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 第26章

直到出宫前,他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光渡的秘密。

……

一夜过去,天边初现火红色的朝霞。

往日的这个时辰,臣子从宫外涌入皇宫,皇帝也会准时出现在议政殿,处理夏国政务。

可是今日的早朝取消了。

昨夜宫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有点门路的人都得到了些消息,“逆贼”还没抓到,入宫之人皆要经历严格的筛查。

宫禁未止,仍是许进不许出。

光渡等了许久,等皇帝再次召见他的时候,已经快是中午了。

过来传皇帝口谕的,是太监首领卓全。

日光明盛时,光渡再一次站在太极宫寝殿前。

与昨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太极宫宫门紧闭,已派了重兵把守。

宋珧一直跟在光渡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皇帝的太极宫宋珧是进不去的,于是光渡对他说:“我进去后,你就在外面候着,麻烦卓总管……”

卓全反应很快,抢先道:“那奴才先将这位公子,引到外面去休息等候。”

在分开前,宋珧问了一个挑不出错的问题:“光渡大人,什么时候能解除宫禁,咱们才能出宫啊?”

光渡心底算了一下,“快的话,未时之前,最晚也不会超过傍晚酉时。”

听到这笃定的回答,就连卓全有些惊讶地看了光渡一眼。

这位光渡大人对陛下的影响和了解,就连卓全这位从小跟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总管,如今都已经自愧不如了,至少卓全就不敢说这宫禁什么时候能解除。

卓全愈发不敢小觑于他,忙叫来小徒弟,将宋珧安顿到附近的殿中休息,连光渡带来的人都客客气气的照顾着。

光渡独自一人进入寝殿,他甫一推门进去,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果不其然,香炉里燃着特制的香,这是安心养神的药香。

一闻到这个味道,光渡就知道皇帝凌晨动过怒后,犯了头风。

殿内静悄悄的,光渡也不自禁放缓脚步。

远处龙榻的垂帘已放下,里面隐约一个人影,正是皇帝侧身躺卧于其上。

光渡没有出声惊扰,但皇上没有睡,很快就发现了他,“你来了?靠近些。”

光渡来到皇帝床边,端正行礼。

皇帝仍侧卧着,却从床榻上伸出一只手,将光渡拉到了身前。

皇帝却有一会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放开手。

光渡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顺势将跪礼改为跪坐,等待着皇帝开口。

皇帝哑声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光渡回答:“太医院正在全力救治药乜氏,臣从那边过来的一路上,看见白兆睿将军亲自带队巡视,宫中秩序井然。”

“那你火器厂的人,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皇帝缓缓问道。

“春华殿被摧毁彻底,臣的人也只能按照如今残垣,大致还原出火药埋放的位置,但除此之外,臣确实无能为力。”

皇帝听了之后并不觉得意外,这本来就只是尝试的一种途径。

更何况,今夜还发生了另一件要命的事。

“孤都不知道,药乜氏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孤该怎么和她兄长交代。”皇帝看上去很是头疼,“孤派去了医术最高妙的医正去救人,药乜氏一定要转危为安,不能有事。”

光渡跪坐在床边,温驯地低头聆听。

他身上的气味,在一室厚重的燃香中也是脱颖而出。

那是冬天里贺兰晴雪的味道。

清爽冷淡,却沁人心脾。

即使是现在皇帝身处头疼欲裂的极度疲惫,也能在光渡身侧感到宁静和安心。

“陛下。”光渡声音柔和地抬起手,细心体贴地为皇帝压了压翻起边角的被褥,却也是借此机会,挣脱了皇帝拉着他的手。

刚刚略显旖旎的气氛,如被一阵清爽的雪风吹散,光渡正襟危坐,开始谈起了公事。

“臣一路过来,看到如今宫中戒严,这是为了搜索李元阙没错。但如今情况渐渐分明,李元阙还滞留在宫中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昨夜发生了太多的混乱和意外,虚统领手下误伤药乜氏嫔,连白将军都惊动,李元阙极有可能已经借此混乱逃了出去。”

光渡点到即止,但皇帝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难看。

本来昨夜宫中大乱,虚陇不仅不出力调查,还放纵手下惹出这种麻烦,连正经差事都给耽搁了。

孰轻孰重,虚陇这么大岁数了,心理都没点数么?为了一点和光渡的旧怨,竟连大局都不顾了。

皇帝亲自做的调停,还没过夜,虚陇就给当耳旁风了!

皇帝心下恼怒,头疼愈发剧烈。

光渡跪坐于地,姿态笔直端庄,声音不疾不徐,“与其被动宫禁,陛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皇帝抬起头,“细说。”

“陛下,为什么李元阙能从与金兵对阵的前线回来?而他为什么又偏偏出现在春华殿中?我们之前毫无头绪,可是近来皇后提案修缮春华殿,李元阙就跑来亲自毁掉春华殿,这只能说明,春华殿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对于李元阙来说非常重要。”

“光渡,你所思所言与孤甚同。”皇帝慢慢从床上坐起,神色幽深不见喜怒,“原以为春华殿不过是一座废殿,倒是没想到,还能给孤这么大的惊喜。”

皇帝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对了,今夜春华殿外面人多眼杂,那会,孤也没来得及问你。”

皇帝神色肃然,“在春华殿的那会,李元阙,是不是欺负你了?”

光渡没说什么。

只是伏下身,深深行了一礼。

“之前人多口杂,臣不能说。”光渡伏身道,“李元阙……确实对臣使了些手段,他逼问臣,都啰耶被关在哪里,臣不曾吐露分毫。”

皇帝默了片刻,眼神冷了下来,“敢碰你的人,孤都不会轻饶。”

但皇帝手上的动作倒是怜惜非常,轻轻摸了摸光渡的发。

“陛下,在都啰耶被处决前,李元阙不会轻易放弃救他,他会一直躲在中兴府,这个机会着实难得,我们拥有李元阙想要的饵,就能把李元阙诱出来。”

光渡抬起头,轻声说出足以影响城中上万人生计的话:“陛下,宫禁找不到人的,去城里严查吧,就用搜查奸细的名目。”

“但陛下一定要严令军士,对城中百姓不得无礼苛待,以求避免引起恐慌,只是来往搜查即刻,甚至不用封城——因为,都啰耶生死未定前,李元阙不会离开。”

光渡这个提议,非常照顾皇帝的脸面和名声。

仁慈之君,自然要爱护臣民。

李元阙名声极好,因军威赫赫而备受百姓爱戴,那么皇帝就更要行正言顺,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落人一点口舌。

皇帝神色复杂,“……孤想到的,没想到的,你都替孤想好了。”

光渡低头道:“臣双眼之所及,皆是为了效忠……臣唯一的君主。”

“你心性细腻,做事谨慎,又思虑周全。”皇帝喟叹道,“有你在身边辅弼,是孤的福运。”

中兴府的百姓,同样在天亮后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

城中戒严了,城门处驻守着森严的军队,进进出出都要排起长队,卫兵查过户籍,再仔细验过携带物品,才放人出入城门。

更有一队队穿甲持剑的侍卫在城中穿梭,以“搜索细作”为名,挨家挨户进行突袭。

只是中兴府人口众多,就是排查,也一时难以全部顾及。

此时,在中兴府一处不起眼的地段的民宅中,李元阙推开窗户,让日光照进室内。

贺兰山吹下来的风,带走了屋内沉闷一夜的空气。

阳光照拂的桌面上,层层叠叠铺开着拆放的文书。

一张张薄纸写就的简报,摞成一座座厚厚的小山,每一张纸面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没有一块空余的地方。

满目,皆是光渡。

……是他的名字,他的过去。

李元阙一晚未眠,却仍未能发现光渡与自己过去的人生有过任何交集。

他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光渡要甘冒奇险,来炸掉春华殿?

更无从猜测,母妃宫殿地砖的暗格里,被他带走了什么秘密。

但只是看着这些写在纸面上的过去,李元阙就能感受到无声的震动。

光渡从皇兄的地牢里爬出来,摆脱后宫的宠佞身份,一路入仕,进入司天监,揽火器厂事务,成为心腹近臣……不过才三年时间。

他靠的不止是身体和容貌。

所有鄙夷他是以美色上位的人,都低估了他。而低估他的人,都可能会输在他的手上。

只要给光渡时间,他就能爬到很高的位置。

李元阙闭上眼。

昨夜种种,皆在心头划过。

从始至终,光渡的脸上,不曾闪过一丝畏惧。

他嚣张赴死,以命破局。

那一刻,甚至连春华殿彻夜燃烧的大火,都盖不过他双瞳中灼热的明光。

凶猛而优雅,欢愉却疯狂。

李元阙双瞳深邃,双目注视着遥远的宫殿,那是光渡所在的地方。

“光渡思虑周密,心思谨慎?呵……错得可笑。”

李元阙轻声笃定:“他明明是疯得不轻。”

他起身,将手上的纸张毁去。

——这是这一张错误的信报,手下完全误判了光渡的性格。

李元阙面无表情地忍过后背撕裂的灼伤,他吐出的气息如此灼热,连心头的血也沸腾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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