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看,但想换个老板 第104章

“老周,从今日起,西风军在中兴府的一切资源、人手,皆交由光渡大人调动,若他有指令,不可怠惰,他的一切命令皆优先于我,不可有误。注意隐蔽,切记低调行事。”

他懒懒的,眉梢眼尾就多了怠惰倦意,“能帮我到什么程度?”

这话一出,光渡便知道,宋雨霖定然在他的纸上看到了什么。

他来见光渡时,身上并未着甲,只穿一套洗旧青灰色绨袍,这样日常的打扮本该是平易近人的,可偏偏此刻,李元阙看上去却是陌生的,紧紧盯着光渡的双眼中,还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纸上写了许多名字,光渡用作梳理当前朝局脉络的草纸,却也在上面写下了李元阙夺权上位之争,几个最关键位置上的人选名字。

光渡作势要送,可是才起身不到一半,就被李元阙按住了肩。

“王爷请讲。”

光渡鲜少见李元阙这般神色,这让光渡觉得看不透他了,“什么事情,让王爷如此开怀?”

“如果可以,请光渡大人帮我留意一下皇城禁军,以及驻守中兴府的军队走向。”

等收拾好这边的茶水,她貌似不经意地询问:“哥哥,前日你写的那张名单,是什么意思?”

……顺堂摸瓜,就能摸出太多相关的线索和痕迹,是他自己眼睛不好,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光渡从未见过李元阙这般装模作样的说话。

“就把你关在我身边,仔细想来也无甚不妥,虽然朝中没有了你的帮助,但总不会……再生变数。”

突然,李元阙扬起了一个笑,“确实是在与你说笑,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到底出身皇族,只是不想说,原也不是不会,看着他这样说话,倒是意思。

“你何曾是小人物?”李元阙平静地开口,“你如今是皇兄的工部尚书,工部在六部之中,位虽不是最高,但你终究是有了名正言顺进正殿议事的权利——光渡大人,你是皇堂兄身边的近臣,你最知道他在想什么,能触及最隐秘的消息,因而日后,我还有许多需要仰仗光渡大人的地方。”

宋雨霖沉默了一会,“知道了。”

光渡心中焦急,他叫人收拾东西,准备提前返回中兴府,同时叫可靠之人快马去追宋雨霖。

这是东胜州,光渡完全落在李元阙手里,李元阙捏着他的命,就随时有掀翻棋盘的底气。

“我的大事……最重要的事。”李元阙顿了一下,抬头看他,“若是我不让你回去呢?”

李元阙在他耳边轻声道,“先告辞了。”

但一切也如李元阙所说承诺那般,无人拦着光渡出城。

李元阙退后一步道:“中兴府,西北塘口,周记酒铺,若是有急讯通传于我,你便在那里留信,同样的,若你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也可交给他去做。”

他以为自己足够谨慎,他写下那张纸不过片刻,墨未干透,就已经递到烛火上,亲手烧了。

东胜州冬风萧瑟,他吹了一路的风,才将自己一身热血吹冷了些,这才回到自己书房,亲手写下密信。

……

光渡怔了一下,他此刻有种莫名的联想,李元阙不是想推开他,而是想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去。

李元阙却偏偏不告诉他了,只是笑:“光渡大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返归中兴府,我也不拦你,等你到了中兴府,你便知道了。”

光渡本来斜靠在软榻上,翻着一本书打发时间,此时“啪”的一声合了书,挺腰坐直道:“你看到了?”

光渡心还没放下,就听到李元阙慢条斯理道:“不过我刚刚所言,也不算假话——我确实不想放你走。”

光渡眼皮一跳,“王爷,你是真瞧得起我啊。”

“昔年我这位皇兄派人追杀我之时,曾有一次亲自到场过,我的手下伤过他,他一直对外隐藏那次受伤,但后来,我手下核对了一下他那段时间的形成,这才确定,那次伤的就是他。”

在时机成熟时,而李元阙手中握着的筹码,足够让他更进一步。

光渡脸上那虚情假意的笑容,有片刻凝滞,“……王爷,你在说笑?”

可李元阙终究只是碰了他短短片刻,就放开了手。

李元阙继承着他外祖父在军中的血脉威望,这几年更是亲手打下来数座城池,皆由他的亲信心腹接管,几年下来,颇得地方民心,皇帝不是不曾插手过地方官员的任命,只是皇帝派来的人,在绝对的兵权面前,毫无话事权。

李元阙凉凉一笑,“直到数日前,我将那手下传令召来,详详细细询问之后,才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

说了足够多冠冕堂皇的话,夹杂的事情也商议停定,李元阙便要告辞了。

光渡已经被自家妹妹按回床上躺着了,他在床上远远瞧见,道:“放着叫别人来收拾吧,别伤到手。”

光渡面对这种威胁,心里沉了下去,但表面看上去依然很平静,“王爷,这和咱们前些日子说好的,不一样。”

李元阙多看了他一眼,“看情况而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突然想起一事,既然你我如今已私下结盟,有一些事情,便该向你知会。”

李元阙慢慢地说,像是把每个字都在锋利的齿间嚼过一遍,“……就把你放在我身边,在这座城里藏着你,关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会再有任何风险,光渡大人,你说是吗?”

这样恰到好处的两全时机,格外难找,因为以李元阙为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如光渡禄同这般人品低劣之人。

只是桌上那只他握过的茶杯,上面多了几道细小裂纹,杯壁却未崩碎,光渡一时不察,直到宋雨霖见两人谈妥之后,亲自过来收拾的时候,这只杯子才显出端倪。

他踏出光渡的屋子,在外面看到了守着的宋雨霖。

光渡心中这样想,眼中便带出笑意,摄魂夺目的双眼熠熠生辉,动人之处不动自动,“知道了,等我消息,今日秘议之事,只在你我之间……”

光渡带着走出数里后,驻足回望这座他落脚了数月的东胜州。

远远望去,偌大一个东胜州夹在天地山沙之间,壮阔沧然。

城头有人无声相送,在此处遥望,竟渺小如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1)

天地宽广,前路迢迢,光渡走得潇洒,不再回头。

第82章

光渡走得坚决。

鸿雁心有天地,终归南飞。

野雀不愿受笼中孤苦,困顿彀中,了此一生。

而光渡从来不是掌中雀、椟中珠。

李元阙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他可以将光渡关起来,关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再见到他,无论是皇帝,还是任何其他的人,碰都不可以再碰他一下。

可这样的话……他又将沛泽当成了什么?

保全性命,却折断他的骨脊。这是李元阙遍寻不得的人,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难道就可以自己亲手将他毁掉吗?

光渡已经走得很远了。

李元阙转身走下东胜州的城墙。

不需言别。

大事即成那天,便是团聚之日。

沛泽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只要那一天来得早一点……再快一点。

……

中兴府虽是牢笼,可换个心境,便无甚忧惧了。

——皇帝在四年前受过伤,伤到了男人最看重的那处,这些年,一直有难言之症,广觅名医不得。

光渡轻轻抬起手,正想拍拍皇帝后背以示回应的时候,突然眼神一凝。

“也是,谁能逼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呢?”宋珧神色莫名,“哪怕你知道,你回去要面临什么。”

皇后来得莫名其妙,可是那一眼对视,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却在夕阳落山后,亲手烧了。

此事传得满城风雨,不少人都将这四年光渡得宠之事,与皇帝无能之事联系在一起……后宫再无怀孕的妃嫔,可不就是从遇刺后开始吗?

光渡曾经想过这一招,虽然不是这个步骤,也不是这个时候,但看到这一幕真正发生在眼前时,他心情竟然如此之好。

“光渡……光渡……”皇帝声音都是颤抖的,光渡都很少见到皇帝在众人面前失态,光渡站着没动,目光却越过皇帝的背后,看到另一端的人。

“别便宜那个皇帝。”

他说的不是没道理。

抱着自己的人,瞬间僵硬了脊背。

“你的事,我自然会为你去办。”宋珧明白这是刻意支开他的路数,光渡并没有将这局设计得多么精巧,一则是他不想欺骗,二则是他们多年好友,光渡意在何处,不须明说,他们都已心有灵犀。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光渡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便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战。

……

想必皇帝知晓之后,定是极为震怒,他下令严禁议论此事,可越是禁止议论的事情,别人便越会信以为真。

皇帝在台阶之上的另一端,看到光渡那一瞬间,就彻底怔住了。他双眼中迸发出无比明亮而喜悦的光芒,就连嘴角都扬起笑容。

众生百态,林林总总,繁华过眼走,君恩如流水不外如是,他也看得有些倦了。

乌图在众人之首跪着,他如今已是内务总管了,只看身上衣品与装饰,便知道他如今混得不错。

在一片静默中,皇帝的太极宫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粉色小袄的年轻女子。

那日东胜州密议,李元阙对他说的话,光渡一直在想是什么意思,可今日他看到这个年轻女子,光渡就完全明白了。

若能活着,便自会相见。

他却要走入笼中。

宋珧的手原本放在光渡的手腕上把脉,此时却反手抓紧了光渡,喃喃道:“你还是要回去……”

但他留下一封信,信中纸尚带苦涩药香,只写着短短数个字,“祝君万事皆成,早日凯旋。”

于是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极宫前,站在台阶下等候皇帝的通传,就像过去四年中,他做过无数次的那般模样。

一阵寒风吹过光都有些冷,他轻轻咳了一声,将狐裘裹得更紧了。

议论四起。

台阶下的人失踪数月,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那件松松散散堆在臂肘上的白狐护肩之下,是一件紧身红色短袄,银线绣出祥云纹,错落有致从领口、胸口、再没入腰间围着的白狐皮毛,再配上那张玉面,几乎是夕暮坠云,落于他一人之身。

他看到皇后仪驾到来,皇后在太极宫外的轿子上,看了光渡一眼,突然笑了。

他深深跪在皇帝数步之后,正如那些不敢直视龙颜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乌图脸色煞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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