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厚着脸皮留宿了,他要了一床被子,准备今晚在沙发上凑合一下。
整理枕头时景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喂狗的曲由白。
“小白,你之前不会也这样随便带人回家里留宿吧?”他担心曲由白太过单纯,没有安全意义。
曲由白摇了摇脑袋:“没有啊,这里只有学长和樊卓来留宿过。”
景繁放了点心:“以后也不要随便让别人来这里,不能太轻易相信别人,比如现在让我留宿,假如我是坏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曲由白顺着基拉的毛,蹲着侧过身来:“不会的,对外人,我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任他。”
他话里的“外人”好像并不包括景繁,这让“内人”很好奇:“你怎么就能相信我呢?坏人都是会装的。”
曲由白的视线盯着虚空,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片刻后他低头一笑:“因为学长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像我的一个亲人。”
景繁怔住了,有过解渐沉的前车之鉴,他怀疑自己可能又要无痛当妈了:“等,等等,像你的亲人?是父母吗?”
他记得小说里主角受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跟着外公长大的。
但曲由白却摇头:“不是,是,我的小姨。”
好,这次不是妈妈,但是性别还是对不上,他想申请下次当爸爸。
景繁看着他突然低落的情绪,加上小说里和外公相依为命的描写,很容易就猜出曲由白的小姨已经去世了。
他现在也说不出节哀的话语来安慰对方,只好装作不知情等他自己疗愈。
今天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景繁刚躺下就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在意识渐渐模糊前,他看到了跳到沙发上窝在自己脚边的那只狗,觉得又一次被丑到了。
但他也只是翻了个身,就随它去了,很快他就沉入梦乡,一直到夜幕渐渐褪去前,都没有醒过一回。
然而城市另一边的某个房间里,解渐沉却从睡梦中惊醒,他靠在床头,盯着黑漆漆的房间喘息着。
梦里的画面如老式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眼前,说是梦,倒更像是记忆的投射。
应该是受到了白天那张照片的影响。
在刚刚的梦里,一个眼眶通红的女人拉着他稚嫩的手,在他手上套了一个玉镯子。
因为口径太大,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抓着,才能不让它从手腕上滑下去。
“我会回来接你的好不好,相信妈妈。”女人的嘴唇干燥泛白,她想要努力在孩子面前维持笑容,却也只是把嘴唇撑裂,摆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我们玩个游戏,在妈妈回来接你之前,不要说话,不要思考,也不能学习,尤其是在爷爷面前,我们小星不喜欢爷爷对吧?”女人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手很温热,但指尖却很粗糙。
梦中年幼的他点了点头:“不喜欢。”
女人盯着他的脸抿起了唇,将那声要破口而出的哽咽吞了回去,她紧紧搂住了他:“好孩子,妈妈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三年,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三年后妈妈就来接你。”
他揪住了女人的衣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重复一遍,和妈妈的约定。”
“不要说话,不要思考,不要学习。”
女人最终还是被人拉走了,他的手里一空,只来得及抓住差点滑落的镯子。
她离去的背影渐渐隐入雾中,等画面再次清晰时,场景也跟着有了转变。
书房里,他因为没能按照老人的要求学会用小提琴演奏一首曲子,被用藤条抽打小腿。
“说话!为什么老师说你学得不认真?”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气结的老人,耳边记着和女人的约定:在爷爷面前,不能说话,不能学习。
藤条鞭打皮肤的清脆响声中,画面再次有了变化,他被带到了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又被按在病床上,往体内注射着不知名的药物。
他感受着后颈的疼痛和炙热,哪怕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依旧不做挣扎不给任何反应,一如既往地贯彻着“不要说话,不要思考。”
他看到了一次次用药后,医生频频摇起的头和老人眼里越来越浅薄的希望。
即使年纪很小,他还是渐渐明白了女人的用意,于是他开始避开老人的视线,给自己偷偷用药。
直到三年之期快要到了,他的腺体发育越来越衰缓,老人眼里的失望已经要溢出。
他开始数着日子等待着女人的到来,等待着从这个压抑黑暗疼痛的环境中挣出。
日子一天天过去,超过了和女人约定的时间,他没能等来熟悉的身影,也没能从这个家里出去。
他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对话:“已经死了,你也不用再惦念了,也正好不用担心再来和你争夺小沉的抚养权,虽然目前发育情况并不乐观,但至少是个Alpha。”
手里常常用来把玩的玉镯子摔到了地上,断成了完整的三段。
那年,约定了要带他逃离黑暗的人,失约了。
画面最后定格在这里,解渐沉便从梦中惊醒了。
他揉着额角,努力平复着躁动不安的心跳,视线落在了床头柜子上的今晚新拿的药上。
梦里的后续是,从那之后,他暂停了用药,开始疯狂地吸纳学习,在老人及他一众子孙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卓越和锋芒,最终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从那个家里爬了出来,但当初用药留下的损害至今未能痊愈。
掰开一粒药扔进嘴里,药物的苦涩在舌根散开,他抬头看着蒙蒙亮的窗外,突然间想起了景繁当时做坏的红豆粥。
第48章 能文能武的全能型人才
第二天一早,景繁是被那只小钻风舔醒的,他把狗扒拉到一边,顶着一头小钻风同款发型坐起。
曲由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正在卫生间洗漱。
他看了眼时间,还行,不算太晚。
但曲由白今天有早八的课程,需要早点走,景繁也只好一起出了门。
路过大学校园附近的小吃街时,他买了两份早点,塞了一份到曲由白怀里,并交代他一定要按时吃早饭。
因为昨晚吃的晚,他现在并不是很饿,所以只吃完了两个包子,剩下的一杯红豆粥和一个烧麦扔了也可惜,他就提溜着前往了公司。
结果刚到公司楼下,他正哼哧哼哧往嘴里塞那个凉了的烧麦时,就撞见了来上班的解渐沉,对方也注意到了他。
隔着两米的距离,他上下打量着景繁身上和昨天一样的衣物,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腮帮子还塞得鼓鼓的,景繁抹了抹嘴上的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但当着老板的面吃独食好像也不太妥帖,他只好把拿出来的红豆粥又放回袋子里,打算等解渐沉走了再吃。
他傻愣愣地站了一会,却发现解渐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嘴里裹着食物嚼了两下,他尴尬地问:“老板您吃了吗?”
解渐沉的目光从他鼓起的脸颊扫过,最后落在了他手上提着的袋子上:“没有。”
“那我去帮您买一份,您想吃什么?”景繁挠了挠脸颊。
“红豆粥。”他说。
“唉?”景繁一愣,怀疑对方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东西。
他眨巴着眼睛,抿着唇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老板,如果您不嫌弃,我这正好多买了一份红豆粥,还没动过。”
反正他也吃饱了。
解渐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以。”说完就伸手接了过去。
他们一起坐上了电梯,景繁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手里提着的红豆粥,有些担心粥凉了。
不过上次糊掉的粥他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凉一点总比糊掉的好接受。
而且今天的红豆粥比上次的应该会更好吃,路过小吃摊时,他就是被这香甜的味道诱惑才买了一杯。
回到办公室后,解渐沉将东西随手放到了一边,开电脑的间隙,他瞄了一眼。
因为后半夜的那场梦,他醒来后就没再继续睡下去,出去跑了十公里,回来洗完澡后就直接来了公司。
他确实没吃早饭,不过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而是吞下的药的副作用影响了食欲。
在楼下看到景繁的时候,就见他站在垃圾桶边上,嘴里裹着食物吃得各外香,于是他便多看了两眼。
当被问起想吃什么时,他也只是想起了喝药时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没想到随口一提却歪打正着了。
他把那杯包装随意且廉价的红豆粥拿了出来,杯身只有一点温热,看来是来公司的路上买的。
粥一入口他的眉头就紧锁起来,果然,并不是他想要的味道,他勉强吃了两口,最后还是推到了一边。
所以等景繁终于想起来要给解渐沉拍拍马屁刷刷好感前来送茶时,就看到了他桌上没动几口的粥。
“?”不好喝吗?不应该啊?
景繁对于自己对食物的判断向来自信,出去后他不信邪地联系上了曲由白。
得到的回复也是认可:粥很好喝。
【啧,撤回前言,他一点都不好养活。】他忍不住对系统吐槽。
这几天的发展都还算顺利,系统也好久没冒过泡了,景繁现在已经不强求它句句有回应,但仍旧时不时骚扰一下:【你怎么不说话?】
【嗯。】说了,但好像和没说没差。
【你不要学解渐沉,锯嘴葫芦的人设没有好下场的,追妻火葬场听过吗?】景繁最近沉迷于后悔文学。
这次系统干脆连“嗯”都没有了。
景繁时常怀疑自己的系统实际上是个垂垂老矣离仙去不远了的老旧程序,不然怎么好像说话会浪费它生命值一样。
【对了,你平时会和同事们联系吗?】他刚忙完手头的工作,曲由白还在上课,他闲得无聊抓着系统陪聊。
【不会,无特殊情况,系统之间不会擅自联系。】它回答。
景繁突然觉得它们这种系统才是天生的纯牛马,存在只为了完成辅助宿主的任务:【你没有其他系统朋友吗?】
【没有,系统的程序网中不需要这种关系。】它的机械音万年不变,景繁从中也判断不出它的情绪。
【那你不会觉得孤单吗?】他突然有些同情。
系统依旧回答得官方且冷淡:【不会,系统并不具备人类情感。】
【可是你们的学习能力不是很强吗,这个不能自主学习吗?】虽然他存在过的那个世界人工智能还没强大到学习人类情感,但是他脑子里这个和单纯的人工智能又不太一样。
【理论上可以实现,但没必要。】
景繁从人类的角度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宿主任务完成或失败后,系统将被回收进行数据清理。】意思就是学了也白学,最后都会被格式化。
他还想再继续追问,秘书组长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工位边,她敲了敲他的桌子:“解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