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六零之小村医 第85章

“我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杨桂强放下木桶,“才烧好的水,烫乎着,你们兑着凉水用。”

杨桂强与杨桂平是堂兄弟,但他的性子不如杨

桂平强势,

所以村长一职落到了杨桂平头上。

沈家良看杨桂强外套只草草扣了几颗扣子,

知他是睡下了特意起来的,内心大为感动,若他早些鼓起勇气分家,他们何至于艰难至此。

“要热水尽管上我家提,大冷天的,万一弄感冒了不值当。”杨桂强困得声音含含糊糊的,他拢了拢衣服,道了声你们赶紧歇息,奔波了一整天,怕是累得够呛。

沈家良连连道谢,目送杨桂强踩着布鞋,脚后跟露在外面,拖拖沓沓地穿过院子,视线不经意往上,风恰好吹散了罩着弯月的纱云。

老院子有一口水井,沈家良打来水同妻儿洗漱。长栓擦了脚躺到床铺内侧,头顶是高高的横梁与瓦片,他贴着彭小燕的胳膊拉长了语调:“妈妈,我好喜欢我们的新家啊,我不想回爷爷奶奶家了。”

为生计发愁是大人的事,在长栓的眼中,新家没有偏心的爷爷奶奶,没有自己偷懒把活扔给父母的大伯,没有成天嘲讽他是病秧子、短命鬼的堂哥堂姐,只有爱他的爸爸妈妈,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嗯,不回,我们以后都不回了。”彭小燕拍拍儿子,“把被子裹严实,乖乖睡觉,明天妈叫你起床,送你到褚叔叔那治病。”

“好。”长栓听话地闭上眼睛,“妈妈我睡了。”

长栓入睡速度极快,呼吸在三五分钟变得细弱绵长,彭小燕摸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今天长栓的身子真争气,跟我们走了那么老远都没犯病。”

“他是个懂事孩子。”沈家良端详着儿子的睡颜,“褚医生说中午让长栓在他那吃,我寻思着我们先别买锅了,买个瓦罐凑合使着,省下的钱换斤棉花,你晚上抽空把你和长栓的棉袄拆了重新缝一缝。”

在沈家良心里,孩子媳妇是排第一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结婚近十年,日子苦归苦,彭小燕从未和沈家良闹过矛盾。

要问彭小燕怨过吗?怨过的。彭小燕始终记得,有一年年初二,她和大嫂各自回娘家,沈大嫂挎个篮子遮遮掩掩的,侄子调皮掀了篮子上搭的青布,里面赫然躺着一刀腊肉并两斤白糖,而她呢,包袱里揣了四个鸡蛋。

彭小燕知道沈家二老偏心,但她不计较,大嫂毕竟给沈家生了长孙,可没曾想会偏到这么离谱。大过年的,彭小燕憋了一肚子气回娘家,有瞬间真恨不得跟沈家良散了得了。

散自然是没散成的,抛开偏心眼的公婆,沈家良本身挑不出啥错,结婚前二人经媒婆介绍相看,彭小燕亲自点头承认的婚事。

“小燕!”沈家良的惊呼唤醒了彭小燕的失神,“潘大娘在鸡蛋底下塞了钱。”

沈家良本来准备把篮子清空,明早彭小燕送长栓时顺道带去还了,结果一拿开鸡蛋,三张大团结撞入眼帘。

夫妻俩望着钱愣了半晌,沈家良把钱交给彭小燕,坐在床沿双手颤抖地捂住脸。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前有褚归,后有潘中菊等人,他们已然债台高筑。

什么债?人情债!

“收吗?”沈家良糊了一把脸,家里的钱由彭小燕管,收不收她说了算。

“收吧。”彭小燕叹气,潘中菊一番好意,他们能不收么,“记账,以后我们有一笔还一笔。”

“哎!”沈家良翻出记账本,重起一页写下日期:某年某月某日,收到潘大娘三十元,米面若干,鸡蛋十个。

记账本的前面是他们在老家时借的钱,谁两毛谁一块,加起来一共四十八块五毛,不算建房子,他们夫妻至少要还两年€€€€长栓的病是长期开支,他们年尾能否有结余尚且是个未知数。

无论怎样日子得往下过,沈家良吹了煤油灯,掀被子在床上躺下:“安心睡,船到桥头自然直,像潘大娘说的,这坎,我们总会跨过去的。”

天蒙蒙亮,早起惯了的沈家良穿衣服起了床,他拿着鸡蛋和大米到对面搭锅,乡下人家早饭都吃得早,杨桂强把沈家良给的米倒了一半进米缸,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八两米绰绰有余。

沈家良叫杨桂强全拿去:“不能白用你们的柴火。”

“柴火值几个钱?”杨桂强将米袋子朝沈家良一扔,“搭锅算柴火费,我成啥人了,你想害我爸甩烟杆子抽我呢?”

杨三爷敲敲烟杆:“小沈呐,你这样不行啊,既然在我们困山村落了户,你就得打心眼里把自己当困山村的人,同村之间要守望相助,懂不懂?”

“我晓得了三爷。”沈家良长了脑子,他听懂了杨三爷的弦外之音,默默系紧了米袋子。

早饭的炊烟融入了清晨的雾气之中,山林秋冬多雾,浓时伸手不见五指,今儿的雾薄,吃过早饭便散尽了。沈家良在村口等到了上学的小孩们,村里到公社的路他只走过一次,贺岱岳叫他和孩子们一块。

长栓去岁到了入学的年纪,一来他身体不好,二来沈家良没钱,因此一直未进学堂,沈家良识得几个字,偶尔教他书写。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孩们,沈家良陡然升起了一个愿望,等长栓好了,他要攒钱供长栓上学。

“到了褚叔叔那听褚叔叔的话,知道没?”彭小燕替长栓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兜里的鸡蛋饿了记得吃,妈妈中午来看你。”

“知道。”长栓手伸进衣兜,摸到圆溜溜的鸡蛋,嘴角止不住上扬,他在老家时奶奶从不许他吃鸡蛋,说鸡蛋是卖钱的,可大伯家的堂哥却经常能有鸡蛋吃。

衣服整齐了,彭小燕上下检查一番,感觉长栓头顶的一撮碎发东倒西歪的,缺了齿的梳子始终奈何不了它,长栓抬手按住,仰头瞧彭小燕的眼睛:“妈妈,我们能走了么,你上工快迟到了。”

“走。”彭小燕放下梳子,把方才叮嘱过的话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长栓按着头顶的碎发耐心答应:“妈妈,我保证不会捣乱的。”

彭小燕过于紧张了,她是长栓的亲妈,长栓的品行她最是清楚,全公社再找不到比他更乖巧的小孩了。

长栓不能跑,彭小燕背着他到了卫生所,顺利交到褚归手中。

挥手向彭小燕道了再见,长栓摸出鸡蛋,献宝似的举到褚归眼前:“褚叔叔,给你。”

“谢谢长栓。”褚归哪能要小孩的东西,“褚叔叔不喜欢吃鸡蛋,你留着自己吃。”

长栓的表情很是意外,鸡蛋那么好吃,竟然有人不喜欢吃鸡蛋!!

第118章

年幼的长栓并不理解大人们善意的谎言,他宝贝地揣好鸡蛋,小大人一样劝褚归不要挑食,认真吃饭才能长得跟贺叔叔一样高一样壮。

褚归笑笑,没有戳破小孩的梦幻泡泡,贺岱岳那体格,靠的可不仅仅是吃。

“最近有心口疼吗?”褚归捂热听诊器的一头贴到长栓的心脏处,轻而缓的心脏跳动声伴着异于常人的杂音经由皮管清晰地传入耳中。

长栓自己捞着衣摆,满是好奇地盯着褚归手中的听诊器。褚归用的听诊器是他在医院实习结束时,一位西医科老师的赠别礼,听说是从国外辗转带回来的。

“前几天奶奶骂我爸的时候疼了。”长栓缩着肚皮,根根分明的肋骨清晰可见,他其实什么都懂。

褚归取下耳件凑到长栓的耳边:“要听听你自己的心跳声吗?”

长栓的伤感立马被对新鲜事物的向往冲散,耳件入耳时他略微不适应地蜷起了手指,下一秒握紧拳头,原来他的心跳声是这样!

待长栓玩够了,褚归将听诊器放回药箱,针灸需要脱衣裳,担心长栓受凉,他事先准备了炭盆暖屋。

烧得火红的炭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长栓在褚归的指挥下脱衣躺平,偏头瞅着褚归给针具消毒。

“把眼睛闭上睡一觉,睡醒就好了。”针尖如芒,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长针入体,即使成年人也难免发憷,为了缓和长栓的情绪,褚归打算等他睡着了再施针。

谁料长栓没有丝毫惧怕,他眨巴着因销售而略显突兀的大眼睛,第一次像褚归提出了请求:“褚叔叔我能不睡吗,我想看着。”

长栓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呢,施针是给他治病,他当然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好起来。

闻言褚归诧异地抬了抬眉,见长栓是真的想看而非逞强,于是同意了:“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但千万不能乱动明白吗?”

长栓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动了,连忙停住,嘴巴紧紧抿着,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银针或捻或刺,褚归的额头慢慢渗出了汗珠,透明的液体仿佛透过皮肤滴到了长栓的心上。望着褚归严肃的面容,长栓感觉沉重的肢体变得无比的轻快。

幼小的种子在此刻埋入了长栓的心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生根发芽,终有一天它会顶破泥土,长出茁壮的枝丫,在枝头开出最绚烂的花。

针灸而过程漫长而枯燥,长栓却看得津津有味,他一贯是个擅长自娱自乐的孩子,褚归偶然间抬头,发现他把自己盯成了斗鸡眼。

“有哪里难受吗?”褚归擦去额头的汗,他解了外套,贴身穿的衣服领子被汗水浸湿,透着更深的色泽。

“没有。”长栓僵着脑袋,只有嘴皮子一开一合,“褚叔叔,我针灸完了能和天麻一起玩吗?”

长栓已经知道褚归养的小动物有对应的名字,猫猫叫天麻,小马驹叫首乌,全是中药材。

“可以。”褚归写下施针前后的用时,长栓是他的首

个心脏病患者,他治病的同时亦是在摸索经验。为此褚归专门给长栓单独创建了一个病历本,上面详细记录了长栓的用药与脉象变化。

收了针,针孔在长栓的身上留下了细密的红点,褚归给了他一块饼干,作为勇敢者的奖励。

以防有人中途闯入,褚归从屋里别了门,针灸结束,他取下门闩撤去炭盆,冷热空气对流,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风。

长栓四处咪咪咪咪地唤着,寻找天麻的踪迹,褚归替他指了天麻平日常待的几个地方,长栓挨个寻过去,最后终于在竹林见到了当鸡崽守护神的小猫。

准确来讲出壳两个多月的鸡不应称之为鸡崽,它们褪去了绒毛,从鸡冠能直接分辨公母,叽叽喳喳地在竹林里翻着小虫吃。

天麻卧在干燥的竹叶堆中,见了长栓也不跑,享受着长栓的顺毛服务,惬意地打起了胡噜。

一人一猫相处得十分和谐,褚归放心回到了卫生所,继续处理药材。正当他以为长栓会和天麻玩到中午时,门框处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怎么不跟天麻玩了?” ??”

“洗了。”长栓张开手指给褚归检查,“褚叔叔,我在竹林里找到了一窝鸡蛋!”

长栓语气兴奋,迫不及待地想领褚归去看他的收获。

鸡蛋藏在一窝竹子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长栓个子矮,蹲下的视角刚好穿过缝隙。褚归毫不留情地掏空了鸡窝,一数整整十个,难怪潘中菊老念叨天冷了鸡不爱下蛋了。

不知鸡蛋在竹林藏了多久,褚归拿碗装了放到桌上,等潘中菊回来辨认有无变质。

长栓得了褚归的夸奖,干劲十足地把竹林翻了个遍,然而除了弄了一身的灰,再无其他发现。

彭小燕把小孩干干净净地送来,褚归自然得负责,他哭笑不得地倒了热水替长栓擦洗,暗暗感慨带孩子远没他想象的轻松。

到了该煮饭的时候,长栓自告奋勇地要帮褚归烧火:“我会烧火,我妈说我烧火烧得特别好!”

长栓没有撒谎,他在小凳子上坐下,熟练地划燃了火柴,灶里的柴火冒出一股青烟,接着熊熊地烧了起来。

“真棒。”褚归竖了一个大拇指,长栓笑得眉眼弯弯,小孩的快乐便是如此简单。

饭蒸熟时潘中菊恰好到家,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鸡蛋:“哪来的鸡蛋?”

“长栓在竹林里捡的。”褚归揽着长栓的肩,把他往潘中菊的方向推了推。

潘中菊果然惊喜地牵住了长栓的手,把她夸了又夸,十个蛋均未变质,她大方地表示中午要给长栓做香喷喷的鸡蛋汤喝。

彭小燕中午来看长栓时避开了饭点,沈家良买回了炉子和瓦罐,然后上山砍了一捆柴火,夫妻俩煮了红薯稀饭配杨三爷家送的咸菜疙瘩,吃得虽然寒酸,但内心无比的满足。

自此沈家良一家三口在困山村安定下来,老院子的空房他们能住到开春,沈家良计划年后建房,每日收了

工和彭小燕挖土打泥胚,

等攒够了再请几个人帮工,

他们人少,不用修大屋,尽可能减少建房的花销。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彭小燕打泥胚时格外起劲,即使累得胳膊酸疼,也不喊一声苦。

“你们这泥胚不行,太脆了,雨一淋就坏,建成了房子咋住得了人?”打泥胚的第一天,杨三爷背着手转了两圈,边看边摇头,“不行不行,你们完全是瞎搞嘛。”

“啊?不行?”沈家良无措道,他以前没打过泥胚,“泥胚不是把土加水和匀扣进模子吗?”

“胡说八道,我老头活了快七十年,从未见过哪家这么打泥胚的。”杨三爷一脸的不认同,“打泥胚的土得用粘性大的黄土,观音泥你晓得不?”

“晓得。”闹饥荒时沈家良用观音泥充过饥,小小一团,饱腹感极强,吃下去半天不带饿的,同样没法消化,后来队上接二连三有人因吃了观音泥被活活憋死,沈家良吓坏了,宁愿饿着肚子硬抗,如今提到观音泥仍心有余悸。

杨三爷告诉他们,观音泥加小麦杆,打出来的泥胚最为结实耐用,要盖房子,是万万不能图省事的。

沈家良当即扛着锄头到杨三爷指的山头挖回了一担担观音泥,挑去粗颗粒,反复踩踏,彭小燕把稻草剁巴掌长的小段,理论上小麦秸秆比稻草杆合适,然而小麦五月份收割,秸秆早进了家家户户的灶台,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稻草杆代替。

长栓体谅父母的辛苦,挽着袖子要帮忙,彭小燕不让,脏是一方面,另外掺水的泥胚冷冰冰的,弄湿了衣裳容易生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