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 第57章

到了黄昏,阿隆说什么都不再放人进来,’砰’地一声将大门关上,赵宝珠这才得歇。

结果吃了饭睡下,第二天起来就发了热。早晨阿隆叫他起床见没人应,一推门进去就见赵宝珠烧得两颊通红。伸手一摸,额头都能烫鸡蛋了!

阿隆顿时成了慌脚鸡,在衙门里大喊老爷不好了。最后还是来做早饭的翠娘稳住他,去城里请了大夫。

赵宝珠醒来时,便见自己旁边儿站了一个长须大夫,正往他的嘴里灌苦药。

赵宝珠皱着眉头撇开头,眼神茫然:“我……我怎么了?”

阿隆见他醒了,主动结果药碗,皱着眉头对赵宝珠道:“老爷,你病了,发热呢。”说罢舀了一勺药往赵宝珠嘴边凑:“老爷,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好呢。”

赵宝珠于是张嘴喝了,熬得浓浓的药汁流入嘴中,苦得惊人,还带着些许药渣。赵宝珠喝第一口就噎住了:“好苦!”

阿隆劝道:“良药苦口啊老爷。”

赵宝珠抿了抿唇,被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是乡土药的熬法,将药材全部放进陶罐里,熬得浓浓的,里头一点儿利口的甘草都不放。虽苦得叫人喝不下去,但药到病除。

长痛不如短痛,赵宝珠皱着眉端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了,将药碗一搁,向后噗通一声躺回榻上。

这药熬的极浓,赵宝珠躺在床上都觉得喉咙里在一阵阵冒苦水。他头也疼,嗓子也疼,脸颊通红,靠在床上皱着眉哼哼唧唧。

阿隆看得心软,伏到赵宝珠榻前小声道:“老爷受苦了。”

赵宝珠头晕目眩,紧皱着眉,哼哼了两声以作回应。阿隆看他难受,心疼极了,心里暗骂老天爷不讲道理,怎么偏生让尽心竭力的好人病着了?

谁知下一瞬,大夫收了药箱正要走,赵宝珠忽然睁开眼睛道:“等等,大夫既然来了,也去后厢房里帮那人看看。”

他口中所说指的是那日自翠娘家抬回来的陌生美男子。那人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一直昏睡不醒。

阿隆一听,心疼的心思一下子消了大半,瞪着赵宝珠道:“老爷!您都这样了还想着旁人呢?”

赵宝珠皱着眉道:“少废话,快带大夫去。”

阿隆拗不过他,愤愤带着大夫往后院里去了。他再心疼赵宝珠他就是小狗,真是劳碌命,一刻都不得歇的!

大夫走了,药材的苦涩味道却留在了空气中。青州多阴雨,终年潮湿,赵宝珠捂在被子里依旧觉得湿冷的水汽在顺着缝隙往他被窝里钻。他躺在榻上,问道后厨里柴火混着苦药的气味,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那碗药苦得他胃里发疼。

赵宝珠正烧得厉害,只觉得眼皮都烫得厉害,太阳穴一下下涨的发疼,怎样躺都不舒服。

睡也睡不着,赵宝珠就干脆爬了起来,摸过床头的信看起来。自他上任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为收拾这无涯县的烂摊子,他都没机会好好读一读叶京华的信。

如今掐指一算,自他离开京城已有近三个月了,叶京华必已入了翰林院。

赵宝珠斜卧在榻上,一句一句读叶京华的信,这信应当是在殿试之后即可就写了,笔迹略微潦草,可见下笔之时叶京华心中并不平静。头一句问他是否到任,后又问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是否有人服侍。

住的好,吃的也好,也有人服侍,少爷别担心。

赵宝珠一边读一边在心底回道。想着等他好些了,抽出些空定要回复少爷信件才是。

光是问他吃住细节的内容便问了两张纸,翻到第三张,叶京华才问他为*何不告而别,又问他为何不多拿些银子,如今银钱还够不够用。赵宝珠看着那几行字,几乎都能想到叶京华站在桌前皱着眉的模样,少爷是好人,虽是事出有因,但他这样一言不发地来了如此远的地方,定是让他担心了。

赵宝珠读着信,闻着叶家墨水的味道,竟十分安心,仿若他此时不是在湿冷的青州,而是在无时无刻不在烧着地龙的叶府。

刚强若赵宝珠,在生病时也格外脆弱些。赵宝珠想到叶府,竟忽得眼眶一红,鼻头一酸,长而卷的睫毛上下一眨,豆大的泪珠就滚出来。

若他是在叶府病着了,少爷定会温声劝他吃药,喝了苦药还有蜜饯吃。

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到叶京华就更糟糕了,赵宝珠的眼泪若泉眼,不受控制地汨汨涌出来。

一滴泪水落到信纸上,登时将墨迹晕啦,赵宝珠赶忙把信放到一边儿去,翻身将脸埋进被褥里偷偷哭起来。他一边儿哭一边儿想着叶府里的人,又想到爹爹,最后又绕到叶京华身上。

离开京城时他满腔豪情,未能见上叶京华一面,虽是遗憾,当下却并未觉出什么。如今病着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了。

那些不舍与依恋若细碎的藤蔓从他的骨头缝里钻出来,缠着赵宝珠的心尖儿,让他疼得一直掉眼泪。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叶京华。

不是为了叶家的金银权势,单为了这个人。叶京华对他恩重如山,似对待亲兄弟般疼爱他,如今他被放了官,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赵宝珠将头埋在被褥里,咬着唇骂自己没出息,只是生了个小病就这样期期艾艾,一边儿又哭得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清朗的男声于他身后响起:“哭什么呢?”

赵宝珠哭声一听,猛地扭过头,便见一高挑瘦削的男子正倚在门边,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瑞凤眼呈着笑意落在他身上。

见赵宝珠转过头,他轻轻’哟’了一声,凤眼更弯了些:“看看这可怜见儿的。”

赵宝珠’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醒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那位昏迷的美男子。

见赵宝珠醒了,他笑了笑,拉了拉肩上披着的外袍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赵宝珠床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我睡了挺久吧。”美男子面色泛青,额头破了一块儿,却难掩国色,弯着眼睛的模样活似只玉面狐狸:“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是你家大人把我捡回来的?”

赵宝珠此时将哭的事全都忘了,这男子昏睡了许多天,他还以为人不行了呢,没成想今天居然醒了!

此时一声厉喝从门外传出:“!你是谁?”

阿隆端着药站在门口,眼见着有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立即丢了药碗扑上去:“离我们老爷远点!”

他蛮牛似的,扑上去就要打人。却被那美男子回身一把抓住,轻巧地掉了个个儿。

阿隆见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被捉住了,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赵宝珠皱起眉:“阿隆!不许乱打人。”

阿隆抬着被男子捏住的右臂,更委屈了:“老爷——”这谁打谁啊?

美男子眼波流转,目光在他们倆身上晃了一圈,放开了阿隆的手:“老爷?”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赵宝珠:“你是哪里的老爷?”

阿隆正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闻言猛地抬起头,横眉立目道:“我们老爷是这无涯县的父母官、活青天县官老爷!你又是哪里来的人?这么不客气——”

这倒霉孩子!赵宝珠被他说得脸更烫,羞臊地瞪阿隆:“别说了!”

阿隆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听到这话,那美男子面上的神色却收敛了许多,看向赵宝珠、眼中多了些惊奇。他上下看了赵宝珠两眼,便站起来拱手道:

“原道是县令老爷。”他说着,目光在赵宝珠红嘟嘟、还带着泪痕的脸上一顿,声音中带了点犹豫:“没想到县令老爷如此年少有为,实在是小人失敬。”

赵宝珠一想到刚才自己埋在被褥里偷偷哭的样子被他看了去,脸都臊得发热,清了清嗓子道:

“不必多礼。”说罢他见男子脸色不好,想是病还未好全,忙道:“快请坐。”

美男子闻言,看了赵宝珠一眼,抚着肩上披着的外袍坐到了矮凳上。赵宝珠又吩咐阿隆:“阿隆,去倒茶来,顺便去看看大夫走远了没?若是没走远让他再回来一趟。”

阿隆见赵宝珠自己病着还要为别人操心,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老爷也太操心了,您的药还没喝呢。”

赵宝珠瞪他:“少废话,还不快去!”

阿隆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屋里便只剩下赵宝珠与那男子。

赵宝珠看他一眼,见那男子正抬头打量着屋子,似是在打量衙门长什么样子。赵宝珠赶紧低头那袖子擦了擦脸和眼睛,感觉不会出丑了才抬起头:

“咳。”赵宝珠轻咳一声,道:“不是本官捡的你,是县上一户乡邻在后山上偶然救了你,你若是有心感激,我改日领你去登门道谢。”

那男子转过头,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谢大人费心。”

赵宝珠看他脸色实在不好看,道:“你昏睡多日,是生了什么病?平日里吃什么药?待大夫来了叫他抓些来。”

赵宝珠本以为男子是得了什么急症。谁知男子一听,嘴角微微勾起,挑了挑眉道:“不是生病。我自资县来,途中追一只兔子钻到了林子里,结果遇了只黑熊瞎。我跟它缠斗中脚滑摔了,碰了头,所以才睡了这么久。”

他这段话说的轻飘飘的,好似不是什么大事一般。赵宝珠目瞪口呆,惊讶地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几息后才道:“你……你说你碰见了黑熊?”

男子点了点头:“是啊。”

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往怀里一抹,不知从袍子里何处掏出一团被布包裹住的东西:“说起来老爷病了,正好让下面的人将这炖了,补补身体。”

赵宝珠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那竟赫然是只被割下来的熊掌!!

“这……这——”

赵宝珠震惊之下,许久才说出话来,双眼放光道:“仁兄真乃勇士也!”

荒山野岭遇上了黑熊,放谁身上都是九死一生。要知道那熊一只爪子就有人的头脸那样大,一巴掌拍下去人的人的头就会像摔碎的西瓜。

那美男子闻言笑了笑,将熊掌放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没那么神,情况实在危险,若不是有好心人帮助,我早晚得被山里的猛兽吃了。”

赵宝珠眸光闪亮,用全新的眼光看向男子:“仁兄不必谦虚,古有武松打虎,今有您只身搏熊,这是见极了不起的事。”

谁被这样一位俊秀的儿郎用敬仰的目光看向都会通体舒泰,男子微笑起来,凤眸中眸光微闪,对他道:“还未请问大人年岁几何?”

赵宝珠这才反应过来她会问过男人的姓名。两人彼此名姓都不知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天,他真是病糊涂了。

赵宝珠揉了揉抽疼的额角,对男子道:“我病糊涂了,鄙名赵宝珠,是这无涯县的县令。”

男子闻言,微微挑了挑眉:“若大人不弃,可否告诉我宝珠是哪两个字?”

“这有什么不行。”赵宝珠道:“金银财宝的宝,珠宝的珠。”

“宝珠。”男子敛下眼睫,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抬眼看向赵宝珠:“大人用俗气之物形容,可这其实是个极好的名字。”

他低声道:“大人的父母亲一定视您若珍宝。”

赵宝珠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道:“家父没上过学,都是随意取的。”

男子也跟着笑了笑,这位县令大人不仅人好看,性子也极其平易近人,他觉得两人极其投缘:“小人鄙姓柳,大人叫我善仪即可。”

这两个字一出口,赵宝珠便愣住了。

善仪?这名字他似是在哪听过。

第59章 善仪

赵宝珠怔了两、三息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何处听到过这个名字。

善仪、不是曹濂的——

赵宝珠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他认错人了。毕竟眼前的男子风流倜傥,还能单身与虎搏斗,怎么、怎么会是那种——

可善仪这名字并不常见,赵宝珠犹豫片刻,抬眼打量了男子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敢问……柳兄可认识京城吏部曹尚书之子曹濂?”

赵宝珠的话一出口,男子面上的神情立即出现了一瞬的停滞,他顿了顿,眼神即可变了:“你认识曹濂?”

连尊称都忘了,可见其震惊。赵宝珠登时心口一沉,面色也跟着变了变。男子也看出了他的神情,眉眼一沉,神情中的笑意如流水般消失。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位美男子正是京城曹府的那位善仪。

赵宝珠有些尴尬:“我……我日前上京赶考之时,和曹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善仪闻言,神情几变,虽赵宝珠说的含糊,但他显然以为赵宝珠也是那些惯于巴结权贵、趋炎附势的读书人,才会认得曹濂,脸色立即难看了几分。然而赵宝珠也是他的恩人、方才他们还相谈甚欢。

善仪低头沉默,赵宝珠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幸好这时阿隆的大嗓门响起:“老爷!我把大夫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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