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 第138章

在此令推行之前,赵宝珠还随着常守洸去了国子监一趟。

第一批监生很快要作为吏事生来到吏部,在此之前,赵宝珠正好想去考察考察。

国子监位于京城南门,行左庙右学之制,紧挨着京城孔夫子庙。赵宝珠随常守洸来到正门,便见朱红色的八开大门上挂着靛青色的牌匾,上书「集贤门」三个字。

牌匾下站着一个着官服的男子,常守洸领着赵宝珠走近,为他介绍道:

“这位是国子监祭酒,王大人。”

赵宝珠闻言一惊,赶忙迎上前:“竟劳烦祭酒大人亲自来迎接,赵某惭愧。”

王祭酒长相有些严肃,却很谦和地朝赵宝珠见礼:“赵大人亲临,自当迎接。”

赵宝珠更不好意思了,说起来国子监祭酒是四品官,品级还更高呢。王祭酒竟然这么客气。殊不知,在那日朝堂上元治帝正式下令后,国子监就已和赵宝珠深深绑定在了一起。元治帝近年来对国子监甚是不满,王祭酒下要面对品行顽劣,越来越嚣张跋扈的勋贵三、四代,上要顶着从元治帝那里来的压力,愁得而立之年头发就掉了大半。

如今有赵宝珠要来帮他分担这个压力,王祭酒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恨不得将赵宝珠当尊金佛供起来。

赵宝珠不敢受礼,两人又互相推辞寒暄了一番,常守洸在旁道:“祭酒大人不必多礼,您事务繁忙,由我陪着赵大人便是了。”

王祭酒便道:“也好。勤之,你对这儿是最熟的,便带赵大人四处逛逛吧。只是注意着别往校场那边儿去。”

常守洸和王祭酒显然是挺熟的,他笑了笑,应下了:“好。”

待王祭酒离开,赵宝珠好奇道:“常兄,王祭酒为什么叫你勤之”

常守洸道:“勤之是我的字。”他一边领着赵宝珠传过集贤门,朝国子监里头走,一边对赵宝珠道:“往日里我在国子监时,王祭酒见我父母早逝、十分照顾我,我的字就是他取的。”

他说着,对赵宝珠挑了挑眉:“当然,跟你得皇上亲自赐字是不能比了。”

赵宝珠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常兄别打趣我了。”

接着想了想,又问道:“那祭酒大人为何不让我们去武场?”

常守洸闻言,顿了顿,面上笑容微滞。他看了赵宝珠一眼,道:“校场那边大多都是隔壁的武学生,大多……粗鄙些。还是别带你去的好。”

赵宝珠闻言微愣,这才想起国子监出了习经理四科的监生外,还有要走武举的武学生。他其实对武学有点好奇,但既常守洸这么说了,他便点了点,没再问什么。

传过集贤门,后头便是位于国子监正中心的’辟雍殿’。东、西讲堂内,国子监的监生正在由教谕授课,赵宝珠没去打扰,就从窗外往里看,只见朱柱林立殿内十分宽阔,堂下摆着数十个横桌,每张桌子旁都摆着装书册文具的书箱,不仅有监生的座位,还有两、三个为书童和侍从留出的空位。

监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堂上,由书童为之磨墨,有些正在认真听讲,抄录着教谕所讲的内容。有些则是昏昏欲睡,甚至在经书中藏了杂书,

赵宝珠看着殿内的状况,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常守洸还以为是他看见有偷懒的学子不高兴了,清了清嗓子,道:“这些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而后道:“你也别生气,这几日旬考刚过,学生们是松快些。“

谁知赵宝珠沉默了半晌,转过头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国子监……竟然如此豪华吗?“

他指了指窗户内金碧辉煌的讲堂:”每日他们都在这里讲学?”

国子监的讲堂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学堂都要亮堂、气派、豪华。说的是学堂,其实赵宝珠见过的也只有县上的县学和一两个私塾罢了。那些地方完全不能和面前的国子监相比,赵宝珠还记得县学狭小的讲堂里,一间学堂要满满当当地塞几十个人,到了冬天,还要燃炭火取暖,虽然暖炉搭在外面,燃烧的黑烟却还是会顺着门窗的缝隙飘进去,十分刺鼻。

而国子监的讲堂,简直跟宫里头差不多了。

常守洸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赵宝珠的出身,神色柔和了些:“是。”他想到赵宝珠幼时或许只能在四处漏风的县学里读书,别说国子监,也许连个正经的学堂都没见过,一时觉得他现在怔愣的样子有些可怜巴巴的。

“其实不过是些俗物。”他仿佛嫌弃般地说道:“修得太好了,这些监生太安逸了,才这么不思进取,听着课都能睡着。要我说,在冬天里将他们赶出去冻一冻就好了。”

赵宝珠微微愣了愣神,听他这么说,知道常守洸是在安慰自己,便笑了笑道,回过头再次看了眼屋内:“还是算了。要是冬天被冻着,手指都会生冻疮,到了夏天也好不了。”

夏守洸没长过冻疮,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这恐怕是赵宝珠的亲身体验,眉尾微微一动,看着赵宝珠的眼神不禁变了变。

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或许连正经的学堂都未去过,一直以来都过着清贫困苦的生活,却从不怨怼,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而里头的那些监生在这里锦衣玉食,各式经书古籍唾手可得,教谕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却如此不懂得珍惜……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令人唏嘘。

常守洸目光微沉,一时没有说话。就在这时,讲堂内响起钟声。散课后,有学子三三两两从讲堂内走出来,其中一个学子趋向他们二人,走到赵宝珠面前道:

“乔筠见过赵大人。”少年穿着国子监的学生服,朝赵宝珠低头见礼。

赵宝珠赶忙将他扶起来,有些疑惑道:“不必多礼。”而后上下看了看他,犹豫道:“……你是?”

少年垂着头,恭敬道:“回大人,我是叶乔筠,二哥哥听闻赵大人来了国子监,命我随行。”

赵宝珠听到他的姓名,和对叶京华的称呼,忽然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他应该是叶家的几个庶子之一,是叶京华的庶出兄弟。他是听说过叶家有几个庶出的子弟在国子监念书,叶宰辅对子侄很严厉,命他们不到年终国子监放假不许回府,这些叶家子侄平日里都是住在国子监的,所以赵宝珠并未见过。

“原来如此。”

赵宝珠看向叶乔筠,发觉他大概与自己年龄相仿,身量比他还高一些,面容与叶京华相比较为平凡,和叶执伦比较相像。不过站在那儿,整个人也是冷冷的,这点倒是与其余叶家人一脉相传。

赵宝珠见他还穿着国子监的学生服,道:“会不会耽误你上课?”叶乔筠摇了摇头,道:“无碍*,我已跟教谕们请示过了。”

闻言,赵宝珠便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叶乔筠和常守洸两人便领着他去看了一圈国子监内的各个讲堂,书院,藏书阁。一路上,不少路过的监生都认出了赵宝珠,纷纷或是驻足,或是暗暗投来打量的目光。他们中家里消息灵通的,大多都已从父兄那里听闻了赵宝珠的大名和一系列事迹,也知道他很有可能会是国子监中一些人未来的上官,今日真见了赵宝珠,自然是十分好奇。

没过多久,赵宝珠便注意到了四周传来了隐约的议论声,

“……那就是……吏部……“

“好年轻……

“听说他跟……叶家……”

“没看到叶乔筠正陪着吗……”

丝丝缕缕的议论声传入他耳中,赵宝珠蹙了蹙眉,转过头向两三聚集的监生们看去,议论声顿时停止,众监生避开他的目光,没多久便散开来。也有人似乎是想上前攀谈,可见常、叶二人在侧,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叶乔筠有些尴尬,道:“让大人见笑了,这几日这里面流言颇多……”

赵宝珠看了他一眼,叶乔筠不说,他也知道流言会是什么。当日他在朝上引起轰动,这些学子也一定从家中长辈那里听说了,赵宝珠自知他现在在朝上是一幅铁面无私,和世家对着干的形象,还刚刚发落了李致远,这些监生会对他敬而远之也正常。

可到底是还有愿意跟他攀谈之人,待赵宝珠一行走到二进院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赵大人!”

赵宝珠闻声回头,便见王瑜仁从人群中走来,就要朝他跪拜下去:

“瑜仁拜见赵大人——”

赵宝珠一惊,赶忙将他扶住:“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王瑜仁却摇头道:“我还未谢过大人救王家全族性命之恩。”

他抬起眼,双颊微微发红地看向赵宝珠:“父亲说,若不是赵大人向皇帝阐明真相,我们一家早已大难临头。如今我还能再国子监继续读书,一家还能再京城相安无事,都是赖大人进宫直谏之恩情。”

赵宝珠听了这一番话,先是一愣,接着颇有些哭笑不得道:“这都是陛下裁决圣明之故,我只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

他一用力,硬生生将王瑜仁整个人拽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谢我。”

王瑜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赵宝珠,这下也不好再王下跪了:“可……这……”

虽然赵宝珠这么说,但是王瑜仁却明白,赵宝珠作为苦主能够不偏不倚,冒着风险将实情说与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换作旁人,恐怕真是恨不得趁机将他们一家往死里打压。

赵宝珠朝他笑了笑:“真的不必谢我,倒是你的嫡兄因我而被判流放,你可怨我?”

王瑜仁闻言立即道:“不!”

他怎么会怨恨赵宝珠呢,王致远虽在血缘上是他的兄弟,但从小他就受尽了这个嫡兄的欺压。在王夫人与王致远母子两人手下,他和妹妹、姨娘一直过着敬小慎微的日子。他不敢在国子监出头,妹妹连件鲜亮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就怕碍了这娘俩儿的眼。如今王致远一朝被流放,王夫人晕死过去,至今在病榻上不能起身——说有违天理的话,他很高兴。

想到这里,王瑜仁看向赵宝珠的眼睛就更亮了:“我绝不会怨恨大人,大人只是为自己找回公道罢了,大哥做了有违国法之事,就应当受到惩罚。”

赵宝珠闻言,有些高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看来这个王瑜仁倒是个明事理,赵宝珠想道。

兄长因为他被判了那么重的刑,这孩子不仅没有心生怨恨,还说出这一番公正的话来,赵宝珠惊讶之下也很欣喜。

王瑜仁被他夸奖,脸不禁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乔筠倒是神情微微一动,看着王瑜仁一眼。他和王瑜仁同时名门之后,在国子监里还算关系不错,他对王家的情况心知肚明,心想现在王瑜仁现在估计开心都来不及,也就能在赵宝珠面前装装样子。

“赵大人,我亦听说了’吏事生’一事。”王瑜仁有些激动地说:“若是要自国子监择选,我愿前往,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闻言,赵宝珠笑了笑:“如此甚好,只是空缺有限,也要看祭酒与众教谕推荐的名单。”

王瑜仁闻言一愣,意识到自己是太激动了,登时不好意思道:“是了,是了,这是自然。”

叶乔筠此时在一旁道:“王兄的功课是很好的,此次旬考还得了头名。”

赵宝珠一听,有些惊喜:“是吗?”

王瑜仁羞得双颊涨红:“是乔筠谦虚了,此次不过是侥幸,往日里头名十回里有六、七回都是他。”

赵宝珠听他们互相谦辞,笑了笑,转头向叶乔筠:“这么说来这头名都是你们两个轮流做了?真厉害,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学问一定远在我之上就是了。”

这下叶乔筠跟着也脸红了,两人赶忙朝赵宝珠道:“赵大人太抬举我们了,我们比大人远远不及。”

常守洸看他们这般,心下有些感慨,说起来这三人年龄该是相仿的,然而跟身上尚且带着学生气的叶、王二人比起来,赵宝珠就要成熟得多了。不过赵宝珠出仕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恐怕是有些官员几十年都难以相比的,也难怪他身上这么快就养出了股沉淀后的从容与威严。

几人言语谈笑间,叶筠乔看向一旁的常守洸,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道:“说起头名,常大人才是国子监有名的才子呢。王祭酒常常与我们说,常大人离京之前此次旬考都是头名,国子监内无人能及。”

“是吗?”赵宝珠闻言,惊讶地看向常守洸:“常兄这么厉害?”

常守洸闻言,略微勾了勾唇角,挑了挑眉锋,算是默认了。

赵宝珠感叹一声:“怪不得祭酒大人亲自给常兄赐字。”原来是常守洸是这祭酒的得意门生!忽而,赵宝珠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叶乔筠道:“说起来,叶大人似是没在国子监念过书?”

叶乔筠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个’叶大人’说的是叶京华:“二哥哥一直在荥阳由祖父教导,未曾进过国子学。”

赵宝珠便’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常守洸闻言,神情骤然一滞,什么意思?一说到他就想起叶京华了?意思是如果叶京华彼时在国子监他就得不了是吧?

常守洸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找不到话反驳,毕竟若是叶京华在头名是谁还真不好说。

其余三人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叶、王二人正领着赵宝珠往三进院去:“这边就是我们住宿的地方,分畅春园,瑞雪院,和祁年庭——”

赵宝珠跟着他们穿过月亮门,正想好好看看这国子监的住宿如何,却忽然听到一声马啸从远处传来。

赵宝珠回过头,远远看见道路尽头似乎有几个晃动的人影,随着阵阵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一群骑着马的少年骤然飞驰到他们周围。

赵宝珠微微皱起眉,这些马的教程很快,不到半刻他们就被围了起来。马上的少年拉住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一声悠长的马啸后又落回地面,扬起一地灰尘。

“啊!”王瑜仁被吓得后退一步,而赵宝珠在后头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赵宝珠上前一步,将王瑜仁挡在身后,皱眉看向将他们围住的少年:“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国子监纵马?”

第132章 宫中

高高坐于马上的少年们都穿着一式玄色的袍,手上系着银甲手环。叶乔筠皱了皱眉,在赵宝珠耳边小声道:

“赵大人,这些都是武学生。”

他说着,心下一沉。虽然国子监和武学司那边是隔开的,但是学子们住宿的院子却是在一处。从校场到三进院,再过几道月亮门,这些武学生就能到国子监这边来。是他失策了,不应该带赵宝珠到这里来。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为首的一个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宝珠,扬声道:

“你就是赵宝珠?”

见少年竟然开口就直呼他的名讳,赵宝珠蹙了蹙眉。然而还没等他发话,后头的常守洸就上来一声怒喝:

“放肆!”

常守洸走到最前,抬眼瞪向领头的少年:“你们是谁家的?谁教的你们如此无礼?竟敢在朝廷官员面前如此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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