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梁愿醒电话接起来,笑得很开心。
“您还没睡啊?新西兰快凌晨两点了吧?”梁愿醒边说边走动,企图在这地下停车场找到一个信号好点儿的坐标,“我顺利到山东了,小羽也没睡呢?我听见她嚎了,是不是她簪子又做毁了。”
相机终于能往前翻了,段青深低头一张张向回看。
“嗯,您放心吧,我不缺钱不用给我转。”梁愿醒接着应了几句对方关心的话,我好着呢、您放心、早点休息之类。
电话挂断后,莫名有一种连贯的事情被打断,衔接起来略显尴尬的感觉……梁愿醒试探着问了句:“我们还、还继续吗?”
问完自己愣了下,好怪。
段青深抬眸,他刚想说“继续”,听见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车灯光柱从过道另一边打过来。
“算了。”段青深上前两步,示意他靠边,“差不多了,上楼休息吧。”
晚上房间里出现个小插曲。
段青深要在这里停留三天,酒店房间是个套间,两个小卧室一个会客厅。插曲出现的时候,梁愿醒凑在客厅餐桌上,和段青深一起看电脑里的照片,他正在裁剪,时不时教梁愿醒一些画面要素。
然后插曲来了——两声震天的“嘭嘭”敲门响起来,很不友善。梁愿醒吓一跳,噌地站起来开始寻找屋里能当做手持武器的东西。
段青深起身把他按回椅子里:“我去开门。”
这种擂门的力道,应该不是客房服务,因为服务员通常摁门铃。梁愿醒被按回去坐下又弹起来了,他跟在段青深后边,整个人很强的戒备感,准备随时跟人近身搏击。
段青深打开门,先开了条缝,握着门把的手维持着力道。然后他忽然笑了,把门整个打开,说:“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敲门的人径直踏步进来,是个还挺壮实的男性,怒道:“还问!你人都到我这儿了,你不先联系我,躲酒店里算怎么回事儿?!”
这大哥后边还跟着另一个大哥,也跟着帮腔:“就是啊!要不是我也住这儿,在大堂瞄到你,你是打算婚礼当天再出现吗!”
梁愿醒了然,大约是新郎官和他的朋友。
两个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梁愿醒。段青深介绍:“这次拍摄的助理,姓梁,梁愿醒。这位是后天结婚的新郎,曾晓阳,这位也是我高中同学,伴郎之一,何文冰。”
梁愿醒和两个人握手,乖巧地叫曾哥何哥。
曾晓阳不是空手来的,拎了一大袋子打包的烧烤肉串,搁在餐桌上,说:“文冰跟我说在酒店大堂看见你了,但不太确定,就瞅见个侧影。我说你问问前台呗。”
何文冰接上话:“我说可别,搞得跟我捉奸似的。”
“……”段青深无语地看着两个人,“然后呢?怎么摸到房间号的?”
“我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听见大堂经理特大声地喊:‘打电话给2315的客人!告诉他,从这儿向东走三个红绿灯就能看见卖摄影灯的店!’”
段青深相当无语地拿手捂了下额头。然后梁愿醒把他想问的话问了:“那万一是巧合呢,开门不是我们怎么办?”
何文冰:“那就道个歉,再抽两串肉给人家呗!”
梁愿醒:“还能这样!”
段青深笑着摇摇头,合上电脑,解释:“本来是想明天再联系你们,今天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我要是联系了,晓阳还得找地方请我吃饭,我们就先安顿一下,这小孩还是骑摩托的,冷风刮一路了。”
曾晓阳其实是理解的,他生气也就做做样子,指了指一大兜子烧烤:“再来顿宵夜。”
其实两个人都不太能吃得下了,上一顿饭因为太饿太累吃得挺多,到这会儿还不足两个小时,压根没怎么消化。他们仨是高中同学,同龄人,梁愿醒比他们小个六七岁。
何文冰抓了一小把羊肉串递给他:“来,小梁,尝尝!”
喊完小梁,又问:“你多大呀?别让我喊吃亏了,但你看着年纪挺小的。”
“二十三,何哥。”梁愿醒接过来,那一小把有六七串。他还饱着,偷偷看了眼段青深,段青深伸手拿过去两串。
“我们刚吃过晚饭。”段青深说。
“他才二十三。”曾晓阳说,“不像咱都三十了,他正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顿的年纪。”
梁愿醒想反驳,但又因为这肉串属实香到他了,他嘴里正嚼着:“好吃。”
“看吧!”曾晓阳耸肩,“再尝尝这个烤牛油!”
段青深没阻止了,笑了笑,随他吧。
曾晓阳又问:“哎青深啊,你这都辞职了,你付得起助理工资吗?”
段青深偏了偏身子坐,看了眼梁愿醒,说:“我技术教学,包吃包住。”
曾晓阳心直嘴快:“你可得了吧,趁早把这小帅哥卖给我老婆,别耽误人家赚钱!”
“?”梁愿醒大惊,“等等等等…曾哥,我只赚合法的钱。”
段青深噗呲笑出来:“不是,他老婆叫姜妤,是做服饰的,最近在招男模。”
梁愿醒认真地琢磨了下:“还是不了吧,我跟着深哥学摄影挺好的。”
“别怕,妤姐本地富婆,去了没人敢欺负你。”何文冰半开玩笑地说,“对了,青深说你是骑摩托过来的?什么车啊?”
“ADV,”梁愿醒说,“就越野摩托。”
“哦!我知道!”曾晓阳又抓出一把烤串塞给梁愿醒,“我骑过,摔过一次狠的就没再骑了,你可得注意安全。”
“说晚了,他已经摔过了。”段青深走去水吧台小冰箱蹲下,“你们喝什么?”
拿了两瓶可乐一罐雪碧和一瓶矿泉水回来坐下,段青深把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接着说:“摔住院了才认识他的。”
“我靠!”曾晓阳快速打量起梁愿醒。
“没断胳膊断腿,曾哥。”梁愿醒笑着说,“就划了块皮,住院是因为出血太多了。”
何文冰也打量着他:“怎么摔的呀?”
段青深知道来龙去脉,靠在椅背里悠闲地听他们聊天。
梁愿醒微微坐直,说:“我当时在机动车右车道往右拐,一辆老头乐闯红灯从斑马线飚过来,我其实本来能躲开,来个猛油门往前窜一截就没事了,结果……”
“结果……”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看得出来,他俩很爱听这种热闹。
但梁愿醒实在觉得有点丢脸,他叹了口气:“结果那大爷的老头乐跟别人的不一样!他……他车里有个大佛,把我吓着了,我原地呆愣了一下。”
“大佛?”曾晓阳问,“老头乐里有个大佛?”
“一个硕大的金佛。”梁愿醒比划了一下,“别人车摆件都是脸朝里,这大爷佛向外,天又暗,大金佛反着光,那画面,特别像佛祖驾着老头乐。”
“噗。”何文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佛祖来收我了。”梁愿醒坚强地继续说下去,“我就没反抗,啪,车一歪,摔了。”
换个角度看,那金佛摆件确实有效。因为那老头乐和老头都没事儿。
何文冰叹气道:“没办法,老头乐里一般有着这社会上最惹不起的两个存在,老头,和他的孙子。”
“是啊。”梁愿醒赞同,“不过还好,赔钱道歉都很顺利,没扯皮。”
说完,看了眼段青深。他有点想说因祸得福,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段青深听他说话的全程都是淡淡笑着,虽然眉眼泛着些倦意,但看着不像是舟车劳顿的疲累。
聊天肯定就会聊到近况,最近事儿最大的就是曾晓阳,他结婚。何文冰的近况是延毕了,但他看上去不是很在乎。
段青深的近况嘛,就是辞职。
“你是不是怕你爸削你,才逃亡五百公里来我婚礼避难?”曾晓阳嚼着烤牛油。
段青深抿了口矿泉水:“没,我爸还不知道。”
“不知道?”曾晓阳震惊。
“我们院孙主任跟我爸老朋友了,但他好像没告诉我爸。”段青深稍微一耸肩,“无所谓,辞都辞了,大不了把我削死。”
“哎呸呸呸!”何文冰说,“医生不干就不干了,摄影师不是也挺好的吗。”
梁愿醒嚼着肉,他们谁说话他的眼睛就看着谁,像个纪录片镜头。这时候他看向段青深,段青深恰好也看了过来。
段青深问:“梁助理,做摄影师好吗?”
梁助理放下烤串,想了想,说:“做摄影师挺好的,但可惜,你是风光摄影师。”
“怎么说?”段青深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另外两个人也看着他。
他回答:“风光摄影师,主要依靠‘西北风’与‘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摄影师。”
段青深端起矿泉水瓶跟梁愿醒手边的罐装雪碧碰了个杯。
“没找错助理。”段青深说。
第6章
风光摄影师是一个收入断层较为明显的职业,喝西北风的摄影师不在少数。这点梁愿醒很清楚。
甚至他相机刚到手的时候,酒吧老板劝过他:趁还在退货期,退了吧,沾上这玩意你就完了!
接着,梁愿醒向老板解释并表达了自己真的很喜欢,当时正处于事业失败期的老板惆怅地拍拍他肩膀:行吧,现在网上约拍的也挺多,买个相机,总比租个商铺的风险小。
然后梁愿醒又说:老板,我要做风光摄影师!
老板沉默地点了支烟没说话。
职业风光摄影师。说得极端点,要么名声大噪,一年出一套片,一套卖个惊天高价。要么苦哈哈地每天上传二、三十张素材图,一张能卖一百块都阿弥陀佛。
其实梁愿醒那话说出来后是有点后悔的,他不确定他跟段青深之间的感情浓度能不能开这种玩笑。结果显而易见,段青深很赞同。
第二天正式开始拍摄。
两人起床后先去买了摄影灯和三脚架,然后和新郎新娘一块吃早餐。曾晓阳昨晚见过了,新娘不知道怎么称呼,梁愿醒乖巧地说了句“您好”。
姜妤瞧见梁愿醒,眼睛一亮,说:“昨天晓阳跟我说,青深找了个小帅哥当助理,叫我把你从青深那儿拐了,这么一看确实要提上日程。”
“哎哎。”段青深端来早餐店自取的小咸菜,坐下,“我还在呢就拐我的人,妤姐你好歹等我走了的。”
“没错。”姜妤点头,“等你走了的,我把他车轮胎卸了扣仓库去。”
梁愿醒捧着豆浆,早餐店比较挤,桌子也都不大,四个人挤着坐的。段青深挨着他坐下后,他迟疑着问:“妤姐是在开玩笑……吧?”
段青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把你关哪儿她都计划好了,能是开玩笑吗。”
“开玩笑的。”段青深见他当真了,“吃饭,多吃点,正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顿的年纪。”
“……”梁愿醒幽幽看着他。
“这么幽怨呢?”姜妤打趣他,“看不惯这老板早点换了,来姐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