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杨看了眼表,十一点半。
打开手机瞧了眼何序发来的地址,还好离自己的地方不算远。
半个小时之后,庄杨到了目的地。
在街边一个没有路灯的小角落里找到了队里那辆白色面包车,庄杨给何序发了条信息,又敲了敲车窗。
面包车上的人不多,算上何序和刘畅,再加上其他几个同事,一共有五个人。
庄杨看向刘畅随口问了句:“你病好了没,不行就再休息两天,哎傅沙呢?”
他本来就是缉毒队的,这会不在有点奇怪。
刘畅小脸一红,低头解释道:“我好多了……,傅沙他被我传染了,在医院输液呢。”
何序这个单身狗翻白眼表示,后一句可以不说。
这几天因为傅彬手机里发现的那张照片和意外死亡,队里的几个人都加了好几个大夜班,庄杨看着何序那快要掉下来的黑眼圈和刘畅半死不活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俩先回吧。”庄杨道:“我在这儿盯着,有消息通知你们。”
刘畅还想婉拒,何序想都没想,立刻拉开车门和庄杨道谢,并说了句拜拜。
毕竟,下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同组剩下的同事将目标人物的照片拿给庄杨,介绍了下情况。简而言之就是在半个小时之前,用傅彬那个混混朋友钓到了这个上家。
庄杨看着目标人物的照片一言不发。
同事愣了愣,看向庄杨道:“庄哥,您认识?”
庄杨摇摇头,说了声:“不认识。”
而那个混混和目标人物就在前面的胡同里,已经有一位同事正在里面盯着,现在要等着那两个人出来,来个人赃并获。
庄杨看了下时间,估计差不多,他打开车门,下车靠在路灯旁边点了支烟。
看着对面的相似的平房,庄杨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儿。那会自己旁边住了对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两个人感情不错,小吵小闹也有,总归还是幸福。后来,这对夫妻家里多了个脸生的小鬼。
那个小孩长得又瘦又小,明明和自己就差几岁,可看着像是没长开似得,见人也不说话,弄得庄杨在一段时间内都觉得他是个哑巴。
办转学需要一些时间,照理说应是最清闲的时光,可那人竟也不常在家里,十天有八天都是太阳落山才回来,比上班的大人都忙。
后来庄杨才知道,这小哑巴还有个亲弟弟。
他外出是走路去很远的地方看他弟弟的情况。
之后那对夫妻的男方对小哑巴的到来并不满意,有时候会和女方吵架,甚至到后来会牵连到他。
庄杨撞见过好几次,小哑巴嘴角青紫,胸口沾着大片的淤血,两眼无神的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偶尔有好心的邻居问上一二他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似得。
庄杨小时候比现在热情,看见身边的同龄人遭难会出言安慰,可惜没换来什么好的下场,小哑巴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他们真的因为你是个哑巴才吵架的?”
“……”
之后的日子有些玄幻,学籍办好,上了学,庄杨还是没听到过那个人开口说话。
他以为这人真是个哑巴。
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一个陌生的大叔摸了小哑巴的大腿。
那个王八蛋是隔壁小区的,开麻将馆的,姓张,大家叫他骰子张。
小哑巴紧紧的握住手里的水果刀,红着眼睛用力的扎向那人的手指吼道:“滚。”
第一次,第二次……有时候变态比杀人犯还要让人作呕,他们喜欢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动手,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最后一次,是小哑巴被他恶意灌醉。
有些遗憾的是,直到现在,那个当初的小哑巴也仅仅记得,有个人将他从变态王八蛋手里解救出来,但却早就忘记那些应该留存在记忆中的细枝末节。
庄杨熄灭手里的香烟,看向从胡同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同事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像素极高,所以在看到的一瞬间,庄杨就认出了那个人,他想,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报应,就是我。
扔下手里的烟蒂,庄杨低头迎着两个人走过去,在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庄杨回头叫了声那个人的外号。
“骰子张,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是哪位……”
一只眼睛不太好的中年男人借着昏暗的路灯想要看清庄杨的脸,后者没给他机会,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拳头雨点般的落在那人身上。
同组的的同事们不明所以的拉开二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庄杨将人从头到脚的问候一遍,甚至对方还被打到吐了两口鲜血,呻-吟着捂着自己的脑袋躺在地上。
庄杨抹了把脸上的汗,轻描淡写解释句:“他拒捕,没办法。”
“……?”
庄杨回头看了眼还在地上挣扎着的人,问道:“能不审直接判死-刑么?”
“……庄队,您真的和他不认识?”
庄杨摇摇头,漠然道:“不认识。”
临走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那边的几个人在忙着清理现场,就地给骰子张现场审讯,大致问了个七七八八,正打算送人上车带走。
庄杨正低头想回个微信,冷不丁的觉得有什么东西晃了自己的眼睛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前的骰子张,猛然握住对方外衣口袋里的东西,意识到这东西是什么,庄杨来不及和人解释,踩着王八蛋的肩膀,将外套脱下,而后大力推开不明所以逐渐靠近的队友,迅速的抱着外套扔进路边的铁皮垃圾桶里。
庄杨站在原地,死死的捂住垃圾桶的封盖。
半秒之后,垃圾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腐-败燃烧的食物混在着烧焦的铁皮,形成一股难以名状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骰子张怪笑着被人死死的压在车门上,露出满口熏黄的牙齿:“哈哈哈哈,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炸死你们这些傻-逼警察,真可惜。”
庄杨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没心思去训斥队友为什么刚刚没搜身就将人带上车,对着王八蛋抬起腿就是一脚:“袭警?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几个同事围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庄杨的情况:“庄哥,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还好您刚刚反应快,不然距离这么近,不被炸死也得落下残疾……”
庄杨摆摆手,确认骰子张已经被拷上送上车,自己才靠在墙壁上痛快的咳了两声。
黑色混杂着红色的分泌物被咳出,庄杨这会才发觉自己胸口有点钝痛,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手指抖的厉害,还好自己反应快,将那玩意塞进了铁皮桶里。可即便是自制的威力偏小,被近距离炸伤的感觉也不好受。
胸骨里像是窜进了一条蛇,钻心的疼。
庄杨用别人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脸上的血。
“去查查那个自制炸弹。”他道:“这次的,还有上次那个没得逞的,感觉像是同一个人弄得。”
同组的同事低头又查看这庄杨身上的情况,问了句:“庄哥,您真没事儿吗,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事。”庄杨摇头道:“还死不了。”
作者有话说:
交待了一下小时候的故事。
其实我们庄杨是个克制隐忍派。
第57章 (上)
庄杨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被炸弹炸了一身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看,庄杨洗了把脸,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
队里的老式铁皮柜子几乎都到了掉漆的程度,更换申请打了好几次,去年终于批了,可后勤采购了大半年还没换上新的。
庄杨的柜子里有一张他和庄女士在公园的合影,长椅原本是一家三口的位置,却只有母子两个人,最右侧的地方留给了那个永远无法出现的杨先生。
队里好多人都以为庄杨是随了父亲的姓,其实恰恰相反,杨先生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办法活在阳光下的人,孩子和他一个姓晦气,更重要的是,他爱惨了庄杨的母亲,在那个观念陈旧的年代,上一辈的压力远没有杨女士本人对他更重要。
庄杨对父亲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每次回家都会买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送给母亲。
将照片重新放回原位,庄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片安静祥和。
他点开泉冶的聊天界面,犹豫良久又将刚刚打好的字依次删除。
其实他很想告诉泉冶,我想你了。
换好衣服走出休息室,外面的几个同事准备审讯室,打算连夜突审这个骰子张,瞧见庄杨走出来,为首的那个连忙将刚订好的盒饭递给他。
“庄哥,您不然先回家休息吧。”那人道:“我们几个车轮战就行了,而且估计和主案关系不大,您熬了一宿,眼看着天亮了,我们昨天都休息过了,扛得住。”
庄杨摆摆手:“没事,我还不困。”
满眼的红血丝却和别人说不困,这的确不让人信服。
庄杨简单吃了两口盒饭,冲了杯咖啡,他手头还有点资料要去核查。
快到四点的时候,门外进来个眼生的实习生,他以为庄杨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却发现对方在电脑前坐的笔直,连个瞌睡都没打。
庄杨抬眼看向实习生道:“怎么了?审完了?”
实习生有点害怕庄杨,怯生生的说了句:“不是,门外有人找您,他说他姓方……”
庄杨看了眼表,还行,比自己预想的要早两个小时。
没着急出去,庄杨让实习生去准备另外一间审讯室,自己则在休息室里眯了十分钟。
方诚仍是几个小时前见到的穿着打扮,样子却憔悴很多,一看就是做了一晚上心理斗争的模样。
和警察合作还是拼命搏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这道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庄杨想,除了泉冶之外,没有人会选择后者。
临时找了个不太相熟的人做书记员。
庄杨直接拿出那张对方下跪的照片,开门见山。
“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方诚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庄杨指了指照片上那位穿着驼色大衣却没有露出脸来的人道:“这个人是徐彦吗?”
方诚轻声道:“对。”
庄杨敲了敲桌板,道:“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