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卫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眸子隐匿在阳光没有铺洒到的地方,浓黑冷锐。
"这样,"卫樹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我先带你去买蛋糕,再送你回去,你把蛋糕给潘胜安,再跟我出来。”
邱宝珠不是不懂,但他想问明白,“跟你出来干嘛?”
卫樹盯着邱宝珠几秒钟,狼蛰伏灌木丛的眼神,他手里重新点燃了油箱,打着方向盘,“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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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银瓷要留宿了,潘胜安还在家眼巴巴地等着,他一听见门外的引擎声,就和捡捡一起冲出了院子。
“你回来了?”他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邱宝珠说道。
眼一转,他看见驾驶位的卫樹,对方面无表情,只余侧脸给他,可仍是漠然得令人心惊。
邱宝珠把买的六只小蛋糕递给潘胜安。
他看起来不像是要进屋的样子。
潘胜安不解道:“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出去玩儿,晚上我不回来了。”
潘胜安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站在原地,觉得蛋糕重得他快拎不动。
“奶奶不回来吗?”
邱宝珠说:“奶奶今晚住那边的家里。”
“那你明天回来吗?”
邱宝珠往车里回看了一眼,回头回答潘胜安,“我们不是还剩最后两笔单子就能清单了?我明天要回来的。”
潘胜安不安,“那我等你。”
邱宝珠上了车,潘胜安像早上一样目送车辆走远,直至消失。
他心脏某个位置空落落的,他跟邱宝珠是朋友,可朋友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主要的,朋友是给白粥搭配的萝卜丁,有它会多一些滋味儿,可没有,也不影响吃饱饭。
他想,如果自己也受很多人喜欢就好了,可又觉得,那没什么用,因为他只想跟邱宝珠做朋友。
但他在邱宝珠的生活里,好像并没有特别重要,邱宝珠的生活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事物了。
卫樹比他也是要重要的。
他觉得这不公平,他比卫樹更早要成为邱宝珠的朋友。
潘胜安感觉到被冷落,可他无可奈何,他不能更加没有资格去与卫樹“争宠”,他也觉得那没有必要,朋友和男朋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他只是有些难受,而这种难受出现在他这种人的心里,注定无法排解。
另一头,卫樹开着车,问邱宝珠去哪儿。
“看电影。”邱宝珠决定得很快。
在邱宝珠买票的过程中,卫樹调小了海绵宝宝叽哩哇啦的鬼叫声,突然问道:“刚刚你有注意到潘胜安的表情吗?”
邱宝珠抬起眼,他发着呆,其实是在思考。
他脑海里出现潘胜安刚刚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点点头,“他心情好像有点不太好。”
“你觉得是为什么?”卫樹问。
邱宝珠一时没想出来,他上一世就没交往过朋友,从生到死,身边都只有卫樹,卫家的人面上也会恭维他,他其实没有处理人际关系的经验。
卫樹不乐于看见邱宝珠用力思考的模样,直接挑明,“他在吃醋。”
“怎么说?”
“看见你谈恋爱了,他可能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平时他应该也是缺乏安全感的性格?”
“是的。”
邱宝珠很快就拿出手机,给潘胜安发去短信:不要担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过了片刻,邱宝珠才收到几个大哭的表情。
他收起手机,磨蹭了一会儿,问卫樹,“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跟朋友闹崩。”
卫樹挑眉,“我那么坏?”
邱宝珠点点头,"以前是。"
卫樹心脏还得创口被戳开一个血洞,他手指紧了紧,笑了一声,“以后都不会对你那么坏了。”
第69章 不是求生
暑期档的电影颇多,质量参差不齐,邱宝珠对上一世具体有哪些电影值得一看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挑了部眼熟的,放映三分钟后才想起来这是一部烂得开天辟地的大烂片。
“对不起,”邱宝珠抱着爆米花,小声和旁边的卫樹说,“但你应该没看过这么烂的吧,可以看看。”
卫樹本来就对除了邱宝珠以外的事物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想和邱宝珠待在一起而已。
他们买的座位比较靠后,后排也没有其他人了。
邱宝珠回头看了看,觉得电影还没有手里的爆米花香。
但少年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带着一点小雀跃,因为他已然窥见了卫樹在逐渐变得正常康健的可能。
约会过去一个礼拜后,邱宝珠即将启程去英国,那边房子已经归置好了,何英洁建议他和潘胜安先过去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再按照自己的喜好给新房子添点小物件。
邱宝珠犹豫再三,没有先过去,潘胜安期待不已,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们,提前签收房子去了。
在有限的时间里,邱宝珠还是想多陪陪家里人,尤其是万银瓷,她年纪大了,嘴上虽然不说,平日里看起来也是精神矍铄,可上一世去世得那么突然,可能也不单单是因为年纪大了。
老人就是血压有点高,只要按时吃药,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能是上一世家里出事,她跟着操劳,没顾得上照料自己的身体,才以至于被邱金言活活气死。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英国算了,去给我做饭。”邱宝珠怕邱金言再欺负万银瓷,赖在她腿上撒娇。
“不去。”万银瓷拒绝得不留情面,“我英语不好,在那儿又没有个熟人,去了多难受,你让你妈在本地给你找个保姆,一样的。”
“她肯定会给找,但我还是想你跟我一起过去。”
万银瓷摸着邱宝珠的脸,“我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你背井离乡,你这是虐待老人。”
“……”
邱宝珠无话可说,只能叮嘱她:“那我父亲要是给你找事,你别理他。”
虽然万银瓷嗯嗯啊啊连连点头,邱宝珠却还是不放心,他跟万银瓷,说到底还是隔了一辈。
万银瓷是邱金言的母亲,邱金言就算是原地变成一条狗,她都会爱他。
不过,变成狗好像是更要讨人喜欢一点。
被万银瓷直言拒绝,邱宝珠心里闷闷的,他埋头在楼上的工作室一通敲敲打打,泄愤过后,他听见外面的露台也噼里啪啦的。
下暴雨了。
沿着露台的边缘,很快就累积了一条小河出来,蜿蜿蜒蜒地流窜到角落的排水口,接着从半空中泻下。
天上的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压下来了,中午的时光看起来像是天要黑了。
两盏车灯在雾蒙蒙的大雨里绕了个弯,照亮了一瞬屋子,接着调换了方向。
楼下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时。
邱宝珠踩着拖鞋冲下楼,万银瓷站在后门处,她一手推着门,一手扶着门框,要不是雨太大,她急切热情得恨不得直接就奔出去和人说话了。
“唉呀,你们不是回卫家了吗?怎么又下来了?”
“那肯定,怎么说咱们这儿也比青羽山离市里近啊,那山上鸟不拉屎的,呆着能有什么趣?”
“宝珠肯定在家啊,就是小潘已经去英国了。”
“卫樹呢?怎么没看见卫樹?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完了过来吃晚饭,想吃什么发给宝珠,我这就……”
万银瓷兴冲冲的转身,对着孙子鼓鼓囊囊的脸。
“那两个小男生又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可有伴儿了。”万银瓷捏了捏邱宝珠的脸,直奔厨房。
雨太暴烈,都快溅上台阶飞进屋里,邱宝珠带上后门,跟着万银瓷,“卫樹也来了?”
“卫宵说来了,但我刚刚没看见他呢。”万银瓷答完以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段火腿,“要吃生的还是熟的?”
“生的。”
“好。”
邱宝珠站在岛台前,岛台上多了一缸鱼,是他之前从游轮上带下来的,怕单单一个鱼缸养不活,邱宝珠又加了氧气泵和过滤器,几条颜色鲜艳的鱼绕着几株水草游来游去,在灯光底下,给桌子上也落了几片有了颜色的正在移动着的光斑。
卫樹没跟他说他要下山来住。
不过,他们联系得其实也不算很频繁,邱宝珠觉得可能是由于他和卫樹已经过了热恋期那个黏糊劲儿了,虽然他心底里不太相信这个猜测。
对于别人或许还有可能真是这个缘故,可如果是卫樹,可能性或许为零。
他记得上一世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卫樹看起来还挺正常的,虽然聊天内容里面总是会夹杂着几句程序化的“你在做什么?”“你在哪里?”“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单只是问问还能当做是关心,可如果邱宝珠半天不给他答案,他就会打电话过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象牙塔里长大的邱宝珠以为世间的爱情都是糖果,是鲜花,是宝石,是酸甜的橙子,是近乎美梦一样令人沉醉的东西,
但卫樹让他知道,爱情其实是冰雹,是毒药,是岩浆,是世界上最疯狂也最致命的情感。
卫樹在努力控制,邱宝珠知道。
所以他也不会去打扰卫樹,免得又勾得对方发狂。
晚餐时,卫宵和卫济冬拎着礼物登门,卫宵一进门就高喊“好香”,还没见着他人,万银瓷的眼睛就笑眯成了两条缝。
捡捡汪汪叫了两声,认出以前见过,回到万银瓷脚下继续讨肉吃。
“吃饭吧。”邱宝珠指了指餐桌。
卫宵跳到邱宝珠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你没有问题想问我?”
“没有。”邱宝珠推开他,坐下来,“奶奶怕你们吃不惯生火腿,还做了火腿炖白菜豆腐,赶紧吃。”
砂锅里还在咕嘟嘟冒着泡,热气滚滚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