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车不好走,今日他们挑着担,背上也背了背篓。
到了大集上,果然,摆摊的人不多,但吴雷已经在等着了,吴雷向来是风雨无阻,他取走了他那份凉粉之后,方老板和牛掌柜一起来了。
昨个儿没来,牛掌柜还笑着说秦劲懈怠了,积雪只是到膝盖而已,其实也能将货物送来。
去年碰到这样的积雪,他就坚持将货送到铺子里了。
一日不送货,那损失可不小哇。
秦劲笑着承认,他的确懈怠了,正是走过那样的路,知道有多受罪,因此今年不愿走了。
现在他家小日子还可以,没必要拼命。
送走方老板和牛掌柜,剩下的货不多了,他让周延年和秦力一起回家。
大集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陆陆续续的也有人过来闲逛,其中大多是城南的居民。
他将手揣袖子里,半张脸也藏在围巾里,懒得张嘴吆喝。
随缘。
卖不完他带回家去。
正左看右看,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赶车的正是时常跟在郭员外身后的护院。
郭员外来了。
他不等马车停下,就往前走了几步,摆出笑脸热情的和护院打招呼,想用伸手不打笑脸人来逃过郭员外的怒骂。
但显然,此法行不通。
郭员外是真被他的好主意给气着了,写什么不好,偏偏写那些有伤风化的!
郭员外一下了马车,就睁着大眼瞪他,骂完之后,还阴阳怪气的道:“我这老头子真没想到,你瞧着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谁知竟好这一口。”
秦劲:“……”
他保持微笑。
他艰难的保持微笑,主动跳过这个话题:“老爷子,我不是又给郭二哥出了一个主意吗?您觉得如何?”
“哼,你后边出的那个主意,还勉强像话!”郭员外没好气道。
写一些神神鬼鬼,而且还是老百姓自己口述的,不比坐在屋子里生编乱造强吗?
他爱看这种的!
至于那些有伤风化的,他活了大半辈子,他什么事儿没见过啊?太阳底下无新事,他早看腻了!
没意思。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他宁愿看些稀奇古怪的。
“已经在看铺子了,你有没有合适的建议?”他又问。
“嗯……位置很重要,应开在城门口。”秦劲道。
一些商贾旅客进城补给,有些不会直接穿过县城主街,主街繁华,行人多,不好纵马急行,一些商贾旅客会绕道。
因此,茶馆一定要开在城门旁边。
而且,开业时就将噱头打出去,谁故事讲的好,那就可以免去茶水钱。
若是所讲的故事被收录在册,还可获得一年的免费喝茶福利。
当然,这个一年时间是他瞎扯的,具体的由郭家人自己定。
有免费茶水做激励,老百姓肯定感兴趣,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这么一来,茶馆的生意定然不会差。
郭员外听完秦劲的建议,他捋了下胡须,瞥着秦劲道:“你小子的确有几分机灵。”
适合做生意。
可惜不姓郭,唉。
想他操劳大半辈子,快入土了,结果还要为二儿子开什么茶馆,他命苦哇!
他不由想起周康宁来,于是问起了周立父子三人,待知晓周立被野猪咬了,他吃了一惊,好危险!
他想了想,挥手买下秦劲摊子上的所有吃食,然后让秦劲随他回府。
既然周立需卧床,那他赠送周立几本书籍吧,这样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他对周康宁很中意,但他那孙子要考科举,如若真考中秀才,就算他卖力撮合,就算他跪下求郭信恳,郭信恳也定然看不上周康宁。
这小子一向自视甚高,真中了秀才,那眼光会更高。
可是吧,夫子和教谕都不看好他,郭员外自个儿呢,勉强认字,对科举一窍不通,他也不知这小子到底行不行。
但此前这小子考了四次都没能考过县试,郭员外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郭员外要和周立维系一下关系。
但又不能太过,所以,送书籍比较合适。
于是,秦劲从郭家出来时,背篓里多了十几本书。
这是郭厚和郭言精心挑选的,有科举用书,也有两本游记。
他买了大料,赶在午饭前回了家。
将这些书籍交给周立,周立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又拿出银子让周康宁去买鸡鸭,好做些卤味给郭家送过去。
当然,这鸡鸭也有秦家人的份。
卤味这东西,热的凉的都能吃,全看个人口味。
上次周康宁做卤味,是由叶妙指点,这一次换了赵丰,赵丰不指点,赵丰给他打下手。
周康宁颇聪慧,叶妙不做饭后,由他给赵丰打下手,他已经做了好几次卤味,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丰见他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心中也为他高兴。
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嫁人到了夫家,那绝对能获得夫家的赞扬。
正准备坐在灶前生火,这时,案板前的周康宁突然喊了一声:“叔!”
赵丰看了过去:“嗯?”
“别买、买了,鸡,别、别买了。”周康宁一脸认真的道:“爹,好、了。”
赵叔太大方了,这都六七天了,每日都给他爹炖一只鸡。
他即便有私心,也忍不住出言劝阻。
而且,他爹早不好意思了,但又不好直接找赵叔,刚才他爹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他再不拦着赵叔,那就绝食!
赵丰想了想,道:“行,今日你买了鸡鸭,等吃完了,我再给他买两只。”
“不不,不不不!”周康宁忙摇头:“不、不吃!”
“我很感激你爹,要不是他推开我,那此刻躺在床上的就是我了。”赵丰道。
“应、应该的。”周康宁道。
“那我给他炖鸡也是应该的。”赵丰笑道。
周康宁闻言,顿时拧眉,怎么办?他口吃,不,重点不在他口吃,而是赵叔想买想炖。
是赵叔有这个心。
赵叔人可真好……
将卤味卤上,他本想烧火,可赵丰不让,他就洗了手,去问他爹渴不渴。
他哥不在房间里,去隔壁老院帮忙了。
他爹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可家里实在是寻不出活了,于是秦东家就让他哥去隔壁院子削红薯皮。
将红薯削皮之后再洗,会好洗一些。
削下来的红薯皮也能喂鸡,秦东家养了那么多鸡,只喂玉米的话,实在是顶不住。
进了屋子,看周立在看书,他便问渴不渴,茶水间里温的有茶水。
周立摇了摇头,他便将赵丰的原话磕磕巴巴的复述了一遍,不是他不劝,是他真劝不住啊。
周立听得皱眉。
这下子无心看书了。
想了想,他开口道:“你去请秦东家……不,你去将你赵叔请到门口来,我亲口与他讲。”
隔了一个人传话,怕是劝不住赵丰,那日直接被他的伤口吓哭,比宁哥儿哭得都早。
待会儿让赵丰站在屋门口,不进屋子,而且将院子大门关上,防止外人瞧了去。
这应不会影响赵丰的名声。
周康宁点点头,先去将院子大门关上,而后才进了大灶房请赵丰过去一趟。
赵丰颇为踌躇,他能猜到周立要说什么,但人家第一次寻他,他也不好不去。
他起身出了大灶房。
其实大灶房就挨着周立父子的小房间,只是大灶房大,房门与小房间的房门有七八米远,但这么点儿距离,他几步就到了。
来到房门口,房门大开,而周立竟是从炕上下了来,也已经穿好鞋子,正要去拿放在炕边的拐杖,他忙道:“周夫子,你这是……”
“请赵夫郎过来说正事,不好在炕上坐着,太失礼了。”周立解释。
赵丰听得一愣,心中有些异样,待回过神,忙摇头:“周夫子,你太客气了,你身上有伤,还是在炕上坐着吧。”
“我知你想说什么,但你是因我受伤,我也不知该报答些什么,于是只能炖几只鸡,你就安心受了吧。”
“你不接受,我心里该不安了。”
周立坚持拄上拐杖,一步一步的来到房门口,当然,他特意隔开了距离,离赵丰差不多有一米远。
他一脸认真道:“赵夫郎言重了,当日情形,不管是谁站在那里,我都会去推一把的。如今我伤已经好了,你不要再破费了。”
“谁在你都会推一把?”赵丰似乎有些惊讶。
“自然,当时只有东家以及几个孩子,都是顶顶重要的人,我哪能不管。”周立道。
他自己的俩孩子,特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