的孩子丢在学校,出了事谁来负责?”褚归一声比一声高,“王老师你负得起责吗?”

是,褚归之所以如此生气,重点根本不在于王富贵抢了贺聪的药,而在于有三粒药丸,王老师明知贺聪生病,仍给他拿得一粒不剩。

褚归的质问让王老师面色一讪,他清楚地意识到,褚归的假设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真的是救命药,他会全部拿走吗?王老师回忆着自己一把从贺聪手里抓走药丸的动作,是的,他会。

问诊室一片寂静,王富贵懵懵懂懂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令他缩着脑袋拌鹌鹑,田勇眉眼纠结地叹气,他实在说不出为王老师开脱的话了。

“你的行为我将向贵校的校长反映。”褚归撕了王富贵的药方,

“田医生,

麻烦你重新开一副西药。”

王富贵虽不是个好孩子,但褚归不至于任他病着自生自灭。

听褚归说要和校长反映,王老师神色有瞬间的慌乱,褚归是公社的名人,他亲自到校反映,岂不闹得此事人尽皆知?

不过要说王老师有多害怕也不至于,又没真出人命,充其量落个处理欠妥当罢了,影响不了他的前途。

“校长哪有功夫管这种小事。”王老师拉着王富贵站了起来,“等王富贵回学校我让他跟贺聪道个歉行了吧。褚医生,王富贵的爸爸是公社的副书记,你也不是贺聪的家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王老师带着王富贵想走,他准备把孩子给送家去,叫他家里人带着来看病,省得褚归不依不饶的。

公社的副书记?褚归理了下公社的领导班子,副书记充其量算是三把手,王老师那语气跟多了不得似的。

“巧了。”褚归轻笑出声,“半个小时前,书记刚派人请我上他家为他母亲看病,王富贵同学的爸爸是副书记,想来住的地方在同一片吧,我顺路送你们一程?”

拿背景压人,褚归从来不带怵的!

书记的孝顺公社无人不知,褚归替其母看病,必被奉为座上宾,届时有书记撑腰,整治他一个小小的老师易如反掌。

汗水从王老师的额头滴落,嚣张的气焰一去不返,他央求地看向田勇,田勇意会,弯腰哄着王富贵和他出了问诊室。

“褚医生对不起,是我有失偏颇,我回去给贺聪换个座位,保证以后不会再叫任何人欺负他,您看行吗?求您高抬贵手,别找校长。”王老师低声下气地请求,昏昏沉沉间仿佛回到了幼年家贫的时期。

王老师的老家在公社下面的大队,解放前一家老小皆是给地主干活的长工,因模样周正当了几年少爷的书童,识得几个字。解放后攀上了公社里的一位姑娘,托岳家的关系当了学校的老师,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幼年的伏低做小已恍如隔世。

“不止是贺聪。”褚归摇了摇头,“王老师,作为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无论他们是善是恶,着锦衣抑或踏草鞋,有病求医于我,我便治……”

“恶人也治吗?”王老师喃喃道,他并非有意打断,而是不小心说出了声。

“治。”褚归答得干脆,“各司其职,善恶自有他人审判。王老师,你是老师,为人师表这四个字,你理应比我理解。你站在讲台上,孩子们在看呢,人人平等的新社会,你教给他们了吗?”

最后一句话褚归说得很轻,听在王老师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痛恨不平等的他,竟一直做着不平等的事。

“褚医生,对不起,我€€€€”王老师与王富贵走后,田勇踟蹰着为他的失言向褚归道歉,褚归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帮着是过错方的外人说话。

“我明白。”褚归没让田勇说完,他望着王老师的背影,眼底闪着愉悦的光,“我们以后可能要有一位好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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