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任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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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迪尔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睡好。
五年前他为了在政坛上更进一步,攀上当地存在时间最长的黑手党——科斯塔家族。
五年间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他为科斯塔做了不少事:人口买卖、du品、jun火交易……等等等等。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曾因那些受害者的惨状而寝食难安,可随着官场步步高升、生活顺意,他变得心安理得。
更高职位的他掌握了更大的财力、权利,也在政府这边为科斯塔家族打点得更多……比如打压某个近几年风头正盛的从国外来的组织。
这不过是他五年来日常生活中十分寻常的一件事。
甚至看不过那个组织负责人找过来那副强硬、傲慢的态度,他狠狠戏耍了那个男人和他背后的组织一番,现在回想起那个男人铁青的脸色,欧迪尔心中仍觉得一阵痛快。
直到他十几天前听到了那个组织杀手活跃的消息。
一开始他不以为然,这几年来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而受到科斯塔家族庇护的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就是那些小丑无能的证明。
但随着那些一个个曾经得罪了那个组织的人的消失,随着那个被冠以威士忌这个酒名代号的杀手的踪迹一步步靠近自己所在的城市,他才感到一丝恐惧。
收集而来的资料中那些事件的描述,仿佛将他也扔到了那个长发杀手血色的剑下,被冷到刺骨的灰眸狠狠盯着,那个杀手在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嘴角的疤显得格外狰狞。
高大的男人举起银白刺眼的长剑,狠狠向他挥下——
“啊——!!”欧迪尔惊恐地叫着从床上坐起。
下一秒他的房门被重重踢开。
“老板!”一群黑衣男人举着枪鱼贯而入,警惕地查看室内。
欧迪尔棕色的瞳孔震颤着,脸上、头顶、背上都是冷汗,他剧烈地喘着粗气,一时间没有从噩梦的恐惧中醒来。
混沌的眼珠环视着房内,他害怕梦中的杀手此时就站在某个角落觊觎着他的性命。
随着黑衣保镖在房内搜查一番确认安全后,他心中的不安才逐渐放下。
保镖们陆续退出房间,欧迪尔倒回床上。
自从“威士忌”出现,他害怕得连女人都没敢带上床,聘请了许多保镖还有科斯塔家族的人,一天到晚在自己的庄园内巡逻。
刚才那副情景,已经是今晚发生的第三起了。
四天前,手机开始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打开后的内容让他的恐惧升至顶点:
“你好,欧迪尔先生。”
每个短信后都附着一张照片,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的标志建筑。
那个杀手来了,他真的来找自己了。
欧迪尔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发抖。
他睡不着。
科斯塔的首领弗朗切斯科不知为何在几日前就不再见他,甚至撤回了科斯塔家族的成员,他不得不聘请更多外面的保镖。
为什么?自己被放弃了吗?
欧迪尔愤怒又畏惧的眼遍布红色血丝。
不会的,自己还要为科斯塔家族效力,不会被放弃的!不会被放……啊啊啊——弗朗切斯科那个畜生,怎么敢放弃我!畜生!就不怕我把他那些事抖落出去吗?!
今天是弗朗切斯科的生日宴,自己一定要问个明白!自己不能死,不能!
欧迪尔从床上爬起,朝外怒吼:“来人,帮我换衣服!”
*
暮色缓缓悠悠地降临。
威士忌蹲在公寓的顶楼的楼梯最后一个拐角处啃面包。
琴箱被他靠在背后,他一边吃着一边看手上的画纸,这是他下午在几公里外的广场,坐在路边长椅上无聊望天时,一个老人递过来的。
画面上的自己显得无忧无虑的样子。
威士忌咽下面包:真好。
吃完的面包包装被扔进了回收站,积分+0,并得到系统的一个【请勿投喂垃圾】警告。
推开顶楼的铁门,寒冷的夜风吹起威士忌的长发。
十五层的公寓楼在众多高楼之间,仍显得有些低矮,乍一眼看去仿佛视角全部被遮挡。
安室透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威士忌回忆着地图的方位,向右前方走去。
随着一步步的前进,原本被正前方大楼遮挡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一幢装潢华丽的酒店出现在威士忌的视线中,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到酒店门口不断驶入的豪华汽车。
第十三层、从右边数起第三扇窗户。
威士忌在内心数着,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那扇拱形窗户上——酒店只被面前的高楼被挡住了一部分。
目标确认。威士忌打开琴箱,打开隔层,熟练地组装好狙击枪。
架上枪,威士忌匍匐在地,地面冰凉,幸好身上的衣服足够厚,并没有过多寒意。
【系统提醒您:6点时间已到】
威士忌往前挪了挪,右眼凑上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开始校准目标。
经过瞄准镜放大的视野慢慢对准那扇窗,被拉上了窗帘的窗户透着鲜艳的红色。
威士忌忽然看到窗户的布帘动了动。
然后窗帘被拉开了。
熟悉的金发、小麦色的肌肤,安室透站在窗帘,直直地看向威士忌的方向,仿佛透过了瞄准镜看见了他。
左耳的耳麦忽然传来响声:“能看到吗?威士忌。”
这种看着人在远处,声音却近在咫尺的感觉很奇妙。
威士忌一时怔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点头:“嗯,看到了。”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看着站在自己准心中间的安室透缓缓笑了,然后离开。
“戴好帽子。”安室透忽然说。
威士忌眨眨眼,回手戴上帽子。
听到耳机那边呼啸的风声消失,安室透这才放心,他将休息室内的窗帘全部拉开。
宾客已陆续进场,他该去招待客人了。
*
科纳酒店。
灯火通明的华丽酒店,今天是科斯塔家族首领的60岁生日宴。各式高档轿车不断地向这里驶来,从车上下来的均是衣着华丽的名流贵族。
一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候在一旁的车童上前为后座打开车门,却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一愣,他没忍住退后几步。
几个黑衣大汉从车上下来,严肃的表情、高大壮实的身躯引来旁边人们的注视。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棕发男人,他手中拿着一张手帕在不断擦拭脸上的汗。
来人正是欧迪尔。
车童认出了他,有些无措地朝身后望了眼。
欧迪尔擦完汗将手帕揣进兜里,旁边有人想上前阻拦,被他的保镖拦下,他自顾自地直接冲进酒店。
自己已经受够了,受够了连续四天坐在弗朗切斯科的府邸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却等不回自己想见的人。
今天自己一定要当着弗朗切斯科的面问清楚,如果他敢置自己于不顾,自己哪怕是丢了职位也要让科斯塔家族覆灭!
甩开一个又一个上前挡住他的人,欧迪尔好不容易坐上电梯来到酒店三楼。
为了展现家族的权势,科斯塔家族包下了这整整一层,而宴会在最大的会客厅里举行。
头顶闪耀璀璨的水晶灯将整个会场照得异常明亮,宴会上的人们一个个挂着虚假的微笑,相互寒暄,手中酒杯中的酒水反射着细碎的光。
大概这个宴会真正开心的只有弗朗切斯科吧。
安室透这样想着,他脊背挺直,脸上的笑容可谓迷人,为一位身着紫色礼服的女士递上一杯红酒。
然后握住了那只涂着血红指甲、朝自己领结伸出的纤细手指。
他抬眼看向身前这位肤色白皙,容貌艳丽的女性,对方碧蓝的眼眸中是对他的兴致盎然,安室透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将女人的手轻轻压下。
“抱歉,我的工作还没结束。”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安室透礼貌退开。
安室透向门口走去,他刚刚已经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吵闹声。
另一位主角已经到了。
宴会厅外,欧迪尔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肥胖身躯意图从阻拦自己的保安手中挣开,一边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保镖拉开自己周围的人。
“放开我!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吗?”
“我是科斯塔家族首领的好友!”
“弗朗切斯科!弗朗切斯科!!”
欧迪尔怒吼着,到最后开始大喊弗朗切斯科的名字。
他的头发凌乱,原本还算工整的西服现在也散开了好几个扣子,他不断地挣扎,失去以往的傲慢和从容。
身旁走过的人在用异样、害怕、嘲讽的眼神看他,甚至驻足欣赏这场闹剧。
屈辱、羞耻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欧迪尔顾不得这么多。
随着越靠近门口,安室透也逐渐看清了门外那场闹剧的全景,他从善如流地握住一辆餐车往外走去。
“麻烦借过,谢谢。”安室透低声说着抱歉,他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安室透推着餐车不着痕迹地向事件中心点靠近。
身后传来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安室透无声地笑开。
手下餐车转了个弯,随即,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
“oh!你打到我了!”不满的女声在安室透身后响起,他脚步未停,离开人群。
刚才那位身着紫色优雅长裙的女人此时正捂着右肩,细眉拧起,不满地看着打到她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