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让把姜竹的名字也写上。
“什么意思?”池远舟有点儿懵, 那名管事有点儿警惕。
韶宗升去看开荒了,和姜竹一起进来的韶宗固也有点儿懵。
沈青越:“没什么特殊意思, 画是我画的,故事是他写的,我们俩都是作者。”
池远舟迷茫地看着姜竹。
多标准一农家小伙子啊!
这小伙子识字儿吗?
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去过草市的谁不知道故事到底是谁编的?
见没人信,沈青越又笑了笑,“我的命可能不太长, 如果我死了分成的钱给他就行。”
“???”池远舟吓了一跳,“你的命可能不太长?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也道:“您不会画不完吧?”
池远舟瞪了管事一眼。
沈青越:“放心,肯定能画完。”
管事讪笑。
沈青越:“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不愿意, 这文书暂时就没必要签了。”
屋子里一阵安静。
池远舟、韶宗固还在震撼当中。
作者死了润笔费给子孙这事很常见,于情于理, 都没有人家一死, 一分钱不给了道理。
不过, 这种事只出在夫妻、父子、爷孙, 顶多在延展到兄弟、姊妹身上, 他们俩一个姓沈, 一个姓姜, 这算什么关系啊?!
池远舟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沈青越, 又看了看姜竹, 看看姜竹, 又看看沈青越, 再看看姜竹。
嘶。
仔细看,这小伙子黑是黑了点儿,穿得糙了点儿, 但是人确实长得……是挺好看的,还很有精气神。
而且年纪也不大。
他迷茫的眼神渐渐明悟了,沉声道:“沈兄放心,这种事池某不会乱说,若真有那么一天,该分的银子一文不少,我都会给这位小兄弟的。”
这种事?
什么事?
韶宗固人都有点儿不太好了。
这不是小事啊!
他刚刚也看到了那份文书,只年前印不出来就要给沈青越一百两,这合同得值多少钱?
就这么无端端地给了姜竹了?!
他整个人脑子都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难怪啊。
先前他就觉得他们俩有点儿奇怪。
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次次跟着姜竹走亲戚吧?
还替姜竹管银子。
听说姜竹还每天晚上拎着食盒回家吃饭。
“……”
他也不由自主看向姜竹和沈青越。
沈青越一派淡定,只有姜竹似乎是有点儿状况外,还冷着脸带着怒气瞪那名管事。
沈青越叫他写上名字,姜竹走过去,小声问他:“一定要写吗?”
沈青越也小声道:“嗯,先写,一会儿我跟你说。”
姜竹皱着眉把名字写上去,按了手印。
池远舟一瞧,嚯,这字看上似乎都是学自沈青越啊,顿时更感慨了。
他也痛快地签名按手印,一式两份文书,他快速扫二人一眼,将一份儿给了姜竹:“二位尽管放心,我池远舟一诺千金,答应的事绝不抵赖。”
姜竹迷茫地接过文书,又递给沈青越,这位池家少爷那表情简直莫名其妙。
一出屋子,姜竹:“你以后不要总说活不长,大夫说你情况挺好的。”
沈青越:“以防万一嘛,这种事谁说得准。”
姜竹:“好好治……”
“嗯,好好治,好好治,我不是在喝药吗?那么难喝我都喝了。”沈青越抬手搭他肩膀上,哥俩好似的揽着姜竹往外走,“我又没有亲人,万一我突然死了,该给我的钱我没分到我死不瞑目。”
姜竹:“……”
沈青越:“是吧?总之呢,你就当是我懒得动,签个名字方便你替我跑腿领钱就行了,你会昧掉我的钱吗?”
姜竹坚定地摇摇头。
沈青越:“这不就行了,写谁名字都一样。”
姜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
站在稍远处的韶宗固内心在尖叫:别一样啊!那能一样吗!一样怎么不写我名字!!!你俩什么关系啊就一样!
他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这种事,他没什么立场管,又不能不管。
提醒提醒姜竹小心被骗吧……
沈青越都让姜竹替他写文书了……
他一路纠结,一路麻木地跟着拿文书当新识字教材的姜竹和沈青越往外走。
姜竹边走边念,遇到不认识的字还得停停等沈青越纠正,不过通篇念下来,竟然没多少不认识的字,韶宗固有些诧异。
他是什么时候认这么多字的?
“以后画了画都要给他们印吗?”
“只印长腿鸟。”
“那以后还能画扇子吗?”
“能啊,文书上又没写不能画。而且最快得十月后才能刻出一本儿来,慢的话得年底才能刻出来。”
“嗯。”
姜竹把文书重新还给沈青越。
沈青越看了看上面三个人的画押,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就是这是他人生头一次靠自己签合同。
也是第一次这么夸自己的画。
大项目呢。
自己出书。
放在半年前还在家的时候,他连个封面设计的项目都拿不下来,出书,他想都不敢想。
其实他刚刚有点儿没底,也有点儿虚。
好在池远舟没看出来,顺利签完了。
揣着新鲜热乎的合同,沈青越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管能不能顺利印出来,到年底他都能先赚一笔缓解姜竹开荒要用的工钱了。
“咱们可以多雇几个人修梯田了。”
虽然他挺想尽早能印出来的,最好能八月九月赶在天气冷之前印出来,万一他冬天就死了,也能带一本儿进棺材。
然而雕版太耗时间了,池远舟不干。
想到这儿,沈青越连忙问一直落后他们几步的韶宗固:“三哥?”
跑神中的韶宗固连忙抬头:“嗯?”
“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
韶宗固:“没事没事。”
沈青越放开姜竹,走过来掏出文书问小声问他:“我们写这个官府认吗?用去官府做个登记、公证之类的吗?”
韶宗固微诧,没想到沈青越这么谨慎:“不用,有你……你们和池少爷的画押就行,池少爷人……”虽然缺心眼了点儿,但是人“挺守信用的。”
屋内,跟来的管事脸都快拉成茄子了,“我的少爷呀!你怎么也不和老爷商量商量就和人签好文书了?”
池远舟还沉浸在沈青越和姜竹的故事里呢,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声音压都没压住:“怎么?本少爷都多大人了?孩子都生俩了印本书还得问我爹?!”
还没走远的沈青越、姜竹和韶宗固诧异地回头往屋子看了看。
沈青越低声问:“我是要高了吗?”
韶宗固一脸复杂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在敢要价这方面,他还是挺佩服沈青越的。
什么都不懂,就敢狮子大开口。
沈青越乐了。
他是不太懂行情,但是……
他们少爷也自愿的啊!
他又没拿刀逼他。
“走走走,咱们看开荒去。”沈青越带头快步往外走,省得一会儿池远舟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