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给了他描绘一个全新的希望,然后告诉他,已经被他张四亲手碾碎了。
可如果真的是……
他里面的中衣掩着,外衣挂在臂弯上,他像一阵晚春骤起的风,携香吹进人的眼中,再长长久久地住在别人的心中、梦里,欲语还休。
光渡不需要用心钻研此道,便已会如何搅动人心。
……只除了李元阙。
端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光渡冷眼看着愧悔难当的张四,将额头都磕出血痕。
——可光渡却能扑到他怀里,问他要不要试试,那样毫不在意的姿态,放荡而熟练。
而宫中隐秘细作的关键情报,让李元阙推断到了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不是他的人,还有谁挥得动他那把斩-马-刀呢?
他亭亭立在李元阙身边,抽走发簪,头发垂了下来,站得端庄,却也并不端庄,让人欲念横生。
真的全然无动于衷么?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可是沛泽坦坦荡荡,磊落光明,是这世间上最好的人。
他有着这样一幅皮囊,又有着这样的魅力,可以轻松影响任何一个人,无论男人女人,都趋之若鹜。
……光渡,完完全全的小人作派,无义无信,口蜜腹剑,心如蛇蝎。
可是让老大差点发疯的,却是那夜他进城回来亲自审过抓住的左金吾卫军士后。
李元阙已数夜未眠。
这些年,入虚陇牢中之人,无人得以活着脱身。
他早已是不得不争,可能拥有这样的声望,无疑是乘风扶摇直上,对他接下来的动作大有助益。
光渡举世无双的气度容华,美貌浓稠厚重,让人见之失神。
李元阙那夜出去了一趟,没让人跟着,回来的时候,双手鲜血淋漓,后来听跟着的兄弟说,老大徒手打断了几棵树,那神情,没有一个兄弟敢劝。
原来……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在他还没有到光渡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光渡的注意了吗?
为何这些年,他为什么要冷眼旁观自己苦苦追寻,却从不现身相认?
虚陇西夏内廷第一高手之名,并未浪得虚名,并不好杀。
张四眼中孤注一掷的凶恶,在这一刻终于动摇。
他无动于衷。
光渡怎么可能会若无其事的翻过这一页?他以后不可能再有任何得手的机会。
而光渡的一切,都该生长成与宋沛泽截然相反的样子。
之后,李元阙甚至放慢了脚步,只为了等到从中兴府传回的信息。
——除了那位让皇帝一见钟情的光渡。
光渡用最轻柔的话语,宣判着他的罪,“在那个没有皇帝的未来里,我是想过会有你的……但我从没想过,原来,你与他没有任何区别。”
万幸,他们的老大看上去没有全疯。
张四并不善言,脸上神色晦暗反复。
他会永远记着李元阙当时闪避的坚决。
都啰燮没这个本事。
然后“国运”应在了他李元阙的身上,他本已在风口浪尖,如今光渡再一把,推他冲上顶端。
“王爷,如果你还需要别的,关于我们‘有私’的方式……”他回想当初被皇帝带宫里时,那些负责教导他如何承欢的宫人,曾经教过他如何取悦一位君王。
吐息如沸,酒香却浓醇热烈。
信纸还有最后一节,可李元阙迟迟不铺展。
他盼着能找到他的沛泽,可是却怎样都不希望自己的怀疑成真。
……所以到了最后一步,他几乎不敢揭开这个谜底。
李元阙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展开信纸。
“答王爷最后一问,城郊之战那夜,光渡始终不曾离开中兴府。皇帝亲临光渡宅邸,子时入其卧室,丑时方出,出来后还传了热水。”
第45章
这一天确如光渡所料,在下朝之后,递上门求见的帖子,几乎淹没了他这一处小小的宅邸。
无论是否助蒙出兵,是否让李元阙来领兵,都会让西夏的未来产生巨大的分歧。
所有西夏人的命运,都绑在自己的家国之上,与君主一同站在了这个分岔口上。
这不止是触动多方利益……而是牵动着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皇帝还没有表明态度,一切都有改变的可能,未来还没有被完全的定下方向。
而在这个时候,深得皇帝信任的人,可能只用一两句话,就能动摇皇帝的抉择。
这就是对帝王的影响力。
这位皇帝或许心思深沉,但他身边有那么一两个真正信赖亲近的人。
在其中一人身死、一人重伤思过后,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光渡闭门谢客得正是时机。
送别了秘密登门的药乜家主后,光渡迎来了偷偷从后门进来的宋珧。
张四被光渡单独支了出去。
走之前,他虽然看到宋珧进屋,但这一回,张四显然心中安定了许多,他如同一只被驯服的野兽,乖觉地执行主人的指令,在得到主人许诺未来后,心中被幸福和希望充满,那些酸涩的猜忌和嫉妒,都渐渐淡去了。
宋珧顶着深沉的黑眼圈登入光渡的正门,看到光渡的那一刻,差点把他挠了。
宋珧进门就摔了药箱,“你还想得起来我!你还知道让我来!”
乌图堆着讨喜的笑,拱手道,“但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奴才送到口谕,就先走一步了。宫中见,光渡大人。”
经过刚刚的打趣,宋珧脸色本来有所缓和,但把脉不过片刻,他脸色黑如锅底,“本来时间就紧!你可真是不怕死啊,恭喜你呗?大前天晚上一顿作,我之前研究的解药全部都作废了……不一样了,你体内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叫我该怎么办!”
光渡淡淡瞥过来,宋珧不得不回魂。
光渡想到昨日擦肩而过时,细玉尚书回眸的眼神。
“不过……光渡大人好手段啊,张四大人这般武艺,对陛下这般忠诚,都能为你所用,奴才实在是佩服。”
宋珧悚然而惊,“别……别别,可不能让妹妹知道这事,她会直接杀了我的!都不用你出手。”
见光渡搬出了宋雨霖,宋珧不敢再皮,把手放到了光渡的手腕上。
“只是陛下还有一句话,要单独说与光渡大人听。”
宋珧很糟心地看着光渡,“你这个人,是想活活气死我吗?听着,我会竭尽全力的,我治不好你,我给你殉了。”
光渡眼皮一跳,“说了什么?”
就像此时,皇帝身边有头有脸的太监,手持皇帝口谕,从光渡宅邸正门而入,亲自走了这一趟。
光渡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抗拒之色,“若是想去那里一探究竟,说不得,还是要与细玉氏继续接触。”
乌图看到光渡,脸上就一团笑意,“陛下口谕,请光渡大人进宫。”
身居高位之人虽自恃身份不亲至,但都派了门生前来递帖子,在皇帝宣召光渡见面前,若是能与光渡见上一面,探得他的态度,或者……改变他的态度,可能都是这盘棋上至关重要的一着。
“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太多事要忙,差点忘了该跟你说——你让妹妹从应理带回来的那个疯了的太监,那天晚上不是雷电交加么?他听到雷响和巨大震动声时,倒是会有反应,那晚上他清醒了一会,倒是说了一些话。”
“很棘手?”光渡从宋珧的反应里,看出了他心底的动摇。
光渡微笑道:“可以,但你确定?等雨霖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会跟她说一声,她多了个大哥。”
细玉尚书年岁已大,后继无人。
但就是留疤……也完全无损光渡这具身体的魅力。
光渡往日里不爱笑,但在宋珧面前,倒是能露出一点轻松样子,此时眼睛里带了笑意,声音又柔,更是容光摄人。
宋珧心里压着光渡的事,有些魂不守舍,临走前才又想起了一件事,嘱咐道:“如今妹妹年岁也大了,出落得也越发好看,我见那个白家的侍卫小子,一沐休就去找妹妹,怕不是打着什么好主意,你也要多注意。”
如今皇后虽有孩子,但到底姓了李。
“而先皇后的地坤宫,如今是现在这位皇后住着。”
光渡叹道:“我对那位皇后没有任何意见,有问题的,大概是细玉尚书。”
“无损,无损。”乌图小声道,“那可是六十斤的刀,张四大人双手就给抱起来了,算算脚程,估计快要到光渡大人的府上了。”
宋珧仍然记得,从光渡身上取出那几个带毒的三角刺时,锋利的暗器尖伤依然萃着幽蓝色的毒液,虽然三角刺早已取出,但皮肉绽裂之处,已经变成黑色。
宋珧脸色极其严肃,“我会竭尽全力,接下来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别来找我!谁爱死谁去死,我谁都不管不救了,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光渡无声笑了一下,“我知道。”
宋珧写满了两张纸后才停了笔,脸色认真道:“脱衣服,我要扎你几针看看情况,再顺便看看你身上的伤。”
乌图笑得格外喜气,“好说,好说,陛下嘱咐光渡大人早点进宫。至于光渡大人要的那个东西,奴才都已经上下打点妥当了。”
“虽然他清醒的时候只有一会,但却提到了皇后地坤宫中的枣树林,他在某个打雷的夜里,似乎看到了什么秘密。”宋珧沉吟道,“可惜,那天晚上我在救你带回来那个血人,没来得及给他扎几针固神清志,要不说不定还能再听他说几句话。”
光渡宅邸外的街头,确实围了不少人,原本安静的街头,如今车马林立,就连附近的百姓,都生怕得罪贵人,小心绕道行走。
光渡直接挽起袖子,将皓白的手腕送到了宋珧面前,“宋珧大人,快帮帮我。”
情能通窍。
财能通鬼。
光渡看到他泛红的眼球和眼底的黑痕,真心实意多了些歉意,“宋珧,最近累到你了,我要是没有你,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宋珧都气到胡言乱语了,光渡有点无奈,“治得了吗?”
见屋子中再无别人,光渡从袖子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递到了乌图手中,“多谢乌公公。”
宋珧试探的看着他,“我这话不知当不当问,你和妹妹既然是同母异父,那你娘亲,是不是早年就在中兴府……”
劲瘦窈窕,线条分明,也是一种充满力量的震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