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有雪 第42章

那天晚上,八点过,沈郁澜接到一个女生打来的电话,是技术员,女生说他们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就到枣园了。

本来无精打采的沈郁澜一秒从床上弹起来,屋里屋外走来走去,换了身像样的衣服。

时间来得及,她还是决定早点出门,哪有让客人等她的道理。

刚出去,她又折回来了。

拿了个超大的袋子,装了一些日用品,零食,顺手塞了三条好烟,锁门走了。

她从不惧怕夜里出门,只是今晚有点奇怪,过了桥,独自走在没有一盏路灯的小路,总感觉身后隐隐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频繁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是多心了,还是……

大步往前走,天很黑,旁边那座山恐怖得像是要压下来一样,沈郁澜莫名慌了,扭头想要往回走,耳朵机敏一动,她毫不犹豫地往山上跑了。

第38章 郁澜,对不起

她清楚听见, 刚前后夹击向她靠近的脚步声,这条路很窄,往哪跑都躲不掉, 只能豁出去,赌一把了。

天特别黑, 没有足够的胆量, 谁敢来这种两米一座坟的地方。

风里吹着阴森的诡异感,沈郁澜跑过一座座坟, 体力不行, 跑得上不来气了,几次差点要摔倒, 她都坚持住了。

理智告诉她赶紧报警,手脚都在抖, 半天没有摸到手机。

估计出门的时候随手放袋子里了,刚才一慌, 一起丢了。

她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 怕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平时总能看到这类社会新闻,怎么都没想到, 这种事情, 竟然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脑子慌到几乎无法思考了, 体力透支到极致,她想放弃了, 就那一瞬间, 她想到闻砚书的眼,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我要是出事了, 她一定会流眼泪。

不,不想她哭。

我得下山,我必须得平平安安地下山。

沈郁澜不再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了,停在半山腰,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小时候无数次来过这里,她知道哪个山洞最好钻,知道走哪几条小路可以下山,知道哪里不能去,哪里最危险。

如果……

有了!

她强迫自己镇静,擦了把汗,鼓足最后一点力气往上跑。

终于,到了。

前面山路一左一右地延伸。

左边的路,一直往前跑,有可以下山的小路,如果运气好,说不过可以躲过这一劫。

右边没有下山的路,选了这条路,意味着她接下来准备做的事,必须成功。

她没有犹豫,直接朝右边长满大片€€草的小路走去,小腿被划破了,很疼,她没在意,边走边在心里默数十个数。

还记得当年和刘贝琪她们在这里玩摸瞎子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边数数边往前走,一个不注意,脚踩空了,掉进一个能有五米深的坑里。

幸好命大,只是骨折了,差点没摔死。

今年清明上山扫墓的时候,经过这里,沈郁澜偶然一瞥,看到这里设有安全警示牌,白天能看到,但是现在黑得离谱,完全看不到。

她站在被茂盛生长的€€草完全挡住的坑前,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交谈声。

“今儿老子非弄死那个小妮子不可,还有她身边那女的,老子狗肉馆的生意都让她给搅合了,妈的。”

“哥,我还是有点儿怕,万一闹大了……”

“荒山野岭的,谁能找到咱哥俩,村里的寡妇媳妇儿,老子想玩儿就玩儿,你怕个毛,怂包,怕你就走。”

“操,怕什么怕,老子还没吃过这口儿新鲜的呢。”

“……”

沈郁澜攥了攥拳,眼神冷静得可怕,一脚把安全警示牌踢开了。

深吸口气。

她从高高的坟头翻过去,绕过两座坟,再从另一座坟头翻回来,站到坑的另一边。

腿上都是划痕,隐隐透着血,满身都是带着烧焦味的泥,她抬起坚定的眼,对着藏在夜空的月亮,晃响了手腕的铃铛。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那两人听到了声音。

“老二,她在那,走。”

他们拐着对方手臂,€€过大片€€草,骂着脏话走过来了。

越来越近了。

五米,四米……

“妈的,今晚老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话没说完,噗通两声响,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下面传出来。

“救命!救命啊!”

沈郁澜嘲弄一笑,挠挠耳朵,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求救声,靠着坟头坐下了。

“枣儿!你在不在啊!救命!救救我们!”

沈郁澜对枣镇熟悉到什么程度,连靠着的这座坟的主人是谁,她都知道。

新账旧账,今晚,一起算明白吧。

于是她学着刘老太生前的口吻说:“我老伴儿死得惨啊,王家大孙儿,你把我老伴儿剁了,害它横死,地府都不收它啊,是你,都是你,害它不能投胎往生,成了孤魂野鬼,你且好生活着,老婆子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

“老二,醒醒,你醒醒,这小妮子让鬼,鬼,鬼上身了,是刘老太,那个刘老太,刘老太来找我了,她,她她是鬼……”

王大彪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了。

沈郁澜晃晃脖子,笑了笑。

哦,晕了一个,吓傻一个。

她往后靠,放松地闭上眼,夸张语气说:“腿软了,站不起来了,怎么办,好害怕,救命,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啊。”

王大彪还在说胡话。

活该。

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坑里待着吧。

反正我啊,腿都被你们吓软了,站不起来了,手机也跑丢了,哦对了,有手机也没信号,所以我不能这么快去搬救兵了。

管你是生是死,是疯是傻,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不死,你不疯,那死的疯的就是我了。

沈郁澜伸伸懒腰,一副准备跟他们在这里耗下去的样子,坟头的草吹来吹去,她没有害怕,就松弛地靠着一座坟,浅浅地眯了一觉。

月亮一点一点偏了方向。

听见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她睁开眼,笑着说:“这么快就来了。”

.

闻砚书在县城买了套房子,最近都在忙这件事,今天终于敲定了,已经很晚了,她还是赶回来了。

车停在食杂店门口,她下了车。

里面漆黑一片,敲了两声门,她等在门口,却不见沈郁澜出来给她开门。

掏出包里的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刚准备找地方充电,丛容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了,隔很远就朝她喊道:“枣儿回来了吗!”

闻砚书摇头。

丛容一脸焦急,拨出去一通电话,“姨,没回,枣儿没回店里。”

那边叶琼急疯了,“大晚上的,这孩子能去哪儿啊。”

“先别急,姨,那个,没事儿啊,肯定没事儿。”

丛容急坏了,掉过车头,打算去找沈郁澜。

闻砚书喊住她,“郁澜怎么了?”

开口的声音微微抖了,却是非常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点口音。

丛容没心思纠结这个,语无伦次地说:“刚才那什么技术员来枣园了,枣儿去找他们,然后人就不见了,有人在山脚,捡到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她的手机……”

闻砚书没有听她把话说完,转身上车,油门踩到底,她面无表情,其实方向盘已经握不稳了。

来到山脚,可以看到山上交错照射的手电光,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陆陆续续有人往山上走,大家脚步匆匆。

闻砚书紧攥衣角,一动不动,有人擦着她的肩过去了,有人不小心撞了她,她几次踉跄,眼睛憋得通红,头越低越深。

这时,张嫂子边往山下跑边乐呵地喊道:“找到了!找到枣儿了!老天保佑啊,啥事儿没有!就是吓着了。”

齐壮壮大声问:“咋回事啊,黑灯瞎火的,枣儿往山上跑干嘛啊?”

“害,别提了,警察同志都问完话啦,王狗子家那两个畜生不干人事儿,想祸害枣儿,幸好枣儿机灵,跑山上去了,嘿,你说这老天也是真长眼啊,俩畜生掉坑里去了,我刚瞅了一眼,老二那后脑勺都是血,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老大身上倒是没见血,就是脑子吧,好像坏了,鬼上身了一样,疯疯癫癫的。”

齐壮壮是沈郁澜的小学同学,和她关系不错,知道她平安,也替她乐。

“那枣儿人呢?”

“对啊,人哪去了。”旁边的人附和着问。

大家并不关心那兄弟俩活了还是死了,他们只关心沈郁澜怎么样了,她是你家一口饭我家一口饭养大的孩子,上了年纪的人,早就把她当成自家孩子看了。

张嫂子说:“那,那谁,高帅往下背呢,就他最积极。”

齐壮壮是个大喇叭,“哈哈,高帅背他媳妇儿下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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