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吃点什么东西?”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杨予怀出声打破了现在的寂静。
白萧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本王现在没什么想吃的。你先坐下吧。你身上还有伤,不宜多走动。”
杨予怀听闻这话摇摇头:“不碍事。”
但还是听话的坐在了白萧身旁。
白萧看着窗外的景致,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一般唤到。
“予怀。”
啊?
杨予怀冷不丁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白萧虽然说过以后就叫他予怀,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白萧都没这么叫过他几次。而他每次这么叫,都代表着,他又要算计他了。
“殿下有何吩咐?”杨予怀敛下心神,眉眼含笑的问道。
“这几日你身上的伤刚好,镇国大将军可来看过你?”
杨予怀闻言苦笑着低下头:“没有……镇国大将军怎么会来看我……”
“怎么不会?”白萧侧眸瞥了他一眼:“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杨予怀没说话,看起来无比失落。但却在心中摇了摇头。不,他不是镇国将军的儿子。不然前世,他也不会毫无心理负担的血洗镇国将军府了。
白萧见他不说话,便意味不明的说到:“本王虽然不知道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矛盾。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应该多与他相处才是。”
他看起来似乎是想帮杨予怀缓和父子关系,但真正的目的杨予怀心知肚明。
白萧果然还是那个白萧。即便他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依旧想利用他冲锋陷阵。
“可是……不瞒殿下说,在下也曾经努力过。但镇国将军始终不喜欢在下。在下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样啊。”白萧沉吟一瞬,又问到:“有没有可能……是你还不够优秀?”
杨予怀闻言睁大了眼睛:“是……是这样吗?”
白萧点点头:“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优秀的孩子。”
“可是……”杨予怀听闻这话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到:“可是杨自乐也并不优秀啊,镇国将军还是一样喜欢他。”
“……”白萧听闻他这么说,险些笑出来:“是啊。但他是嫡子,可能这就是命吧。你运气不如他,便更要加倍努力才是。”
“在下知道了。”杨予怀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白萧躬身行了个礼。
白萧略略思索后又说到:“当然,你不受镇国将军喜欢,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
杨予怀闻言抬眸,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有人在镇国将军面前说你的坏话。你且想想,平时在镇国将军府内,谁最讨厌你。”
白萧挑拨关系向来是点到即止。让杨予怀自己去思考。
杨予怀压根不用思考。将军府中最讨厌他的人,非杨自乐莫属。所以上辈子他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杨自乐。这辈子杨予怀决定,看心情。
白萧的计划是一步一步来,先培养杨予怀废了杨自乐,再进行下一步争权。最后到底能不能争到他其实并不在乎。只要镇国将军不能为白崇文提供助力,那就怎么样都行。
正思虑着,白萧听闻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垂眸朝楼下看去。一个穿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那男子身形修长,模样清俊。瞧着约莫二三十岁,一身清雅的书卷气。
白萧一眼就认出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予怀,随本王下楼一趟。”
“……是。”杨予怀应了一声。他回眸冷冷的看了一眼窗台,也看到了那个人。
“一会儿在楼下,你便叫我白公子。”白萧提醒到。
杨予怀闻言微微颔首:“是。”
楼下那人,便是丞相大人张风遥。
张风遥出生书香世家,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文官的。到了他这一辈,更是祖坟冒青烟。年纪轻轻的直接官至丞相,属实难得。
今日他来这永定河,不仅是为了欣赏美人美景,还为了这楼船上的一壶酒。坊间人人都知道,这锦上飞的管事擅长酿酒,只是这酒一年才酿三壶,就是有钱也不一定喝得到。所以张风遥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碰碰运气,解解馋。
三楼大厅,张风遥直接叫来了三楼管事,乐呵呵的问道:“你家主子今日可有开酒?我没错过吧?”
三楼管事闻言微微俯身:“张公子今日来的巧,我家主子今日确实开了酒。只是那壶酒被一位贵人预定了。”
“……预定了?!”张风遥听闻这话面色一黑,声音都扭曲了:“你家主子不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吗?不是说凡事都讲缘分吗?怎么会被别人预定?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张风遥说着,气愤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三楼管事见此赶忙拦住他。
“张公子先别激动。我家主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也不敢过问。但张公子若是真的想喝酒,何不去问问那位预定酒的人?他今日也在这艘楼船中。”
“噢?”张风遥闻言来了兴趣:“那他在哪儿?”
第13章 囚帝翎(十三)
“在那儿。”
三楼管事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那扇飘窗。
张风遥的视线越过人群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扇飘窗视野开阔,一行白鹭从框景内飞过,带来一阵温柔的风。吹起飘窗边那颜色艳丽的纱幔。
一个穿着银白色月牙锦袍的男子背对着他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拿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一口,姿态闲适优雅。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张风遥阅人无数。只看一眼这人的背影,便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
于是张风遥整了整衣襟彬彬有礼的走上前。
“这位公子。”
白萧执着酒杯的动作略一停顿,而后疑惑的侧眸看去。视线正好跟张风遥看过来的眼睛对上了。
刹那间,张风遥眼眸睁大。眼底有震惊,惊艳,还有惊慌。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呔!
想不到好不容易出来风花雪月一次,居然撞上了领导的儿子。这让他如何保住自己清冷高贵的名声?
张风遥憋着一口气,朝着白萧微鞠一躬:“祁——”
白萧闻声赶忙拦住他,一只手轻柔的抬起张风遥的手腕。
杨予怀在一旁看着,阴沉着一张脸替白萧说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阁下可是认错人了?我家公子姓白,你可称呼我家公子为白公子。”
张风遥闻言一怔,而后立马反应过来。重新对白萧行了个礼:“原来是白公子。在下……小姓张。”
原来祁王殿下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白萧听闻他转变了称呼,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位:“张公子竟然来了,就请坐吧。”
张风遥听闻这话也不推辞,直接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虽然在永定河遇到祁王殿下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酒。
“白公子觉得这永定河的景致怎么样?”张风遥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问道。
白萧闻言只回答了四个字:“名不虚传。”
“果真?”张风遥听闻这个答案,忍不住笑了。随即抬手指了指白萧面前的酒壶:“那白公子觉得这壶酒怎么样?”
“酒?”白萧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白玉酒壶,回答到:“这壶酒自然也是上上品,只是在下酒量不好。只喝了一杯,便喝不下了。”
“……暴殄天物。”张风遥偏过头嘀咕了一句。
“嗯?”白萧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张风遥讪笑道:“只是觉得这壶酒就这么放着有些可惜了。”
“是有些可惜。”白萧点了点头。
张风遥见白萧点头,不由的眼眸一转,提议到:“竟然白公子也觉得可惜,那不妨将这壶酒送给在下……品鉴品鉴?”
“……”白萧闻言略略思索,而后微微颔首:“也好。”
杨予怀得到指示,面无表情的走上前给张风遥倒了一杯酒。
张风遥眉眼含笑的接下酒杯,正要朝杨予怀道谢,结果一抬眸就撞进了杨予怀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他突然就觉得脖颈发凉。一下子给忘了。
但好在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被杯中那散发着清香味的琼浆玉液给吸引住了。
“好香……”他深吸一口气,感叹了一句。然后闭着眼睛将杯中的酒慢慢的喝下。
“果然是好酒。”
喝完后他又将酒杯递给杨予怀:“劳烦这位公子再来一杯。”
“……”杨予怀默不作声的给他倒酒。你就喝吧,喝死你。
“多谢这位公子。”张风遥端着酒杯,心情无比惬意。多喝了几杯后,人就开始飘飘然了。
“这美景,美食,美酒,可真是一件事美事啊,要是再来一个美人让我瞅瞅就更好了……”
张风遥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白萧。这一看,眼睛便好似被定住了一般。
在皇城中,白萧在读书人眼里的地位,就好似洛神赋里的洛神。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但世人皆知,白萧身份特殊。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表达对他的喜爱之情,所以便在私底下偷偷的大放情怀。不知道写了多少缱绻的诗,画了多少靡丽的画。
张风遥虽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但他本就喜欢诗词歌赋,好风流美人。对那些读书人的隐密心思,自然也有不少耳闻。如今见着正主,他心中便有些微妙,又有些感慨。
怪不得那些人一提起祁王殿下就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他虽然一直都知道白萧长的好,但却从没在意过。如今近距离的亲眼见着,倒是觉得那些诗词写的保守了。
第14章 囚帝翎(十四)
杨予怀眼见着张风遥看白萧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心里的火气几乎要压制不住。他攥紧了手中的酒壶,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生气什么,他甚至不敢想自己现在对白萧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只知道他现在特别想发疯。想把这眼睛不规矩的狗东西给杀咯。
白萧倒是并未在意张风遥的眼神,他在心中琢磨着。要与张风遥成为至交好友,单靠这一壶酒自然是不行的。他们还得志趣相投。
想到这里,白萧侧眸朝张风遥看去。
“听闻张公子擅长作诗。如今这永定河风景如画,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听张公子赋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