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 第58章

他心中有愧。

若再问仙鬼,真招来亡魂复仇,又该如何处之?

召尾牧主持此祭,一夜之后,就能弄出这么事。皇帝下意识觉得此人晦气,还是想像以往那样依赖光渡。

……可偏偏光渡晕得又太是时候,让皇帝连个想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次卫兵布置,全部知晓的只有虚陇、白兆睿和皇帝三人而已。

李元阙不曾进入过这座塔——真的么?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盯着昨晚的李元阙,他们眼睛看到的李元阙,就一定是真的么?

“当然,连两千精兵都拦不住王爷,我这几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白白枉死罢了。”光渡不见慌乱,谈笑自若,“如王爷真想杀我,我怎样都活不过今晚,不如吃好喝好,体面上路。”

左金吾军司那些出身不凡的子弟,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中,就会让他们的家族知道……李元阙有多可怕。

来的人并没有坐,他动作带着一道风,直接吹来了光渡身边。

当他提刀冲阵,斩杀那些只因立场不同、就不得不自相鱼肉的陌生面孔时,他定然是非常难过的。

这是早在李元阙第一次因“罪不至死”而放过光渡时,光渡就想让他明白的道理。

尾牧是有些急智的。

尾牧的声音传来,“正是如此!拙帖大人请看,这颗百年老树足有三人合抱之宽,数十米之高,昨夜引雷灌入,大人若透过树皮上的裂口,就可见里面火焰仍在燃烧——是以此为道家奇珍,雷惊奇火木!”

拙帖的声音多了几分兴趣,“雷惊奇火木……此为何物?”

——若想要西夏早日结束政朝乱象,必须杀伐决断,果敢过人,这其中包括,李元阙必须承担那些违背他良知的抉择。

他真正的喜悦,不合时宜。

光渡当日之言,声犹在耳。

可光渡晕得踏踏实实,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刀面冷冽,他能看到自己睫毛的倒影。

皇帝为展示重视,将蒙古使者一路接回宫中,设宴款待。

所以,无论这个使者知不知道,都必须要在此拦住,当场叫破身份,直接带人回中兴府,不能再让他随处走动肆意调查了!

一直晕着的光渡,被送回了他自己中兴府的住宅。

他们以往的每一次会面,都和这次不同。

李元阙用力一弹刀刃。

皇帝本就容不下李元阙,而昨夜近郊之战,只是加快了进程。

李元阙凝视他片刻,“出尔反尔,无义之至。我不信你,不与你同谋。”

卓全点头哈腰道,“前面几个闹事的刁民,侍卫正在驱散,陛下尽可安心。”

如今蒙古使者——拙帖,已被看破身份,被宫中侍卫恭恭敬敬的保护起来。

等到天色微暗时,他去了城中一家酒楼,找了个安静的包间,给自己点了一桌子好菜,然后把张四支到了外面。

光渡甚至没有抬头,“你来了?坐。”

这个眼神,光渡看懂了。

光渡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毫不松懈,却藏不住眼神的明亮慑人。

尾牧朗声道:“此为中原道家至宝,当三气汇聚,古木引雷而入,变震为丽并引来天火淬炼时,便会呈此般木火通明之象,此物可驱辟邪祟,引福缘,只有大福泽之人才能有此机遇。”

祭台那般情形,都能被他掰扯到天降祥瑞。

无人敢问出这个问题,皇帝更是离开得仓促。

李元阙以新鲜出炉的惊人威慑,让许多世家大族在此夜之后,为之胆战魂惊。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皇帝喃喃道,“他又对昨晚的事情又知道了多少?难道蒙古与李元阙……”

皇帝正是心绪不佳,不悦道:“何故停车?”

他的那双眼沉了下来,压抑黑沉,不见朝气。

随即虔诚拜服于地,“陛下因祥瑞入梦,而清晨亲临于此,果然在此地得吉祥之兆!又在此处得遇蒙古贵使,这正昭示着我夏国与蒙古之交清正友安,才有此祥瑞之象!”

若蒙古使者过夜处离得不远,昨夜又如此异动,他怎能不感到好奇?

等光渡恰好"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事态差不多已经稳定。

李元阙开门见山,漠然道:“门户大开,全无守备,你是在等我么,光渡大人?”

这句话一出,皇帝沉默了许久。

这番当场即兴发挥的说辞,显然给皇帝面上增了不少光彩。

侍卫厉声呵斥、动手驱赶后,外面百姓不满声四起。

他甚至尽职尽责地晕到了宫中太医过来,给他扎了几针,才悠悠转醒。

那岂不帝王颜面全无,连威仪都成了笑话?

光渡吃吃笑道:“王爷,我从来没指望从你这里拿到任何回报——在我告诉你计划那一刻,我就已经自己动手,拿到了所有我想要的。”

“臣听闻,蒙古使者近日出使我西夏国,道边那人气度奇异,非同凡人,臣斗胆,请陛下一探。”

而这里是中兴府近郊。

如果不是李元阙先入祭台,挥起那把斩-马-刀,又还有谁能腰斩祭台中这一等一的高手?

想必定是会过来探查一番的,只是皇帝也无法确定,蒙古使者已经知道了多少。

看着皇帝脸色不悦,尾牧连忙补充道:“但观其面相,倒不是逆贼刺客一流,此人目秀而长,必近君王,鼻如狮虎,乃聪明达士也。以此观之,必身份不凡。”(1)

但对于李元阙本人来说,昨夜他所求皆空,失之极痛。

拙帖笑道:“如此甚好,陛下爱民如子,合该得此祥瑞之象。”

皇帝在想,数日前与光渡的太极宫的对话。

而车外有喧嚣,远远看去,是一群百姓拦在了路上,这些老百姓因担心林火蔓延到村子中,所以提前一步来此,试图灭掉林火。

经过取舍,便有成长。

想到此节,皇帝脸皮抽动——昨夜失利之事,怎能让蒙古使者知晓!若成吉思汗知道自己武威不杨,而那李元阙如此神勇……

因为他的下巴被一把出鞘的刀,一点点逼着抬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尾牧再次求见。

谁不希望能追随一个缔造神话的将军?为其冲锋陷阵,在浩浩青史上留下自己的一角姓名?而不是被困于斗室,与同泽内乱相残。

确是一道奇观。

他心中诸般念头,烧心灼肺的理不出头,不由得轻轻推了推怀里的光渡。

可是正值虚陇离奇身亡、草木皆兵的多事之秋,就连宫中侍卫也不敢让村民于此多做停留。

皇帝以文治为尊,并不如何崇尚武艺。

可是帝王车驾从祭台刚离开没多久,在路上就遭到了拦阻。

光渡自己慢慢吃着的时候,门开了。

昨夜,李元阙是唯一大获全胜的得利者,他震慑之人,都会重新审慎地选择起自己的立场。

……李元阙这样,真不错啊。

“王爷,你也不必杀我,我们之后,仍有很多、很好的合作。”

光渡被迫仰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宛若献祭的羊羔。

皇帝的声音果然听上去温和许多,“如今火焰未熄,难以移动此树,这样罢,孤先命人协助百姓,于此古树周围砍出断火带,防止火势蔓延,再留守二十名侍卫,于此地看护此树,待火熄灭之时,孤当邀请可汗贵使,一同前来带回此天赐祥瑞!”

这正合光渡之意。

他今晚确实不能进宫……他还有人想见。

阵痛之后,必有反思。

而李元阙此人如今看来,算得上是党项皇室中百年不遇的统帅之才。

“陛下,那位出访我夏国的蒙古使臣,是一位不拘小节的变通之才,若成吉思汗对陛下心有疑忧,那么使者就会脱离明面的路线,提前动身,以其他身份进入中兴府,进行暗访。”

今日宴席,想必有朝中百官陪伴,定能宾主尽欢,不缺热闹。

光渡不得不放下了筷子。

所以,光渡要确保,李元阙必须习惯这种动摇。

“陛下。”尾牧在车外行礼道,“陛下,不可强行驱赶百姓,那道上有一人,虽作平民打扮,但容色有异,不似寻常百姓。”

光渡听到这里,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原处,继续晕了过去。

光渡眨了眨眼,那长睫也在刀面上模糊轻颤。

光渡知道他的难过,也知道他在自己面前,绝不会露出丝毫心中的动摇。

“把我送进白兆睿的埋伏,隐瞒祭台位置,你一开始就计划如此?”李元阙想不明白他能从中获得什么,“你所欲到底为何?”

光渡想要什么?

难道真有亡魂归来么?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

车里无人,光渡倚着窗,闲闲的听了一会。

且不说其少年领兵,多年与金交战于前线,从无一败绩,就只论及昨夜六十四骑大败两千精兵之战,便足以让热血的西夏男儿心向往之,恨不得追随其麾下。

而皇帝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这份脸面和安心。

光渡慢慢地在刀面上转过下巴,终于看到了李元阙的正脸。

树干一道狭长裂痕,里面裂为中空,中空处燃着的火焰窜得几乎有一人之高,可从外面看,此树仍枝叶茂密,用树干就牢牢锁住了树干内的火。

他一定是很难过的,不仅仅是看着都啰耶在自己面前被烧死。

见光渡身体不适,皇帝没让他进宫作陪。

皇帝只得叹了口气,小心将光渡留在车里,自己下了车。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