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予怀听闻这话先是一愣,而后目露喜色。但出口的话却是犹豫而迟疑的:“那这岂不是要让殿下费心了……在下以前也经常受伤,这对在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在下自己也是可以的……”
“你不必多说了。”白萧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是为了救本王才伤成这样的,本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不管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祁王府内安心的养伤。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本王这偌大一个王府,难道还分不出人手来照顾你么?”
“……”杨予怀被白萧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响之后,他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殿下了。”
白萧闻言微微一笑:“谢什么。本王应该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本王此刻焉有命在?对了,本王的父皇前些日子赏了你一些东西。待日后你的伤好了,便去看看吧。”
“……是。”杨予怀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对赏赐并不怎么在意。
此次白云观之行,白萧虽然相安无事,但这件事却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因为他还记得那群山贼。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种拦路抢劫的事,是整个朝廷的失职。白萧打定主意要将这群山贼背后的主谋揪出来。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了。就看那人承不承认了。
山体滑坡当日,情况紧急。浅渊一心想救白萧,早就把那群山贼忘到了九霄云外了。事后想再提及,就发现好像有人在暗地里拦截这则消息。那群山贼来无影去无踪,除了他们主仆二人之外,竟然一个人证都没有。
这也间接说明了,那伙山贼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也只抢劫了他们。不然白云观来来往往的香客那么多,不可能没有平民百姓,商贾官员报官。
白萧这般思虑着,对那位主谋的身份已经确定了百分之九十九。正好今日他要去皇宫里看父皇,便决定顺手试探一番。
北溟帝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太好,现在年纪大了,更是每况愈下。
白崇文的母妃瞧准了时机,也不管白崇文愿不愿意,强押着他来北溟帝身边侍疾。好趁着北溟帝还在世,多刷一下存在感,多表现一下身为人子的孝心。所以白萧每次来皇宫几乎都能碰到他。
其实,白萧也想过去侍疾。毕竟按照性格来说,他应该比白崇文更积极的来照顾父皇才是。但白崇文的母妃手段了得,她不会允许白萧有这种近水楼台的机会。所以白萧便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自认自己矮一头。
没办法,他现在羽翼未丰,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放宽心了。因为他以后,处境还会更加困难。就当是,提前习惯了吧。
清平殿内,弥漫着一股中药味。白萧去帐内看了北溟帝一眼,见北溟帝正在休息便又沉默着退了出来。
白崇文站在大殿门口,回眸看向白萧。
“皇弟今日来的不巧了。父皇这几日精神不太好,刚才才喝了安神药睡下。”
白萧闻言抬眸看向白崇文,微微颔首点了点头:“无妨。臣弟今日来皇宫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臣弟有些疑惑,想与父皇商议罢了。既然父皇已经睡了,就算了。”
“噢?”白崇文眉头一挑:“想不到还真有事。是什么事?”
“皇兄确定想知道?”白萧反问到。
白崇文听闻这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颇为纠结的摸着下巴,专注的瞧着白萧。
“难道这件事不能让皇兄知道?”
“……倒也不是。”白萧微微一笑:“若是皇兄能帮臣弟调查的话,臣弟便告诉皇兄。”
“好。”这次白崇文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白萧闻声瞥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说到:“不瞒皇兄说,前些日子臣弟在望云山遭遇的不仅是山体滑坡,还有山贼抢劫。照理来说,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不应该有山贼才是。所以臣弟怀疑是有什么人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白萧一边说,一边细致的观察着白崇文的微表情。见他果然表情僵硬,便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皇城中出现劫匪,是我们这些当权者的失职。所以臣弟才想同父皇商议一下,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才能既安全又不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白崇文听闻白萧说的话,扯了扯嘴角,半响没出声。
“皇兄,你说呢?”白萧见白崇文不说话,便直接问他。
“啊……这个么……”白崇文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做出一副沉思状,为白萧出主意。
“皇弟不是说……想让皇兄帮忙调查吗?既然这样的话,那皇弟便不必烦恼了,一切都交给皇兄便是。”
“……好。”白萧压根没打算反驳,直接了当的点了点头。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如此。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北溟帝。他只是想确认那群山贼背后的人是不是白崇文。如果不是,那便要进行严打。如果是,那就没事了。
毕竟自己这辈子就是要被虐的。白崇文安排山贼抢劫自己,说明这辈子的剧情正在慢慢推进了。那他就得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拜访丞相,还有御史大夫。
白崇文没想到白萧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他原本以为白萧同自己说这番话是在试探自己,怀疑自己。结果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白萧好像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是真的信任自己,还是已经知道是自己,却选择放过他?
这两种猜测,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白崇文的心情无比舒畅。
“皇弟一会儿可有空?不如我们一道去游湖?”白崇文一开心,动作也多了起来。
白萧皱着眉头避开白崇文,冷淡疏离的拒绝到:“不必了。这几日风光正好,皇兄去游湖也是一件雅事。只是臣弟府中事务繁多,便不去扫皇兄的兴了。”
白萧说完便客气的转身告辞。
白崇文看着白萧离去时的背影,明明现在是春季,但他却总觉得从白萧身边吹过来风是冰凉的。冷的他刚刚雀跃起来心,又瞬间消沉了下去。
他说他府中事务繁多……王府里能有什么事?难道那些管家下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白崇文气愤的甩了一下袖子。而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白萧的府中如今多了一个人,杨予怀。
难道……是因为他?
白崇文狭长的眼眸眯了眯。
然而白崇文这次却是想岔了。白萧以前可能会因为杨予怀,但现在却绝对不是。
他现在在想丞相和御史大夫。这两位都是喜好诗词歌赋的风雅之士。白萧想同他们拉近关系,便只能投其所好。
毕竟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中立派,你要用权利和金钱来拉拢他们,他们会觉得你俗气。是会适得其反的。
白萧前世靠的便是饮酒作诗,风花雪月,来同他们结交的。而且前世他还成功了。不仅获得了他们的支持,还迎娶了丞相的妹妹为皇后,当然这是后话了。
今生,他应该是不会成功了。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白萧回府后,便命浅渊去准备几日后的行程。
丞相和御史大夫喜欢诗词歌赋,饮酒作诗,便少不了要去一些‘风花雪月’的玩乐场所。那些场所明面上大臣们是不可以去的,所以便只能乔装打扮一番低调的去。
几日后,杨予怀也能下床了。就算他不能下床,他也要逼着自己下床。因为前世,白萧就是在这段时间结识的丞相。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事迹。比如那位未来的皇后。
所以他必须得跟过去。上辈子他只能被动接受,这辈子他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过在那之前,杨予怀需要跟白崇文见一面。因为他已经收到了白崇文的纸条,再不见面,白崇文就要断了跟他的合作了。
于是当日下午,杨予怀便去赴约了。
白崇文坐在亭台楼阁中冷冷的看着杨予怀。质问到。
“不是说要同本王合作吗?怎么望云山那日,却出现在了祁王身边?”
第12章 囚帝翎(十二)
杨予怀闻言面色不变,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讨好。
“瑞王殿下有所不知道。在下在望云山那日,虽说是救了祁王殿下,但其实是赌了一把。”
“……赌?”白崇文皱着眉瞥了杨予怀一眼,耐心不多的问了句:“赌什么?”
“赌在下的命,和祁王殿下的信任。若在下赌赢了,有了这份救命之恩与患难之情,祁王殿下心中必定会有在下的一席之地。若赌输了,从此以后,这世上便不会再有杨予怀这个人。”
毕竟他救白萧,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死志去的,这说的绝对不是假话。
“如今殿下您看,在下已经成功骗取到了祁王殿下的信任。还顺利的住进了祁王府。以后在下能为瑞王殿下获得的情报就更多了。”
杨予怀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说完后还神采奕奕的看着白崇文,似乎在寻求白崇文的嘉奖。
白崇文:“……”
他自然是夸不出来的。
毕竟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杨予怀说的话。他只是没想到杨予怀的心思居然这么深。他竟然可以赌上性命来获取白萧的信任,那他又怎知杨予怀现在不是在用他的投诚之心,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所以杨予怀此次来见白崇文,也是为了加码而来的。
他见白崇文沉默不语,便惴惴不安的主动唤了一声:“瑞王殿下?”
白崇文闻声侧眸,在杨予怀恳切的注视下终于是点了点头。
“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杨予怀听闻这话便松了口气。对着白崇文鞠了一躬,神情谨慎的说到。
“瑞王殿下,在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白崇文端正了坐姿,给自己倒了杯茶。
“祁王殿下明日会去永定河边,会见丞相大人。若殿下您有计划,便可以尽早做打算。”
杨予怀又送给了白崇文一则情报。这回,白崇文该相信他了。
白崇文闻言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丞相大人……”
白崇文捏着茶杯沉思着,半响后轻笑一声。
次日。皇城永定河畔停靠着的那艘楼船缓缓启动。这艘船名叫锦上飞,是整个皇城中最大的游行楼船。
把水面比作锦缎,行驶沉稳迅速,从而因此得名。
这艘楼船每半年会绕着永定河游行一次。春日赏春景,冬日赏雪花,每一个时节都出驶的恰到好处。
丞相大人喜好饮酒作诗,风花雪月,便肯定不会错过这一年两次的楼船游行。所以白萧事先预定好了位置,坐等丞相大人与自己碰巧偶遇。
足有五层楼高的楼船在宽广辽阔的河面上看着颇为壮观。白萧坐在第五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
正所谓站的高看得远。他这个黄金vip的位置,只需打开窗户,便可将整条永定河的风光尽收眼底。
“殿下,河边风大,先喝口热茶吧。”杨予怀站在白萧身边,递了个茶杯过来。
“……”白萧微微颔首沉默接过。对,差点忘了,他的身边还跟了个杨予怀。
原本今日他要带的人是浅渊。但杨予怀非要一起跟过来。
他说他从未看过永定河的美景,也从未坐过这样气派华丽的楼船,所以便想来看看。偏偏白萧还不能拒绝他。毕竟这个人在明面上对他有救命之恩。何况白萧也挺想看看,这杨予怀今日究竟会怎么捣乱。
于是,在杨予怀殷切的恳求之下,白萧还是带上了他。
只是带上了他,就不能带浅渊了。他今日来永定河,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杨予怀站在边上,看着白萧将杯中的茶水喝下。他鬼使神差的想着。现在白萧对他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若是在这茶水里放点什么东西……
杨予怀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立马打住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说不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