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颂白说:“没什么。姚秘,沈总那边,你没有先让医生过去吗?”
姚秘书说:“白天派人过去了,但是开完药沈总就让他们走了。总之……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未经沈总允许,我不好直接告诉你……”
话音未落,飞机又是剧烈颠簸,电话自动挂断,夏颂白扶住小桌上将要滑落的水杯,又翻看了一遍沈庭宗的病例。
这一夜有惊无险,飞机在清晨时平稳降落。
下了飞机,夏颂白才发现,原来这里也在下雨。
大雨席卷,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铅灰色的雨幕中,姚秘书安排好了一切,来接他的车上,还载了一名医生。
夏颂白和医生打个招呼,问他:“沈总的病情怎么样了?”
医生是华裔,普通话很标准:“从健康监控看,沈总还没退烧。”
夏颂白皱眉:“昨晚你们应该守在那里,万一夜晚病情突然加重怎么办?”
医生委屈地摊开手:“我们也这样和沈总说了,但他不听,只说不必。”
夏颂白无奈:“还有多久能到?”
医生说:“最多半小时。”
只是半小时是晴天时。
车子半路抛锚,信号不通,电话打不出去。司机下车修车,夏颂白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他问医生:“你们给沈总留药了吗?”
医生说:“留了。但我对于沈总会不会按时吃药,很不乐观。”
“为什么?”
“因为沈总很讨厌吃药,也不信任我们这些医生。”
治病最怕这种病人,因为他们聪明、有权有势,不受任何人的胁迫,而且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想要改变他们,比登天还难。
昨天沈庭宗发热到三十九度多,医生替他扎了退烧针,只是输液输到一半,沈庭宗就要求拔掉针丨头,让他们离开。
夏颂白说:“还能监控到沈总的状况吗?”
医生看了看平板:“半小时前最后一次传输过来的数据显示,体温还是三十九度。”
成年人高烧整夜不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夏颂白又问:“这里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医生说:“开车的话只要十分钟。”
只差不到四公里了。
夏颂白不再迟疑,接过医生手里的医疗箱,从里面翻检出药物针剂,裹好后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推开车门,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车外,车轮深深陷在泥淖中,司机身上裹着雨衣,正在想办法清理。
看到夏颂白下车,司机用口音很重的英语示意他:“去车上等!”
夏颂白问:“车子什么时候能修好?”
司机说不知道,夏颂白说:“你们继续修车,我先往前面走。”
司机看劝不住他,去后备箱里又拿了一套雨衣出来,夏颂白接过道了声谢,又确认了一下方向,毫不停留地出发。
正是雨季,大雨横贯整个天地,像是有数百条无根的河流,自天空倒灌入大地。
沈庭宗所在的庄园建在山顶,远远能够望见尖尖的顶,与其说是庄园,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城堡。只是此刻天色阴鸷,凄风苦雨,夏颂白沿着山崖向上,被雨刮得眼都睁不开。
身后抛锚的车早就看不到了,雨衣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有风有雨的时候,雨点从来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而是四面八方地砸过来。夏颂白不觉得冷,但是脸色苍白,连原本红润的唇都褪尽血色,看起来羸弱至极。
等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夏颂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狼狈不堪。
大门很高,夏颂白没找到按门铃的地方,侧边的小门也关着,夏颂白试着推了推,居然推开了。
没上锁?
还是……停电了?
夏颂白进去之后,又走了十多分钟,看看表,离他下车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在车上的时候,医生就说这次雨季,雨来的特别汹涌,有些地方甚至闹了洪涝。
怪不得昨晚飞机一路跌跌撞撞,按照常理,这种天气,飞机是不允许起飞的。
不知道大佬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沈庭宗,夏颂白有些涣散的精神又集中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庄园的主楼。
好高……好大。
大佬一个人住在这里?
有种会闹鬼的感觉。
夏颂白胡思乱想,其实是怕自己又冷又累晕过去。
他站在门口,用力地敲了敲门:“沈总?”
声音伶仃,冷得微微发颤,被雨声一冲就散了。
大佬不会晕倒了吧?
夏颂白敲了半天有点着急,又试探着推了推门,门居然真的又开了。
……
所以说,大佬的家里门窗全是高科技产物,结果现在停电了,这些高科技全都罢工了?
夏颂白有点无语。
这也太不安全了,等大佬病好了,得让他换点机械锁。
百年的古堡庄园,阴雨天里,屋内一片漆黑,高挑的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隐约折射一点微光。
夏颂白仰起头来,刚要向里走,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扼住了喉咙。
那是一只炽热至极的手,钳在颈中,烫得几乎有些骇人,夏颂白几乎无法喘息,在一片窒息中,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旁,正抵着一只枪丨口。
冷而硬。
恰似身后的怀抱。
夏颂白艰难地开口:“沈总,是我……”
扼在喉咙上的手微微松开,夏颂白摸索着想要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却只摸到了一只打火机。
他颤抖着手点燃火机,刺啦一声,橙色的光亮了起来,先映照出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室内太暗,越发衬得这唯一一点亮光璀璨,沈庭宗未戴眼镜,狭长的眼底,是一片冷厉的灰紫光芒。
他们彼此离得很近,夏颂白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沈庭宗眼睛的颜色。
火光摇曳,沈庭宗眸底似是燃起跃跃欲试的火,凝视着他,呼吸炽热,一下一下,撞在颈中。
抵在额上的枪丨口依旧冰冷,冷热形成鲜明对比,夏颂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试探着喊了一声:“沈总。”
沈庭宗望着他,半晌,似是如梦初醒,低声问:“颂颂?”
夏颂白说:“是我。沈总,您没事吧?”
枪丨口终于移开,夏颂白听到子弹下膛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沈庭宗的手,仍旧握在他的脖子上,没有发力,虚虚地搭在那里,热得他有些慌乱。
夏颂白说:“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包里有药……”
下一刻,却感觉背上一沉。
沈庭宗整个人向着他压了过来,夏颂白猝不及防,半跪在地上,勉强支撑住了沈庭宗没有摔倒。
沈庭宗陷入半昏迷状态,双手却自夏颂白身后伸到身前,一只揽在夏颂白腰上,一只搂在肩上,将夏颂白紧紧地抱在怀中。
第38章
沈庭宗看起来瘦高, 总是西装革履,越发修长高挑,又因为戴着眼镜, 整个人都温和优雅, 所以往往让人忽视了, 他其实是一个单手能把一米八多的廉晟拎起来摔的高大男人。
此刻,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夏颂白身上。夏颂白两眼一黑, 差点整个人都被压趴下。
还好他挺住了, 维持着被沈庭宗紧紧搂住的姿势,想要站起身来。
只是这个姿势夏颂白根本使不上力, 相当于他要把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沈庭宗给背起来。
夏颂白努力了一下, 理智地选择了放弃。
大佬明明看着瘦, 怎么会这么沉QAQ
夏颂白跪着休息了一会儿, 又动了动,想要从沈庭宗怀里爬出去。
沈庭宗抱他太紧,明明已经烧得晕了过去,但只要夏颂白有一点想从他怀中离开的意思,他的手臂就会收的更紧一点,夏颂白甚至有种错觉, 自己快要被嵌进沈庭宗的怀里了。
这个方案也行不通。
夏颂白理智地在脑子里打了个叉, 想了想, 慢慢地在沈庭宗怀里一点一点蹭着, 试探着转过身去。
大概是察觉到他并没有试图离开,这次沈庭宗没有动作, 夏颂白得以很顺利地转了个方向, 和沈庭宗面对着面。
支撑点的变化,导致沈庭宗又往他的方向压了一点, 沈庭宗那张帅得惊人的脸差点和他的脸撞在一起。
夏颂白及时躲开,腰身微微拱起,同地板撑出一个极为柔韧香艳的弧线,手臂为了支撑重量,一只手撑在身后地面,另一只抱着沈庭宗,免得他滑倒。
这姿势难度有些大,夏颂白气喘吁吁,沈庭宗的下颌压在他的颈窝,呼吸细密地拂在耳尖上。
耳后那一处肌肤单薄而敏感,被沸腾一样的气息包裹,夏颂白腰身一软,下意识“唔”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软,带着点甜腻的尾声。
夏颂白自己听了都脸上一红,抿住唇,微微侧头,终于将沈庭宗给拖了起来。
沈庭宗这两天生病,大概是没有刮胡子,胡茬略硬,被夏颂白抱着摇摇晃晃,面颊无法避免地同夏颂白的面颊贴在一起。
走动时,两张脸无意识地擦蹭,夏颂白侧脸很快就一片绯红。
有点疼,有点痒。
夏颂白腾不出手去挠,只好就地取材,和沈庭宗一边贴贴,一边也蹭了蹭沈庭宗的胡茬。
反正……反正大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