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克上 第44章

裴逐低垂下脑袋,盯着自己不断抠弄的双手,陷入了一阵难言沉默当中,“……”

但缓缓地,他凝视着自己逐渐干净、有序起来的家,心腔柔软至深之处,又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麻酥酥的感觉。

€€€€就仿佛,在被打扫、整理的是他自己一样。

连那只丑不拉几的橘猫,盛聿恒都给拿温水洗了个澡,并将毛发当中的跳蚤一只一只捏死,再用吹风机抖动着吹干。

这橘猫就只有芝麻大点的胆子,刚从卫生间逃生出来,就吱溜一声窜进沙发底了……

盛聿恒的肩膀上多了几条血淋淋的猫爪印,他回头瞄了一眼,又拿吹风机给自己吹了吹溅上不少水的头发。

“盛聿恒€€€€”而直到这时,裴逐还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的,好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但缓缓地,他嘴角向上勾起一抹,两行清澈的、无声的眼神滚落了下来,“我爱你。”

“滴答”“滴答”……空气在这一瞬静谧,只能听见不知名水珠下坠、又摔碎的声响。

手中嗡嗡个不停的吹风机,忽然就停掉,似乎恰逢其时地故障了€€€€

可盛聿恒还保持着吹头的姿势,只转头回眸,一双乌黑狭长的眉眼,显得格外深、又极其喑哑,“……”

轰隆一声闷雷震响,如从远山深处传来€€€€

裴逐闭着双眼、泪痕未干,忽然想到了幼年时,他站在钱塘江边,生平第一次观看大潮。而如今,耳边春雷,幻化成了那轰鸣、怒吼的万潮同归。

他嘴角缓缓牵起了一丝悲苦又怜悯的笑,“……”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而今,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是……‘我’啊。”他嗓音颤抖着、纤细着,仿佛随时都会断灭似的、却又飘摇坚忍,“是‘我’爱你啊€€€€”

缓缓地,盛聿恒踱步到他面前,用温热宽大的手掌,捧住了他的脸颊,一路爱怜地抚摸至了耳后。

呼吸一声比一声深沉,就仿佛面前燃着一盏小小的、似有若无的灯,但他唯独嗓音坚定,“裴逐€€€€”

“我爱‘你’。”

轻柔无比地,盛聿恒闭上双眼,亲吻了一下爱人的额头,似乎烙印一般、又一次重复,“‘我’爱‘你’。”

在一片黑暗当中、半盏灯火也无,只有落地窗外,反衬着这座偌大、又星罗棋布的城市些许光芒。

盛聿恒蜷坐在墙角,一腿屈起、怀中抱着裴逐。而裴逐安睡时的脸,明明透着沧桑、却又似个清澈的婴儿,不染尘、不妄念……缓缓地,让人忍不住伸手,遮了遮他的眼。

“喵€€€€”伴随着一道小小声,橘猫柔软钻入了门缝,来到了他的身边。

“橘子。”盛聿恒直接唤他,“过来€€€€”

仿佛能听懂,橘猫迈着软白的小爪,走上前来,用脑袋不住蹭他的手背,“喵~~~”

盛聿恒眼眸黑沉着,用手掌搔挠了几下它的耳后、以及下颌,手法极其熟练,明显是个养猫老手了。

“好久不见。”他嗓音轻轻的。

€€€€裴逐酗酒严重,他都已经不记得,不靠酒精入睡的滋味了。

“咣当”一声,当他的手臂垂落碰到床板的一刹那,几乎惊惧着、猛地睁开双眼,“!!”

他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裹着被子,赤脚跑到了客厅当中€€€€

在一声声的“滋啦”当中,盛聿恒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臂,正在颠勺炒菜,也回眸看了一眼,“……”

“……”裴逐和他大眼瞪小眼着。

“酒醒了?”盛聿恒没什么表情,淡淡问他。

“……”裴逐不知该说什么,只张了张嘴,但一张脸却莫名有些红,“我€€€€”

他这时候才瞥见,家中已经焕然一新,所有的洋酒瓶、啤酒罐全都被清理了一干二净,门口堆着足足七八袋垃圾。

缓缓地,盛聿恒从脖颈上,将围裙给摘下来,淡淡道,“吃饭吧。”

两人面对着面,坐在了餐桌边,区别于裴逐面前的一盘煎蛋吐司,盛聿恒给自己煮了一大海碗的粥、外加一整盘炒河粉、一沓厚厚的烙饼,简直是碳水开大会、胃里排排队。

“……”裴逐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只感觉,他的饭量好像又大了。

“当啷”一声,盛聿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超级豪华版“套餐”给吃完了,放下手中餐叉。

裴逐怔愣了一瞬,低了低头,刚要也往嘴里猛塞。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裴逐€€€€”

盛聿恒以一种坚毅的、又不容置疑的眼神将他看着,可说话却很云淡风轻的,“别放过任何一个,让你流泪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 第63章 报仇真爽

大概没人记得“贾开朗”了€€€€

“十二个猪肉包子、六个素三鲜包子,两杯关东煮、要萝卜、鸡蛋、香菇、魔芋丝……”他站在便利店柜台,身穿薄的像层纸似的西装,手头还拎着个沉甸甸的电脑包。

贾开朗已经很熟悉带早饭这一套,嘴巴就跟报菜名似的,但顿了顿,他忽然忘了,“还、还要……”

“要什么?”带口罩的便利店柜员,撇来了一个眼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感。

“不是€€€€”贾开朗停滞了一瞬,下一秒钟,他直接开喷,“你什么态度啊?你是顾客,还是我是顾客?什么态度在这结账€€€€”

“……”便利店柜员窒息了一瞬,下一秒钟,她身上的淡淡死感更强烈了,“我问你还要什么€€€€”

“咣当”一声响,贾开朗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脑袋都伸过去,“对啊€€€€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我欠你钱是怎么€€€€”

便利店柜员眼皮耷拉,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操€€€€”

“哎?hanny姐,你说你不想吃关东煮了?”而就在这时,贾开朗忽然一转身,接了个电话,“好好、没买呢,正好……”

“关东煮不要了。”下一秒钟,他再次拿起关东煮的杯,重重拍在了柜台上,“什么态度啊……我我还是你家会员呢€€€€”

说完,他也不管不顾,低头扫了个码,然后转身就走。

赶在上午八点五十,打了个卡,赶紧坐在了工位上€€€€

贾开朗将买回来的早饭,挨个放在组内中高年级律师的桌子上,还不忘打开手机,挨个回复:【姐,早饭买回来了哈~~~】

€€€€就光是一个“哈”字,以及摇晃到好似要把腰给扭断的“~”,简直看不出这是刚刚在便利店里挑刺吵架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传来。

刚一扭头,就瞥见了姚世熙在和Ella又说又笑,“姐,我们下午点那个蛋糕吃吧?就它家好吃、不甜还奶味巨浓€€€€”

Ella现在也是合伙人,她穿一身灰色西装,手中端着杯咖啡,笑着应和了什么。

“……”渐渐地,贾开朗五官阴沉下来,似乎讨厌透顶。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一天到晚傻乐个什么?

但下一秒钟,他胸口还有些郁结,再一次抬起千钧重的手臂,将手机凑到唇边,“哎,hanny姐,有个事儿可能得麻烦你一下,就是这个转正考评€€€€”

“不通过哈€€€€”下午的时候,那张转正考评表,就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Hanny手中端着杯咖啡,嘴角没什么诚意地一牵,“不好意思哈,小贾€€€€”

“……”贾开朗脸色铁青着,他瞳孔怔愣又颤抖,看着面前这张薄薄的纸。

缓缓地,他嘴唇忽然嗫嚅了一下,但说什么没人能听清。

“不是我不帮€€€€”顿了顿后,Hanny大概也觉得自己没人情味了些,于是也多说了两句,“是汪par那边€€€€”

“我给你们当牛做马€€€€”但下一秒钟,贾开朗猛地站起来,他就好似崩溃一般、五官都扭曲了,怒吼咆哮道,“天天早上都是我买早饭,你们有谁给我过钱么€€€€?!”

“一个个装的可高大上了!”他大脑已经完全宕机,都不知道自己在吼些什么、除了发泄,“关键时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帮忙!!”

“……”Hanny的脸色也已经很难堪,顿了顿后,她也忍不住张嘴、说话刻薄又锐,“你吵什么吵?不通过就是不通过,你这个样子,谁敢给你通过€€€€”

“再说了,是汪par的意思€€€€”她眼角眉梢已经完全耷拉下来,脸颊有些耻红。

“那我去找汪par!”贾开朗猛地一抹脸颊,腾地一声就往办公室方向走。

但Hanny的嘲讽却没有停止,“汪par怎么可能理你一个实习生€€€€”

“咣当”一声巨响,贾开朗一拳锤在了办公室玻璃门上,但下一秒钟,他嗓门却很拘谨的,“那个……汪par能开一下门么,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可门内却安安静静的,仿佛并没有人存在一样€€€€

贾开朗又敲了一阵,渐渐地,他手臂便虚软无力,脑门上全都是汗,心也跟着慌了,“汪、汪par……”

而看见这一幕,Hanny似乎放心了,双手环抱胸前,“看吧,我就说汪par不在。”

缓缓地,贾开朗脸色越来越青、甚至已经憋到紫红的程度,停顿了两三秒钟,他骤然爆发出一声全办公室都能听见的大吼,“他凭什么不在€€€€”

“老子给他塞了二十万!他凭什么不在€€€€!!”

“二十万€€€€”汪中丞穿一身西装革履,站在了偌大、且排列整齐的酒柜前,随手抽出来一支红酒。

顿了顿后,他回头望去一眼,十分不信任,“我说……你怎么好心请我喝这个价钱的酒了?”

而就在他身后不远€€€€

裴逐同样穿着西装,坐在皮质沙发上,腕上戴表、慢条斯理地斟倒了两杯血红色泽的酒液。缓缓地,他走上前去,一杯捏在手中,另一杯向前抬起,“我说过€€€€”

“要请你品尝一下,‘经济大萧条’的味道。”

汪中丞脸上表情瞬变。而下一秒钟,裴逐手指倾落,斟满酒液的高脚杯,“当啷”一声摔碎在了地面,就似是凶杀现场一般、酒液四溅。

“Petrus 1970s。”他嘴唇轻启,嗓音醇厚,介绍着这支传奇年份的红酒。

“你€€€€你干什么?!”汪中丞的西裤、皮鞋,全都被溅湿了,脸上涌现愤怒,“裴逐,你特么……”

但裴逐并未说话,只盯着他,“你想喝,去舔两口吧。”下一秒钟,嘴角勾起,“但我觉得,你这种畜生舔都不配。”

“……”汪中丞都傻眼了,他大老远来这里,却是来听自己的死对头骂人。

缓缓地,他们二人竟绕着酒庄陈列室里,唯一一张纯木质的长桌,绕着走了起来。

“我特么没€€€€”汪中丞忍不住先发制人,话刚要出口,先顿住,“最近,根本没招惹过你。”

而裴逐单手抄兜,下一秒钟,只听“哗啦”一声,他猛地将桌面上一沓文件,掀飞了过去€€€€

“‘华宇’的IPO上市,是你做的€€€€”他眼眸犀利,犹似刀光,“你背后操盘,利用海外资金,帮助成立多家子公司,截断上下游€€€€算不算鸡鸣狗盗?”

在这一瞬,汪中丞脸色终于变了,近乎于惨白。他们二人还在绕着长桌在走,缓缓地,他眼神不善起来,“查我?”

“针锋相对这么久€€€€”裴逐手掌抚摸桌面,嘴角向上勾起,“不是只有你手里,才握着‘把柄’。”

下一秒钟,只听“咣当”一声,汪中丞忽然暴起,伸手去抓桌上的文件€€€€

而更猝不及防,裴逐抄起了红酒瓶,直接磕碎在了桌角。

他一只手抓住细长瓶口,另一只手薅拽住了汪中丞的脑袋,“轰”的一声、将他压在桌面,锋锐碎片,距离他的眼球、仅仅只有一丝的距离。

“……”汪中丞保持着狼狈的姿势、近乎目眦欲裂,额头有冷汗缓缓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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