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壮啊,别瞎说,我看枣儿根本没相中高帅,都不让他背,一直找人,找什么,什么文,文书包来着。你是没看她跟警察同志说话,那小眼神,老可怜了,人都吓蒙了,还想着什么文呢。”
齐壮壮摇头晃脑地想,“我也没有同学叫这个名儿啊。”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
高帅把沈郁澜背下来了。
大家一窝蜂地迎上去,摸摸胳膊摸摸腿儿,说孩子受苦了。
那个角落里落单的女人,默默背过身,抬手拂过眼睛,像是抹去了什么。
沈郁澜安慰他们,“哎呀,我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真的。”
大家这才放心,嘘寒问暖好一阵,人渐渐散去了。
叶琼和沈满德不知跟警察说什么,沈郁澜特别特别累,驼了背,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却被柔软的手臂搂住了腰,闻着味道她就知道是谁了,笑着抬起头,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
“闻阿姨……”
叶琼回头,“砚书,你先带郁澜回去吧。”
闻砚书点头,扶着沈郁澜往车边走,什么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扶着沈郁澜坐到副驾,她绕过车头,上了车。
沈郁澜看着她,觉得此时的闻阿姨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闻阿姨。
很冷很闷,像是在忍耐什么。
闻砚书紧握方向盘,紧紧盯着前方。
车子稳稳停在食杂店门口,闻砚书撑着方向盘,低着头,长发完全挡住她的侧脸。
沈郁澜小心翼翼道:“闻阿姨,你,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你放心,我没吃亏,我好好的呢,真的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闻砚书把头低得更深了,过去几秒钟,边吸鼻子边说了声,“郁澜,对不起。”
沈郁澜皱着眉,“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呀,不怪你。”
伸出去手,想要安抚她微微颤动的肩膀,停在空中很久,还是缩回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身体缓慢转回去的时候,强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她侧过头,看着眼前的闻砚书,心被狠狠刺疼了。
第39章 我帮你洗
眼根微湿, 眼泪憋得很满。想要说话,嘴唇倔强地咬紧,忍回去了。
黑夜很容易放大感官的一切, 像是她眼神的闪躲,温湿的呼吸, 手指一瞬的蜷缩, 都能感受到。
谁都没有靠近谁,两双眼隔着一段距离, 无声地对峙, 激烈地摩擦。
眼波一晃,像是突然意识到不该这么失态, 握着沈郁澜胳膊的手迅速松开,闻砚书解开安全带, 语气轻快道:“下车吧。”
沈郁澜没动,没说话。
“怎么了?”闻砚书问。
她调节情绪的速度极快, 刚还像是随时就要哭了, 现在就能倾身过去,温柔地帮沈郁澜擦去脸颊的泥。
主动靠近你,等你心里小鹿乱撞想要浮想联翩的时候, 再主动远离你, 不给你自作多情往深处去想的机会, 一点都不给。
“小花猫了。”
沈郁澜心里莫名失落了,不是很走心地笑了笑, 这次, 闻砚书的眼近在咫尺, 她却没有多看一眼,交握的手指拧来拧去, 别扭地偏过头。
闻砚书帮她打开那边车门,将要直身,沈郁澜头一低,脑袋靠着她的肩,轻轻蹭了蹭。
“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能感受到闻砚书身体突然紧绷了,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身体慢慢柔软慢慢放松,下巴低下去,抵住沈郁澜脑袋,嘴角轻轻勾起来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样挤在逼仄空间,不是足够舒服的姿势,呼吸心跳纠缠不清,沈郁澜嘴唇不小心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似乎抖了一下,却没有躲,甚至还把肩性感地向上耸起来了。
试探过后的答案呼之欲出。
前面有人喊她名字了,是丛容。
沈郁澜顿时抬起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地退回去,拍拍脸,慌乱的眼睛四处乱看,“那个,闻阿姨,我,我刚有点累了,好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闻砚书看穿所有,撩完头发的手自然地滑落到唇角,挡住了那抹有点克制不住的笑。
沈郁澜看向她。
手拿开了,嘴角依然有笑,不过是那种淡淡的体面的笑,较真想一想,幼儿园特丢人尿裤子那次,老师就是这么看着她笑。
很长辈,很宠爱晚辈的长辈。
很好。
但我不喜欢。
沈郁澜皱巴着脸,下车了。
闻砚书跟着下车,长腿一前一后交叠,慵懒地靠着车身,看着正在和丛容说话的沈郁澜,眼睛盯在她满是划痕的腿部很久,眼神一冷,她拨出去一通电话。
“……死€€最好,唔死,你唔知点做,我唔想€€枣镇再见到€€€€,你负责处理嘞。”(1)
丛容把有人在山脚捡到的沈郁澜情急之下扔的大袋子递给她,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闻砚书,胳膊肘怼了怼沈郁澜,“枣儿,我告诉你个事儿。”
“啥事?”
丛容压低声音说:“就刚才,我不是来店里找你吗,碰着美女姐姐了,她知道你不见了,可着急了,你猜咋着?”
“哎呀,你别大喘气儿,一口气说完行不行。”
“她跟我说了句话,我都愣了,你敢相信吗,她说的是普通话,卧槽,老标准了,一点口音都没有,那声音绝了,巨好听。”
沈郁澜都笑了,“丛容,你做梦呢啊,咋可能,闻阿姨刚才跟我说话,还一口塑料呢。”
“姐们,你信我,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要是假话,我这辈子吃方便面没有调料。”
沈郁澜微微有点信了,狐疑地看向闻砚书。
闻砚书讲完电话,本来在看手机,察觉到几米外那两道探究的目光,摁灭手机,走过来了。
丛容条件反射地抓紧沈郁澜手腕,“她过来了,枣儿,我不行了,咋长得这么好看啊,我这心脏要蹦出来了。”
“没见过美女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吧。”沈郁澜嘴很硬,眼睛很诚实,粘在闻砚书身上就没下来过。
小表情没有逃过闻砚书的眼睛。
闻砚书站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那个袋子,“走吧,回家。”
转眼对丛容说:“谢谢你,你回去注意安全。”
没有很冷漠但也没有很热情,只是保持了礼貌。最重要的是,口音还是塑料的,听不懂,全靠猜。
丛容困惑地挠挠脑袋,“我没记错啊。”
沈郁澜帮她问了,“闻阿姨,丛容说你刚才说了一句特别标准的普通话,那是咋回事啊?”
闻砚书淡定道:“最近在练普通话,可能刚好那句练到了吧。”
“哦。”
沈郁澜给丛容翻译一遍,丛容点点头,嘱咐沈郁澜几句,让她好好休息,别再想今晚的事了。
看着丛容离开,沈郁澜叹了口气。
“叹气干什么?”
沈郁澜摇摇头,掀起眼皮,看了闻砚书一眼,嘴角不自觉撇下去。
“没怎么。”
闻砚书捧着她的脸,揉了揉,“走,回家说。”
进去食杂店,开了灯,隐隐听见里屋的呼噜声,小黄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闻砚书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扶着沈郁澜坐到椅子,她走到货架旁,把一瓶倒了的矿泉水扶起来,背对沈郁澜,有话直接说:“郁澜,我好像发现一件事。”
“嗯?”
“丛容喜欢我,你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沈郁澜脸色微变。
闻砚书拧开那瓶水,转身,弯腰递给沈郁澜,沈郁澜伸手接了,指尖相触的刹那,闻砚书松了手,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不开心?”
只在沈郁澜手中的矿泉水晃了,她紧张了。
想过,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在想。
我当然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但是……
沈郁澜猜不透闻砚书的想法,想不通闻砚书为什么要这么问。她也不敢猜,不敢想。
实际当初答应帮丛容追闻砚书,也是带了一点玩心在里面,没有认真。
有个道理她很早就懂了,猫找猫,耗子找耗子。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想要幸福很久也是一件困难的课题。荷尔蒙的激情刺激总会消退,只有能量对等同频的灵魂才会惺惺相惜扶持着往前走,共享彼此的人生哪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的事,她说埃菲尔铁塔你说山头的€€草真划腿,她说权利和资本你说我月收三千。再努力一万年,你也进不去她早就游刃有余的权贵圈,她的思想她从小到大接触的领域她谈天说地的知识储备,你永远都触及不到。阶级差距就是这么残忍,不匹配就是不匹配。童话故事虽好,但也不是每一位公主都会眼瞎。
这种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沈郁澜何必一腔孤勇把自己献祭给一场必输的战役。
况且,还有丛容呢。
那秒钟,她想到的是€€€€如果没有丛容,我会不会赌一把。
答案是€€€€可能会。
不过,没有如果。那就,算啦,没关系啦。
于是沈郁澜说:“我不开心是因为,嗯,因为刚才在山上被吓到了,闻阿姨,他们真的好坏……”
闻砚书眼色一沉,“他们欺负你了?”
“欺负倒是没有,但是他们,吓到我了。”
“怎么吓你了?”
沈郁澜一副委屈样子,“他们堵我啊,一直在后面追我,嘴巴还不干净,说要那啥我,要不是我运气好,怕不是今晚就要被他们抛尸荒野了。”
一开始确实有故意装委屈的成分,说着说着,真开始后怕了。
闻砚书眼里裹着€€人的刀子,“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