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扬起下颌,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东西。
裴致礼望着他,缓缓抿了一口。
歌曲变换,台上换了人。
郁启明递回酒杯。
只是刚转过身,忽然一边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记。
郁启明转头看去,入眼是一个画着淡妆的年轻男孩,头发染成了浅淡的栗色,瘦瘦高高一个,稍微有些女气,但不过分。
他说:“hello,你好啊,那个,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脸是红的,说话的时候眼睛急速眨了两下,也不怎么敢直视郁启明。
郁启明熟练敷衍:“不好意思,我有伴。”
男生霎时睁大了眼睛,他看向一旁那个高挑的男人。男人晃了下酒杯,面色淡淡地同样看着他。
男生迟疑了一下,说:“我、我观察过你几次。”他的目光飞速地又瞥了一下裴致礼:“我以为你男朋友今晚没来。”
看来还是个盯了他很久的。
郁启明显然并不需要多解释什么,只是依旧温声向他强调:“抱歉,我有伴了。”
男生的脸在郁启明再一次坚定说出有伴的时候腾地一下红了。
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噢,不好意思,我、其实——”他想起了什么,慌乱里摸了一下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名片,然后咬着唇靠近郁启明。
年轻人用一种羞涩又坚定的姿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塞进了郁启明的手掌。
离开前,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最后朝着郁启明挥了挥手。
酒保从吧台后面蹭出头:“哇,郁哥,魅力超大哦,今晚要不要替你计数,看有几个小……朋友预备上来约你?”
郁启明看了一眼手里那张卡片,随手丢到吧台上,然后扯了扯嘴角睨了酒保一眼:“胡说什么呢。”
“这哪儿是胡说,您今晚就在这儿坐着,要是没有五个上来约的,今晚的酒我包了。”
【作者有话说】
歌是《富士山下》
第0018章
郁启明拒绝,他讲:“不必了,这钱你留着给你家那位买颜料吧。”
说完又伸手点了点酒柜上的一瓶酒。
“给我来一杯这个。”
酒保回头看了一眼:“……行。”
啧,这怎么是奔着喝醉了去的?难道是他眼花?旁边那一位真就只是朋友?
旁边那一位朋友松开酒杯,两根手指捻起那张被郁启明随手丢到吧台上的白底名片看了眼,然后朝着郁启明晃了晃:“经常能收到?”
郁启明看了一眼那名片,说:“是吧。”
算是经常。
尤其乔丰年不在的时候。
其实偶尔他在也能收到,胆子大的,还有人挑衅着上来问,能不能三人行,就一晚。
险些被乔丰年揍。
裴致礼捏了捏手上的名片,问他:“所以,会答应吗?”
郁启明笑着反问他:“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裴致礼语气平静:“我不知道。”
郁启明就骗他:“我会。”
裴致礼抬眼望他,微微笑了笑,淡淡道:“真的吗?”顿了一下,又补充:“谁都可以?”
郁启明继续编:“那不是,我很挑剔。”
“挑剔的标准是什么?”裴致礼靠近郁启明,拿着名片的手贴近他的心脏,他用那张白色的纸片扣了扣他的心脏:“比如说这个东西的主人,他符合吗?”
郁启明也凑近裴致礼,低声道:“不行,太年轻了。”
裴致礼垂下眼,说:“是么?”
“年轻人,玩不起的。”郁启明想了想郁早早看的那些电视剧的台词,又加了一句:“来真的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酒保正在切一块冰,听了郁启明那嘴里吐出来的台词,险些一个手滑割到手。
郁哥在胡说点什么东西?就他,装玩家呢还?
哪一次过来的时候不是干脆利落全部拒绝,乔丰年在的时候就说男朋友在,乔丰年不在就说已经有男朋友了,暧昧空间半点不给人留。
也就今天带来的这一个……两个人的气场黏黏糊糊奇奇怪怪的,说没点什么干系还真不是那回事儿,可要真说这两个有点什么——不像。
男人跟男人之间真就有了那一层关系,眼神、肢体,不会那么生硬,不会那么犹豫,哪怕就睡过一回吧,也不会哪怕就是碰个手都不敢那一副样吧?
只能说大概是预备有,也许是今晚,也许是明晚,总有人动了心思的。
酒保冷眼看得清楚。
那个男人,几十万的手表挂手腕上呢,身材和脸也都没得挑,气质更是——往绝了说,真是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就这种,能往床上带,换了别人早开房去了,也就他、也就郁启明,还搁这儿跟人你来我往玩那点小心机,也不知道到底图个什么?
裴致礼也并不确定郁启明说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玩不起。
——来真的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裴致礼望着他许久,问他:“什么算玩得起?”
郁启明笑了一下:“床上关系?”
这四个字听上去可真……恶心。
酒保把切割完美的棱角冰块放进玻璃杯,朝着杯子倒入琥珀色的酒液,然后朝着郁启明推了过去。
灯光流转过酒液,男人白皙的手指触到酒杯凝了冰的杯壁。
郁启明接过那一杯酒,朝着裴致礼又举了举酒杯:“开玩笑的裴总,您一句话别信。”
不远处的舞台旁又掀起巨大的哄闹声,穿着细高跟的男人扭着腰像一条蛇。
郁启明喝了一口酒。
凉的酒液却像是要烫穿他的喉咙,冰块敲击玻璃杯,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叮当声。
有人捏着一叠纸币塞进男人的裹得极紧的衣服,浓妆艳抹的男人讨好地朝着人露出谄媚的笑,他攀爬上一根竖直的钢管,开始围绕着它表演摆胯。
那一幕看得郁启明的胃部翻涌,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他偏过头,干呕了一下。
裴致礼反应迅速,一只手拿下他的酒杯,一只手半扶住他:“怎么了,难受?需要去洗手间吗?”
郁启明想说不用,伸手推了一下裴致礼。
然而没办法说话,一张口就犯恶心,真要吐,总不能吐这里,他站起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
郁启明没喝醉,他拒绝了裴致礼一个人推门进的洗手间,进去之后立刻反手锁上了门。
独立式的卫生间,立地的巨大的玻璃,水晶吊灯映照着黑色的墙纸,郁启明在洗手台旁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个使用过的避孕套。
空气里的熏香变成了其他更诡谲的味道,是恶心透顶的东西。
郁启明扶着洗手台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 * *
“故事”的老板周申彬接到酒保第一条消息,说碰到郁启明来喝酒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两天乔丰年因为一些事情被绊住手脚,又和他爸在针尖对麦芒似地闹着,乔丰年知道自己的脾气,也是怕僵着一张冷脸给不了郁启明好脸色看,所以打算避着人几天。
乔丰年不在,郁启明一个人来喝酒当然没什么问题,何况郁启明这个人,如果他真要跟人勾搭偷腥也不会挑这个地方,真就他上一秒跟人看对了眼,下一秒他们就能电话通知乔丰年去酒店抓奸。
郁启明犯不着给自己找事儿。
于是周申彬叼着烟懒洋洋回复酒保:喝着,钱挂乔丰年账上。
然而他这边消息刚回复过去,酒保第二条信息就到了。
看清楚了东西,周申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嘴巴上的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什么玩意儿?
郁启明带了个姓裴的年轻男人一起来的?
——裴?
——裴致礼?!
不是吧,给他在这儿埋天雷呢?!
周申彬来来回回在酒保描述的【两个人举止亲密,非常暧昧】这几个字上瞄,他切出通话屏,翻出乔丰年的号码,犹犹豫豫地,到底也还是没摁下拨打键。
周申彬重新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乔丰年:你人在哪儿呢?
乔丰年回复的倒是挺快:送人回家。
周申彬顿时觉得牙疼:……行吧,你慢慢送。
乔丰年回:有事说事。
周申彬回:……应该没什么事,就,祝你幸福,哥们儿。
隔了很久乔丰年都没回,要么开车了,要么就是被周申彬烦到了压根懒得再回。
周申彬收起了手机,心头有些微梗。
这个事儿弄的,怎么说呢,他怎么就是没由来地觉得、觉得郁启明他是故意的呢?
……别不是,乔丰年这个傻子,没把事儿捂好,让郁启明给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