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婚开始的恋爱生活 第3章

裴父打趣裴砚:“好啊,我这亲生的儿子还不如小应孝顺呢。”

裴砚清了清嗓子:“他那是拿你当外人招待你呢,真正的一家人怎么能舍得喝那么贵的茶饼?”

裴父哈哈大笑,骂裴砚是个人精。

裴砚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很有情绪,裴父也没意识到,只以为裴砚对一个玩笑回以另一个玩笑罢了。所以他这股情绪太过缥缈,没有一个人抓住了,从心里悄无声息划过,没了踪影。

赵女士做得一手好菜,饭桌上氛围融洽。

应叙实在很是八面玲珑,父母问工作,他侃侃而谈,父母问生活,他将裴砚夸得天花乱坠,父母问感情,他便笑笑,什么也不多说了。饭桌上裴父才说最近确实有件喜事,他的一个科研项目过了审批,应叙便又陪着裴父喝了些酒,一顿饭下来将两个长辈哄得十足开心。

裴砚话没说几句,埋头吃饭,吃得赵女士拿筷子点他的碗,嗔怪道:“你爸项目过审,心里开心着呢,还没有小应懂事,吉祥话儿也得说几句吧。”说完又去看应叙,“小应啊,你别太惯着他了,我看他现在是越活越不懂事了。”

裴砚踩着这句话的尾音去看应叙,恰恰好好撞进应叙那一双黑黝黝的眸里,两人对视片刻,裴砚先移开视线。他暗骂自己不争气,在一个简简单单的对视里要先喊投降,在一段婚姻里也要先喊投降,可他就是没有应叙那么能沉得住气,他发现他没办法假意甜蜜到跟不相爱的人共度余生,也没办法八面玲珑到为不相干的人扮演完美儿子。他是个有感情的人,有感情就需要回馈也需要索取,可他得不到应叙的回馈也不能跟应叙索取。

裴砚脸上露出来一个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了裴父,说够了吉祥话。

酒足饭饱,应叙说打电话给司机送老两口回家。

赵女士摆手:“我又没喝酒,我开车就好,也不是很远,不要麻烦人家了。”

应叙不再坚持:“爸妈,回去注意安全,到家跟小砚说一声。谢谢妈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牌子,下次我去家里看您和爸。”

老两口笑容满面地上了车,应叙和裴砚并肩看着轿车开远。等轿车拐了弯,裴砚出声:“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应叙答:“不用谢,没什么麻烦的。”应叙的声线变了,方才和裴家父母说话时,他总是带着些笑意,礼貌温柔。如今裴家父母走了,跟裴砚说话时,那点儿笑意和温柔就没踪影了。裴砚不愿再多想,转头回了家,去书架取离婚协议。

父母来时,裴砚匆匆忙忙找到文件夹就塞了进去,压根没注意这里面都夹着什么。当然,现在他也是完全不想看应叙的隐私的,只是文件夹翻开,离婚协议取出来,下面露出来的就是一处私人庄园的宣传页,宣传页上印着无比浪漫的婚礼照片€€€€鲜花、草坪、香槟、热气球。

裴砚心里一跳,猛地将文件夹合上。

裴砚和应叙是没有办过婚礼的,两人结婚可以说是风驰电掣,领了证之后应叙询问过裴砚关于婚礼的看法。裴砚自然觉得麻烦,大家心知肚明为什么结婚,何必浪费时间金钱去办一场给别人看的婚礼呢?只是两家父母那里终究说不过去,最后只是小规模宴请了双方重要亲友,父母也问过,两人都说是自己觉得没必要。

或许觉得他们两个男人,对仪式感不看重也正常,父母没有怀疑。

如今看来,裴砚才是真的觉得没必要,而应叙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裴砚,所以才没有必要。裴砚一直都觉得离婚这件事情是自己提出的,他自然没有难过的必要,他又不喜欢应叙,可现在有了对比,知道应叙会为别人办一场浪漫的婚礼,他又有些难过,不清楚自己这种难过要怎么定义。

吃醋?好像不是。

嫉妒?好像也不是。

裴砚将文件夹放回原位,应叙刚换好睡衣下楼,裴砚便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签好了,你看一下吧。”

应叙接了,但没有看。

他看的是裴砚。

裴砚已经从应叙的视线里逃过一次了,不想再逃一次,他顶着应叙的目光:“不看吗?”

应叙却说:“抱歉。”

裴砚张了张嘴,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应叙说:“抱歉,离婚的事影响了你心情,连累你被父母误会。”

裴砚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赵女士怪他不懂事。很莫名其妙,因为应叙的这句道歉,裴砚心里发酸,像灌了两斤醋,他其实最讨厌吃酸,饺子从不蘸醋,所以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搞得他眼眶都有些热,又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委屈什么,他赶紧开口:“没有,我心情挺好的。”

应叙的目光好似沉了一些,半晌才说:“那就好。”

第4章

第二日两人约了时间一起去民政局,是下午。

两人各自开车,在民政局门口碰面,是裴砚先到的,到民政局门口看了一眼时间,到约定时间还有十七分钟,是他来得太早。于是坐在车里往外看,看形形色色的人进去或者出来,大多数情况下只通过表情便可以判断这些人是来结婚还是来离婚。

裴砚难以自控地回想起来自己跟应叙来登记结婚时是什么模样。

那时他对应叙的了解太少,知道的只是最表面的东西,家庭情况、工作状况、经济条件。是应叙的司机来接裴砚到民政局,应叙的司机大概是个从不问问题的人,很显然,这是老板的大八卦,他却面无表情地走到后门,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裴先生”,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了。

那会儿裴砚坐在车上,其实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后悔,后悔来源于他坐上了应叙的车才真正意识到,他跟应叙应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这段婚姻并不那么认真严肃。他有几次想开口向司机打听一下应叙为人,抬眼看了后视镜几次,看见的都是司机紧绷的唇,莫名其妙便没了勇气开口。

然后到了民政局,应叙已经在等他,看见裴砚后礼貌点点头:“过来了。”

裴砚赶紧开口:“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应该挺忙的吧。”

应叙说:“没关系,不久。”

之后就没有别的话了,两个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叫号。

裴砚是紧张的,他当然紧张,这是他人生头一遭结婚,还是跟一个很不熟悉的人。结婚是他自己答应下来的,却终究是人生大事,紧张也是难免,用玩手机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顺着朋友圈往下刷,都翻到三天前了,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反观应叙,偶尔接几个工作电话,有条不紊地吩咐几件事,平板电脑搁在一双腿上,似乎在看什么文件。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叫到两个人的号。

流程一切顺利,钢印盖下来了,结婚证拿到了手里,裴砚却仍然没有自己已经结婚了的实感,他就像来到某个窗口办理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业务一样。他新鲜上任的“丈夫”在两人领到了结婚证之后,对裴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充满礼貌的询问:“下午还有课吗,送你回学校?”

裴砚愣愣地看了一眼应叙:“啊,好的,谢谢。”

裴砚点了支烟,他很久以前会抽烟,戒了大概三四年的时间。

没有烟瘾,想戒很容易,如今又点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看烟丝一点点燃烧,看了会儿又去看时间,还有四分钟,应叙还是没到。这时候裴砚又不得不想起那张私人庄园的宣传页,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脑子里全是那浪漫的草坪鲜花热气球。

应叙应该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绝对会第一时间跟裴砚说清楚,并主动提出离婚。这是应叙的体面,对自己体面,对他喜欢的人体面,对裴砚也体面。所以应叙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么就是他以前有喜欢的人,只是不能在一起,这么想的话好像合理了许多,既然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跟谁在一起也都无所谓了。

裴砚心里不太舒服,他想弄清楚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思来想去,或许是因为自己跟应叙相处两年多,却靠自己的臆想构建了一个完全虚假的应叙出来,误会了好久。他一直以为应叙生来如此,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兴趣。结果现在发现完全是错的,应叙也会想谈恋爱,跟某个特定的人。

亏他提出离婚时还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不讲信用。

到了约定的时间,应叙迟到了。

他俩没有约会的经验,裴砚不知道应叙是不是会迟到的人,若是以前的裴砚,他会说他觉得应叙绝不是会迟到的人。可现在不同,他已经误会过应叙一次,知道自己对应叙的了解无限接近于零,干脆拿起手机拨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应叙先道歉:“抱歉,堵车。”

裴砚将滤镜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嗯,我在门口等你。”

十分钟后,裴砚看见应叙的车。

应叙心情似乎不太好,司机同他说话时他眉头微微皱起来,电话响了两次,被他面无表情挂断。跟结婚那天不同,结婚那天应叙满身轻松,还有闲心处理工作,只有裴砚一个人紧张。

裴砚站在面前:“有事的话可以先处理,我没关系,我下午没有课。”

应叙说:“没事。”说完这句话,应叙的表情顿了一瞬,盯着裴砚,“你抽烟了?”

裴砚张了张嘴:“啊,你闻不了烟味吗?不好意思,没听你说过。”

应叙摇头:“没关系,只是不知道你会抽烟。”

裴砚笑了笑:“以前会,没什么瘾,对身体也不好,就戒了。”

应叙仍然看着他,那眼神裴砚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

离婚没有结婚容易,这个时代离婚率太高,总得想办法往下降一降,好让人们重新相信爱情,好有更多人心怀憧憬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不管双方是如何剑拔弩张的关系,都得在三十天之后才能真正意义上一拍两散。

好在裴砚和应叙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形式,两人也都很清楚离婚的流程,对这三十天毫无异议。

从民政局出来,裴砚问:“那我这一个月还是在你那里住吧?对我们来说也没差别,我是怕我父母过去露馅,这件事情我还是想主动跟他们说清楚。”

应叙点头:“好。”

裴砚想了想:“我父母那边我会尽快找合适的时间跟他们说,尽量不再麻烦你陪我演戏。你父母那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应叙却皱眉,他皱眉的动作很轻微,好像看见衣服上落了片灰尘似的:“没关系,不麻烦。”

裴砚没将他这句客套话放在心上:“那我先回家啦?你应该还要忙吧。”

应叙却说:“一起吧,我不忙。”

裴砚有些意外,按在心里没表现出来。

到了家裴砚回房间,他不太想跟应叙独处一室,想想也是有些尴尬的。手机上有几条好友的未读消息,张博知道他今天去离婚,发来消息问他怎么样,是不是顺利,又问裴砚心情如何,今晚要不要给他举办一个单身派对。

裴砚躺在床上回消息:“现在庆祝单身有点儿早,三十天离婚冷静期。”

张博:“哎呦我去,我都忘了这天杀的离婚冷静期了。”

张博:“但我合计你不是一直单身吗,都一样啊。”

裴砚想想也是:“有道理啊朋友!”

裴砚天生是gay。

等裴砚到了早恋的年纪时,同性恋这件事情已经不像再早几年那样叫人谈之色变了,就连父母们也会问一句自己的孩子,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人是可以同性也可以喜欢异性的,每个小孩子都有这样的概念,只需要分辨一下自己的取向就可以了。

可裴砚没谈过恋爱,尽管取向很清晰,他的条件也相当优越。

初高中的追求者暂且不论,那时候裴砚没有早恋的心思,一心想着学习。大学他也是有不少追求者的,那会儿张博也曾打趣他:兄弟,都快挑花了眼了,你到底喜欢哪款啊?

裴砚说不出来,觉得自己好像真有什么情感上的障碍,天生不喜欢喜欢他的人,觉得没趣。他理想中的爱情需要两个人的碰撞,那些他甚至都不认识就已经自己生出爱情火花的人,裴砚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张博骂他真是凡尔赛,别人想找对象都找不着,你魅力多大啊,追你你还不乐意。

想到这里裴砚叹气,魅力大吗,至今单身,甚至马上都要离异一次了,仍然单身,连自己到底喜欢哪一款都没搞清楚。裴砚甚至怀疑过自己的取向,难道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是一个很纯粹的无性恋?

第5章 (小修)

应叙坐在沙发上工作,他其实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上午刚交到他手里两个方案需要终审,有一份合同还在犹豫,工厂的老板提出换原料供应商,这些事都要应叙来拍板。

应叙是个工作机器,这不光是裴砚对他的印象,许多人对应叙有着这样的印象。他就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没人看得见他的充电口在哪里,可他就是一直都在高强度无误差地运转着。

面前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屏幕上映出一张脸,那张脸眉头紧锁。好似是对这套正在显示中的方案有什么不满,可只有这张脸的主人知道,他早就走神了。应叙在想自己现在坐在这里的意义,想下午从民政局出来,有一个瞬间被冲动打败,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说自己并不忙。

说实话,应叙的人生难得这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会清楚地意识到,婚姻与工作竟然是如此不相同的两件事。工作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把控好每一个细节,事件大概率会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就算行进过程中出现了偏差,补救也并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可婚姻不同,应叙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婚姻走向,也完全不知道应该制定什么样的补救方案。

应叙是完全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家庭条件优越,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上学的时候成绩优异,工作的时候能力出众,人生顺利到几乎让人有些嫉妒了,人生顺利到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应叙的重大缺陷€€€€他好像并不明白人与人的交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应叙对着电脑发呆的半个小时后,裴砚从房间里走出来。

宽松的西装裤松松垮垮,一根皮带收紧勒出来腰线,裴砚的腰是很细的,这一点应叙从来都很清楚。再往上看,酒红色的真丝衬衫,扣子开了两个,锁骨好像是被刻意露出来,这颜色显得裴砚更白了一些。

应叙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裴砚,不像是印象中多数时间里的裴老师,倒像是一朵甚至有些浓墨重彩的玫瑰。

裴砚大大方方同应叙打了个招呼:“我出去一趟。”

应叙问:“去哪儿?”

裴砚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前夫”:“酒吧,朋友约我出去庆祝单身。”

应叙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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