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 第16章

赵宝珠认真写出一副字来,提起最后一笔,确认上面没有半点错字后才吐出一口气。

叶京华走过来,将宣纸拿起来看了看,笑道:“你现在的字已有些气候了。再多练练,就更好了。”

赵宝珠也有些得意,笑弯了眼睛,走到叶京华身边恭维道:“都是少爷教得好。”

叶京华拿着字,瞥了他一眼:“嘴这么甜,可是想等会儿少写两篇释论?”

赵宝珠哪里会嫌学问多,摇了摇头,笑道:“我是想少爷等会儿午膳时多给两碟子包子吃。”

叶京华一听,目光回过来,微笑道:“好,都给你吃。”他说着,目光落在赵宝珠脸上。这一个多月来赵宝珠在叶府上吃得好睡得好,脸颊上有了些肉,用着好药,早些时候晒出的痕迹都消了,脸颊如夏日刚剥开壳的荔枝般白嫩。叶京华看着他,忽得眯起眼睛,背着手后退几步:

“你可是长高了些?”

赵宝珠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道:“没有吧。”

叶京华将他细细从头看到尾,道:“是高了。”接着他上前,忽得双手插入赵宝珠腋下将他抱了起来。赵宝珠感到脚下腾空,登时瞪大了眼睛,平日里看叶京华风姿倜傥,像抹云似的在天上飘着,没想到力气这样大。

叶京华将人轻轻将人颠了颠分量,再将他放下来,道:“还重了些。我叫人再给你做几身衣服。”

赵宝珠一听连忙道:“我的衣服才穿了几日,还这么新,不用破费了。”

叶京华闻言抬起眼,目光在赵宝珠身上转上一圈,又收回去,轻声道:“那就不做了。”

赵宝珠看着他,有些无奈,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叶京华这个人。这位公子哥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主儿,每次他推脱东西不要,这人表面上答应了,隔几日东西还是会兜兜转转找各种理由借口送到他手上来。

赵宝珠抱怨过几次,叶京华都装作没听见,这样好几次他也懒得再推拒了。反正到时要走一并退还给他便是了。

这时,窗外忽然隐隐有人声传来。

“大少爷、大少爷,你好歹让小的进去通传一声啊——”

赵宝珠偏过头去,认出这是门口小厮元巧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他是我弟弟,还需要你通传?”

这道男声不大,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赵宝珠听到元巧小跑着跟过来,连声讨饶道:“大少爷,您等等——诶、大少爷!”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赵宝珠转过头看向叶京华,便见他蹙着眉,面上有些冷。

“少爷,是谁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叶京华回过头,“是我大哥。”

他抬起手在赵宝珠肩膀上拍了拍:“你先到院子里去玩一会儿。”

有了上次的经验,赵宝珠知道这位大哥恐怕也是来问罪的,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别钻到林子里去,就在外面玩儿。”

叶京华在他身后道。

赵宝珠脚下一顿,回头略哀怨地看了叶京华一眼。自从上次叶夫人撞见他从林子里钻出来,叶京华似乎也愈发将他当成小孩子看了。其实叶京华也才刚刚及冠,比他大了四岁而已。赵宝珠略不服气地呶了呶嘴,在叶京华温和的目光中小声说了句’知道了’,便撩开帘子要走出去。

谁知他刚出去一步,就跟一个高大的男子迎面撞上。

赵宝珠差点撞上他,堪堪收住脚,抬头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正低头看着自己。赵宝珠睫羽颤动两下,只来得及粗略看了他一眼,便垂头让开一步:“大少爷。”

那玄衣男子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错开眼,朝叶京华道:“京华。”

赵宝珠趁机走出门去。帘子在他身后合上,遮住了男人的身影。赵宝珠走到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刚才那’惊鸿一睹’——好像确实与叶京华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更加凌厉些,神情很严肃,眼睛里黑沉沉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不愧是刑部主事的大人。赵宝珠在心底暗道,转过头去找方勤他们玩儿去了。

谁知走到院子里,竟一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不仅方勤、方理不见人影,连平日里最喜欢在院子里到处挑小厮刺儿的邓云都不见踪影。赵宝珠在前院里晃了一圈,赵宝珠才碰上了脚步匆匆的李管事。

“李管事!”赵宝珠叫住他:“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李管事一扭头,头上布满了细汗,见是他立刻瞪大了眼睛:“我的小祖宗,你怎得在这儿?”

赵宝珠走上前解释道:“大少爷来找少爷说话,少爷先让我出来玩儿。”

“什么大少爷。”李管事啐他道:“大少爷年前便成亲自领一房了,该称大爷才是。”

大爷?赵宝珠想到那男子的样貌,都将人叫老了。他又问道:“李管事,两位方哥哥和邓云在什么地方呢?”

李管事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全都乱套了!都在想法子找少爷的名帖呢,现在邓云已经往政学司去了。”

赵宝珠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今日是学政司停收考生名帖的日子。通过乡试的举子们的名帖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留在手上作身份证明,另一份是要交到学政司的。赵宝珠的名帖早就由县学衙门统一寄送到京城,因此不必自己去交。

上次叶夫人便说过叶京华不愿参加科考,将名帖藏起来的事情,赵宝珠顿了顿,有些奇怪地问:“少爷的名帖怎么会在自己手中?按理来说,乡试之后因是有人代为寄送。”

李管事闻言叹了口气,道:“少爷中举人已是近九年前之时,却迟迟不肯下场,名帖自然就被衙门退还到了手里。”

赵宝珠大惊失色:“九年?!”他嘴唇颤了颤,犹豫道:“那……那少爷岂不是十二岁便中了举人?”

李管事点头道:“是啊。”他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感慨:“当日少爷以十二岁稚龄中解元,京城中谁人不知他神童的名号。只可惜接下来不管府上的老爷夫人,或是宫里的贵人们再劝,少爷不管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下场,活生生让那——”

他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李管事停下话头,抬头却见赵宝珠神色恍惚,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十二岁的解元!

赵宝珠如被一道惊雷劈中。要知道乡试上头发花白的老秀才,或是数十年不得中者比比皆是。赵宝珠年前以十五岁稚龄中举人已是在县城中引起了轰动,但是十二岁的解元,还是在高门清贵林立的京城——赵宝珠知晓叶京华学问好,却不知他的学问竟然好到如此地步。

“如、如此天才……少爷为什么不下场?“

赵宝珠喃喃道。虽然叶京华平日里只看闲书,时不时与友人通信也是写点不着边际的杂诗,但在教他读书时向来是四两拨千斤,其中深厚的底蕴不言而喻。十二岁就能中解元,现在去考春闱岂不是妥妥的状元?!

短暂的震惊之后,赵宝珠回过神来,立即向李管事急切道:

“今日学政司便不会再收名帖了,李管事,你可快快找找东西在哪啊!”

他这下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他自小求学之路走得分外艰难,因此更见不得他人荒废自己的才学,更别说这个人是帮助他许多的叶京华。

李管事苦着脸道:“小祖宗,我们难道不知道找?这府里上上下下早就翻遍了。少爷藏起来的东西,从来没人找得找。”

赵宝珠一听慌了:“那、那这怎么办啊?”

李管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抬起头,看到赵宝珠,忽然双眼一亮,:“宝珠,少爷喜欢你,要不你去劝劝吧?”

赵宝珠一愣:“啊?”

李管事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少爷这么疼你,你去劝比我们都有用。”

赵宝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心想比起邓云方理,叶京华似乎是比较喜欢他,赵宝珠觉得是自己干活比较勤快的缘故。其他的那些个连只鸟都抓不住。

“我……我行吗?“

李管事急得额头冒汗,推着赵宝珠的背让他往前院走:“肯定能行,你快去吧,再过两个时辰衙门都要关门了。记得嘴甜一点儿,再多笑笑,他不答应就一直缠着他,知道了吗?”

赵宝珠瞪大了眼睛,被李管事一路拉到了书房前,对方在肩膀上郑重地拍了拍便溜走了。他看着书房,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争执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22章 出府

书房门外藏青色的帘子垂挂着,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整个院落里安安静静的,因此书房中传出的声音更加明显。

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道:“京华,你十二岁中举人,小时候祖父多么期待你成材,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我们两个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你三岁便启蒙了,那么小小一个人儿,寒冬腊月的,双手都冻得通红。我们两个在那炉火都没有的书房里站着,你怕我肚子饿,特意从厨房里要了烤白薯与我分着吃——这些你都忘了?”

赵宝珠在外面听着是叶京华小时候读书的事,正觉有些感动,便听到男子轻飘飘的声音传出来:

“是大哥记错了。那白薯是你怕被祖父发现,硬塞给我的。”

书房内,叶家大哥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

接着,他有道:“不必细究这些,我只问你,你若是不考取个功名回来,就不怕祖父老人家从荥阳赶过来敲你竹棍?”

房中,叶京华沉默了片刻,接着道:“祖父离京之前便说过,仕途之事随我。”

叶家大哥又是一噎,好半响后才幽幽道:“……祖父自小便偏心于你。你应当也要知道回报才是。”

那话里的醋味都要飘到门外来了。

在外屏气凝神的赵宝珠都不禁弯了弯嘴角。虽然听墙角不是君子之为,但是这兄弟俩的谈话实在有趣,赵宝珠在外面鬼鬼祟祟地转了一阵,还是走到了书房外的一颗小树下,不打算打搅他们哥俩儿说话,准备等里面说完了他再进去。

屋内,叶京华敛下眼,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书房内飘散着眉山清露茶的香气,叶宴真一看他这小弟这幅似下一瞬就要遁入空门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

“娘回府后为你不肯下场的事已经哭了好些天了。她自小最宠你,自从你分出府来,她日夜担忧,不论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差人送来一份。”

叶宴真皱眉看向叶京华,道:

“京华,你从小便是我们兄弟中间最聪慧的,你的心思我参不透,但是只有一句话要劝你。”他剑眉微敛,双手交握在膝上,:“自年后圣上已经先后三次召你入宫,有几次三番遣人来寻问你的名帖送上了学政司否,这里头是什么意思你应当也知道。”

叶宴真眸色微暗,看着依旧低垂眉眼坐在书桌前的叶京华,沉声道:

“圣上不会再容忍你继续避世下去了。”

他声音发紧。

叶京华听了,神色没有太大波动,在氤氲的水汽中抬起眼,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

叶宴真紧盯着他,道:“圣上这些年来对父亲重用有佳,年前大姐姐晋了宸妃,五皇子也渐渐大了——现在朝堂中有消息传出,祭祖之后圣上已经决定要封五皇子为王。”

五皇子正是叶家大姐,如今后宫中最受宠的宸妃的亲生儿子,如今刚满十三岁。要知道按照本朝的规矩,皇子都要在及冠之后才会被封王。连往日的太子都是在及冠之后才正式登上储位、迁入东宫。而五皇子却在年仅十三岁时就传出封王的消息,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现在叶家荣辱,全都系于你一人之上。京华,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再这样固执逆着圣上的意思,父亲在朝堂上如何对圣上交待?大姐姐在后宫又如何自处?”

他这话算是说得呕心沥血,字字诛心了。若是一般的人听了,定会立即下跪磕头,大喊自己不孝了。

但叶京华眉目淡泊,他微微抬起眼,从书桌前站起来,缓步走到叶宴真身前,递给他一张叠起的信纸。

“这是祖父昨日寄来的。”

叶宴真闻言一愣,叶家这位老爷子早就告老回到了荥阳老家,甚少过问京城中事。家人之中,只有叶京华与他有书信往来。

他疑惑地看了叶京华一眼,低下头将手中的信纸展开,便见宣纸上写着气势恢宏的两行大字。

登高跌重

功高盖主

宣纸上另外半个字没有,但这八个字却是写得锋芒毕露,力透纸背,让人看一眼便心中发颤,似是威慑,又似是警告。

看到那两行字,叶宴真眉尾一跳,心中猛地一突。便听到叶京华轻声道:

“正因为父亲位极人臣,宸妃娘娘宠冠六宫,我才更加不能入仕。“

叶宴真呼吸一滞,他自然明白叶京华的意思。只是现在叶家在京城风头无两,特别是自三年前太子的事情之后——在这大好时机面前,谁都不免被富贵迷了眼睛。他沉默片刻,抬起头道:“……圣上是明君,待叶家宽厚,也不一定就会——”

叶京华打断他,琉璃双眸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出一丝冰冷:“你要将叶家生死,全系于圣上一念之间吗?”

叶宴真登时愣住,沉默下来,半响之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低下头用右手撑住额角。

叶京华收回目光,将叶老爷子的信叠起来凑到烛火前将其点燃。回身见叶宴真一副颓唐的模样,亲手斟出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淡声道:

“朝中有父亲与大哥便足够了。”他在另一边的座椅上坐下,道:“我自小便胸无大志,大哥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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